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歸於府邸之後,並未如白日一般宴飲,不過閑聊些許,便各自散去。


    記得近三載之前,還在府邸之時,雲舒便是操持諸般事務,如今看來,更為嫻熟也,一座座庭院早就收拾完畢,更有多位新買入的侍女。


    除了雲舒與弄玉之外,當初從邯鄲奴苑之內,救出的另外一人,似乎也擔了不小的事物,雖然母親一脈凋零,但好歹還留下血脈。


    並未多言,在這亂世之中,能夠有一處安穩之地,將來自己再為其尋一戶好人家,便是足夠了,靈覺擴散,那十位被自己從鄭國渠帶迴來的苗子也成長起來了。


    由自己親手為他們三次築基,再有雲舒、弄玉的教導,一身修為均以入先天,不過先天的修為現在可幫不上什麽忙,起碼也得是化神的修為。


    此行從燕國得了八種外丹煉製之法,再加上從陰陽家得到的真人丹、禦鬼丹,十種輔助修行的外丹,花費些許資源,破關不難。


    ******


    次日一早,便是秦廷章台宮朝會!


    雖非冬日大朝會,但此等小朝會亦是文武匯聚,辰時而起,便是直接開啟,然,不過小半個時辰,諸般事畢,了結一切。


    論今日大朝會,首要大事,當為韓國南陽守葉騰,入章台宮,親至獻上南陽之地八城三十七縣輿圖,其音而落,整個章台宮為之震動。


    依照秦廷謀略,如今尚未是一天下之時,但韓國之內,便是有重臣投秦,還是位置極其險要的南陽之地,若得南陽地,再匯聚秦國掌握的南陽地。


    當可成就一個方圓千裏區域的大郡縣,戶轄超越十八萬,人口超越七十萬,在如今秦國的各大郡縣中,除了關中可比,其餘均遠遠不如。


    掌控南陽地,便是多了一條東出之道,無論是麵向魏國,麵向楚國,都有絕佳的險要之地,一時間,群臣相賀之聲未絕。


    大王冠禮親政以來,尚未出兵大肆出兵攻打韓國,而韓國之內,便是有重臣來投,豈不是正映照天下大勢,此例一出,對於山東六國既是一個打擊,也是一個機會。


    獻上六百裏南陽重地,秦王政絲毫不吝嗇封賞,直接賜封葉騰右庶長之爵位,官拜內史郡副手大吏,隻待南陽郡整合完畢,便複歸南陽郡郡守。


    開疆拓土自然是好事,但葉騰之事畢,隨即便是一件鬧心之事,鑒於王弟所上文書,秦王政同意花費一定代價換迴上將軍桓齮。


    至於代價為何,則是在商榷之中,於此事,秦廷諸多臣子,並未有太大的異議,敗軍之將,按照秦國法理,也當降爵,有大懲加身。


    如今大王仁德,不願老將身隕他國,於軍心更穩,於民心更盛,一舉數得。是時,章台宮內,也有朝臣提議加封道武真君,遊說功成,絲毫不亞於攻城掠地。


    不過被秦王政暫緩壓製!


    而且從廳殿內文武群臣的神情反應來看,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認同之意,念及此,秦王政有感,怕是還真被王弟言重了。


    武真君之位,再行加封,便是侯爵之位,與封君的清貴不同,侯爵之位非得有實權、封地之所,昔年,武安君白起為秦國開疆拓土千餘裏,都未得封侯。


    武真君立下之功雖也不小,但能否蓋過武安君白起?


    “這便是趙國那邊商榷的交換條件?”


    朝會過後,群臣離去,周清被傳語來至興樂宮內,未幾,冕服不顯,常服加身的秦王政而出,行至廳殿之內,遞給周清一份布帛文書。


    拱手一禮,接過那文書,放眼掃過去,所有的內容浮現,卻是趙國那邊為交還上將軍桓齮而向秦國開出的條件。觀此,周清心中奇異,既然趙國的條件已經開下,那麽剛才的朝會之上,應該予以公布才是?


    待遍觀那份文書之後,周清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錯。”


    “這份文書是昨夜通過羅網的渠道遞至寡人手中,若非武真君之言學宮之事,寡人寧可上將軍桓齮身隕趙國。”


    敗軍之將,有何價值和秦國討價還價,看著這份文書,秦王政神情就是不住的難看,盡管知曉學宮若建立起來,益處極大。


    但自昭襄先王以來,山東列國中,還從來沒有哪一國可以和秦國談條件,就算談,也知秦國占據主動地位,而非如今。


    “釋放平陽漳水一戰趙國的俘虜,這一點可以應下,大王所擔憂者,不過這些俘虜會歸於軍中,成為日後的敵秦之力。”


    “於他們,隻消斬掉他們的第一腳趾便可,如此,性命雖無憂,但想要繼續作戰,則沒有任何可能性了。”


    這份布帛文書上的條件不多,隻有三個,看來趙國那邊也很明白一個敗軍之將的價值,並未漫天要價,況且一位垂垂老矣的上將軍,價值更是不顯。


    看著文書上的第一個條件,周清略微思忖,看向秦王政,輕語之。人體第一腳趾乃主力所在,失之,則渾身無力,不過普通人也。


    “可!”


    秦王政頷首以對,先前趙國商榷的交換條件未至,心中就已經有感,征詢國尉尉繚之後,其也是如此迴答的,如今,王弟亦是如此之策,自當納之。


    “兵退太行山以西百裏,歸還所攻掠的趙國城池!”


    “退兵可以,但城池是絕對不可能退還的!”


    視線落在第二個條件之上,周清悍然而語,如今關外大營出兵攻趙有成,自當退兵,不過,那些被秦國兵士攻陷的城池就不用想了。


    “武真君知寡人也。”


    一語出,秦王政亦是此感。


    “至於第三個條件,想不到還與玄清有關,想要拿迴幹將莫邪兩柄利刃,有趣,看來陘城書館對於趙國王室的影響仍在。”


    幹將莫邪之劍全部在自己手上,這應該也是秦王政在剛才章台宮內沒有公布這道文書的原因之一,區區兩柄利刃也能夠上交換文書,趙國看來真的墮落了。


    “幹將莫邪之劍,寡人知之,乃是數百年前吳越鑄劍師歐冶子所煉名劍,若是落在武真君手中,寡人焉敢擅自做主。”


    如周清所想,這第三個條件的確是影響秦王政剛才沒有在章台宮公布文書的原因,若是這兩柄劍屬於羅網,屬於秦國府庫,自無不可。


    但屬於武真君,便是屬於私人,秦國法理,君王也不可違背。


    “哈哈,不過區區兩柄利刃而已。”


    “趙國所言的這三個交換條件,全部應下,自然是不可能。若然趙國想要拿迴幹將莫邪兩柄利刃,須得付出兩千名被俘趙國兵士的代價。”


    借著秦國願意同趙國商議交還上將軍桓齮之事,陘城書館插手,欲要尋迴幹將莫邪,周清雖覺得有些好笑,但既然要拿迴利刃,也得付出點代價。


    三個條件中,唯一為趙國看重的想來就是第一個釋放被俘的一萬多俘虜,但斬去第一腳趾之後,那些人已經不成兵卒了。


    而且,秦國也能夠借著此事,宣揚山東列國為之心悅的仁厚、德政之舉,一改山東諸國臣民恐懼的虎狼之形,得失不好說。


    至於第二個條件與第三個條件,則是無所謂的,退兵在計劃之中,名劍利刃雖好,想要憑空拿走,就看他們自己的抉擇了。


    “為一敗軍被俘上將軍,秦國付出如此代價,寡人心中不甘也。”


    雖言上將軍桓齮身份不俗,但那一萬多被俘趙國兵士,對於如今的趙國來說,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或許如王弟所言,不可能再為兵卒,但庶民亦可有功。


    秦王政神色仍舊有些低沉,非王弟之策,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理會桓齮的,一戰身隕五萬秦國兵士,未將其族滅,已然心懷寬廣了。


    “大王不必如此。”


    “天地之事,福禍相互依存,在大王看來,是有損顏麵之事,是有損國威之事,但因此事,我等也可更好的謀略分化趙國。”


    “據玄清所知,如今趙王遷雖在位,但前太子嘉聲望仍存,若然將歸還趙國俘虜之功落在太子嘉的頭上,邯鄲之內,紛爭必起!”


    收起手上的布帛文書,感身側秦王政不悅之神色,周清拱手一禮,應下趙國的條件,交換迴上將軍桓齮,以桓齮之才,若傾囊而出,當可受益數十位、數百位秦國軍將。


    由此而出,秦國軍伍之中,當會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而且,由著桓齮作為表率,以彰顯秦王政仁德之心,無論是對於秦國軍士,還是山東六國軍士,都有極佳的影響。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舍得一萬多趙國人,大大消耗趙國朝政之力,朝政不穩,國勢衰頹,待下次秦國東出,趙國有何能力攔阻?”


    兩虎相爭,必有損耗,趙王遷與郭開不會放任太子嘉的不斷做大,同樣,太子嘉也不會坐視趙王遷敗壞國勢底蘊。


    如此,彼此爭鬥個一年半載,甚至於更長的時間,豈不更好?趙國內耗,而秦國學宮立,底蘊不斷增強,利弊之分可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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