“今一天下大勢將起,蓋聶先生繼續擔任首席劍師是否有些屈才?”


    拱手禮畢,雖然周清所言公孫麗口吐鮮血無事,但慎重為上,秦王政還是在公孫麗將甜茶公子扶蘇、公子天明之後,與其一同返迴昭德宮。


    目視秦王政一行人離去的身影,扶蘇二人繼續今日的演武,一側,觀鬼穀蓋聶仍舊神情靜怡的用心教導著,頗有些奇異,探尋問之。


    “何有屈才?”


    “若然大王有需,蓋聶當不負所望。”


    與新鄭那位渾身上下充滿無盡的冷傲之氣不同,蓋聶身上則彌散清靜之氣,非為道家玄功,而是秉性使然,聞周清之語,蓋聶神情未改,輕語之。


    “鬼穀縱橫,大爭之世,在玄清看來,蓋聶先生與衛莊先生應該喜歡捐禮讓而貴戰爭、棄仁義而用詐譎的時代。”


    “數百年來,每一位鬼穀弟子均是如此,大國爭鋒,我道家先賢莊周也曾言:是篡盜之人,列為侯王。詐譎之國,興立為強!”


    “故曰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力功爭強,勝者為右!難道蓋聶先生希望鬼穀一脈的名頭在如今之世不顯?”


    道家天宗雖有不爭便是爭的內涵,但那是在己身修為臻至相當層次以後,才顯化的無上境界,期時,不爭為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


    至於現在的鬼穀蓋聶、衛莊,遠遠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如今新鄭之內,流沙潰敗,韓非入秦,一切未可知。鹹陽之內,蓋聶仍為劍術教師,雖清貴,但無實權。


    這一切都不符合鬼穀之道,況且,鬼穀之道從來都是入世之道,蓋聶入秦多年來,聲名所顯,但所做不顯,不和此理也。


    “蓋聶雖學道鬼穀子,但一天下大勢,諸夏安平,庶民和泰,未必不是蓋聶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是故,鬼穀縱橫之道施展與否,並無大礙。”


    下山以來,自己選擇了秦國,而不是前往山東六國,扶持那些弱小的國度,合縱抗秦以成鬼穀之名,便是遵循內心的抉擇。


    助力秦國一天下,還諸夏之民一個安穩之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那種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的盛況不顯也罷。


    “蓋聶先生……是放棄了鬼穀?”


    身懷鬼穀大才而不用,豈非白白浪費之。


    “不,蓋聶並未放棄鬼穀,天地捭闔,縱橫分野,鬼穀之道,大則攻城滅國,小則紅塵萬事均為縱橫抉擇,武真君豈不聞大道同途?”


    這一次,蓋聶終於有了動靜,眉頭一挑,自己雖不施展鬼穀縱橫之道,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鬼穀,天地萬道,蘇秦、張儀的道固然令諸侯畏懼,但那也隻是鬼穀的外顯之一。


    所不同,不過抉擇的代價!


    “好一個大道同途。”


    “怪不得蓋聶先生的修為進展如此之快,不出十年,怕是要化神絕巔,一窺玄關之妙了。”


    的確,大道同途,一言興邦,一言滅國的鬼穀之道是大道,隱匿深宮,閑適修行也是鬼穀之道,透過層層表象,妙悟核心本源。


    這一點,蓋聶超越了衛莊,靈覺籠罩其內,其一身的修為也快要臻至化神第一層次巔峰,隻消積累數年,破關不難,到時,便是諸夏最為頂級的武者了。


    無怪乎歲月長河中,其人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臻至劍聖之位,此位置即是修為的考量,又是境界的感悟,既然看破表象,那麽,便如道家無所持的境界一般。


    劍聖之道,終將也會是忘劍之道,也會是無劍之道,一語落,周清有感,對著蓋聶輕輕頷首,腳下紫色玄光閃爍,消失在這方演武場。


    ******


    “師叔!”


    鹹陽宮,玄清宮,那是周清先前為護國法師的時候所在,其後,賜封武真君,便是歸於西城區域,這裏便是留給宗全了。


    三載不見,宗全一身的修為也在快速提升,雖不若鬼穀蓋聶那般,但勝在純正溫和,按部就班之下,化神絕巔不過是時間。


    宮名未改,踏步其內,四周的侍者倒也不多,正廳的偏側院落,宗全正在其內演練天宗玄功,斑斕玄光四射,天地元氣震顫,異象沉浮不斷。


    有感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身著淺白色道袍,束紫金蓮花冠的宗全連忙轉過身,收攏渾身玄光,觀著是周清,不由得麵上驚喜一笑,近前一禮。


    “在修煉《玄牝之門》?”


    此玄功乃是道家天宗迥異於陰陽家《九宮萬化》的無上妙法,精研此法,當肉身生機活力而顯,當使得肉身向著靈性不滅之軀的方向前進。


    期時,玄牝大成,肉身之體大成,尋常傷勢唿吸便可恢複,以玄牝之力遊走周身百脈,更是暗合天地長久之法,不過,於爭鬥卻是不顯。


    “不錯,先前聽師叔所言此玄功在踏足化神之後,再行修煉,當事半功倍。而今,自宗全踏足化神以來,一直在精修此法,算是有所成。”


    穀神不死,是為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此法初成,當辟穀有成,十天半月不從外攝入五穀精華,亦是無礙。


    不過,距離小師叔的水準還差了許多,以師叔現在的境界,怕是《玄牝之門》早就大成,甚至圓滿了,那個境界的辟穀,一年半載都是輕而易舉。


    “玄牝雖好,但你坐鎮宮中,終究需要殺伐的手段,如今玄牝小成,當可精研天宗其餘玄功,這次我歸來,短時間內不會離開鹹陽的。”


    宗全與宗瓊乃是最早跟隨自己從天宗總部下山的弟子,三年前,宗全就破入化神,去歲在燕國,宗瓊也破入化神,算是機緣加持。


    鹹陽宮內,宗全代替自己為宮廷右護法,地位在陰陽家兩大護法之上,但以宗全現在的實力,壓過月神還行,但對上東君焱妃勝算不大。


    “師叔之言,宗全銘記。”


    有著師叔坐鎮在鹹陽城,諸般宵小當不敢生事,自己也當有機會請教天宗其餘玄功,精進修為,輕輕頷首,道禮而下。


    “近些時日,鹹陽宮內可有外事侵擾?”


    對於宗全,自己自是放心的,下山以來,曆經紅塵磨練,方才破入玄關,日後化神絕巔在手,玄關之境界不是不可以窺探。


    看著宗全揮手招過侍者,獻上香茗茶水,隨意問道。


    “三年來,鹹陽宮內,倒是沒有大事發生,若說大事,近來倒是有一樁,便是月前燕國太子丹逃秦之事,記得那一日,竟然有十多位不知死活的遊俠想要闖入鹹陽宮。”


    “被衛尉李信率兵攻滅,其後便是傳來燕國太子丹消失之事,我本欲前往相助,但陰陽家兩位護法已然先一步前往那裏,是故,我便留守鹹陽宮,以防不測。”


    “隻是不曾想,那燕丹竟然真的離開秦國了,連陰陽家兩大護法出手都未能夠將那些遊俠留下,衛尉李信甚至遭到重創,幸得我玄牝初成,為其穩住傷勢,近來休養不錯。”


    吩咐著使者取來上等毫葉,融以上佳清泉沸水,白玉盞內,綠意陡升,清香之氣彌漫,雙手遞至小師叔跟前,聽其餘,略微思忖,倒是想起這麽一樁事。


    當時,鹹陽空虛,大王正在關外,想來也正因為如此,那些遊俠才有膽子一闖鹹陽宮,甚至將燕丹救走,三年來,唯一的一件大事,便是此了。


    “燕丹逃秦的確是一件不小的事情,然,也僅僅不小罷了。”


    燕丹離開秦國功成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但這般快速的離開秦國,還真是有些出乎所想,固然有陰陽家兩大護法的放水,但羅網那些人不是傻子。


    想來,那次營救燕丹的人手定然齊備,其人歸國,大勢匯聚,駐守易水武陽,自可得蒼龍七宿的力量加身,數年之後,不外如是。


    “宗全師兄,宮外有陰陽家東君護法求見!”


    隻手端過宗全遞來的茶水,輕抿之,燕丹自是翻不起花樣的,但對於蒼龍七宿的力量,自己的確很好奇,不知那是一股怎樣的力量。


    春秋以來,蒼龍七宿而動,在列國之內交替,當初的春秋小霸鄭莊公曾得其妙,但鄭國卻被韓國所滅,晉國雖強,亦是如此。


    細細思忖蒼龍七宿之妙,聯想己身所知,加持歲月長河陰陽家所謀劃種種,也許,從天地本源攝取的力量,終究要歸還於天地本源的。


    不過,剛念及陰陽家所謀,靈覺有感,玄清宮外,便是一道絕世身影踏足,對著宗全點點頭,周身紫色玄光閃爍,整個人便是出現在臨近正廳。


    “見過道武真君閣下!”


    玄清宮正廳之內,周清已經在等待,魏國一別,屈指一算,也一年了,雖均年長一歲,但東君焱妃卻是越發顯得風華絕代了。


    尊貴的暗藍色裙衫加身,漆黑柔順的長發低束,一根暗金色的發簪穿插,點綴星辰閃耀的寶石,姿容驚豔,體態婀娜,白皙如玉的雙肩裸露,背負至陽圖騰。


    踏著暗金色的筒靴入內,腳步無聲,近前陰陽道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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