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凰提了兩次氣,到了宮門口才出聲問道:“顧大哥,你不用氣的,我這不是毫發無傷嗎?”


    顧長明停下腳,他不轉頭,小鳳凰的小腿肚子微微發顫,這人的氣場打開,大概連皇上都不願意正麵迎上的。


    “我以前不明白,父親正當盛年,為何會對官職心灰意冷。”顧長明不願給她難堪,轉身低頭看著小鳳凰,“如果你因為幫我出了事,我難辭其咎。”


    “顧大哥,你又不在朝為官,想這些做什麽?”小鳳凰歪過頭衝著他笑道,“那些暗衛都很好的,如果真有人在宮中出了事,我反而不擔心了。”


    顧長明臉上的戾氣慢慢收斂,小鳳凰的話不錯。如果不是她,換做是別人有中毒的跡象,他肯定也會小心防範,雖然不至於會直接殺人,也會用其他法子把人圈禁起來再說。


    “迴去再說。”顧長明勉強把心中的不適壓製下去,戴先生應該已經到了,父親卻毫無音訊。


    小鳳凰反而有些擔心幾個暗衛:“這樣把我們放走,皇上會不會嚴懲他們?”


    “將功折罪,你看戴先生擅闖提刑司救出果子,皇上還是把人留在身邊做事。”顧長明很清楚,這些暗衛等於是皇上最後的防護線,缺一不可。


    “顧大哥,你說師父他們到地方了嗎?”這個時候,街上行人多,馬匹走不快,小鳳凰低聲問道。


    “腳程快些,應該差不多了。”顧長明更想知道邊關的情況,當時三七走的時候,有答應過他,會想辦法傳來書信,詳細說明邊關的情況,目前需要的隻是等待的時間。


    “那麽,你爹不在自家,還會去哪裏?”小鳳凰沒敢問,別院的暗衛都被顧武鐸殺了,皇上到底不會動怒!“他不會是單獨去查案了吧?”


    顧長明輕咳一聲道:“要是父親願意參與查案,進展會快得多。”


    小鳳凰一想到顧武鐸,身子輕輕一抖,不知為何兩相比較之下,顧武鐸比皇上令她更生怯意,而且是從內心深處散發而出的,想要克製都難。


    顧長明一到家,下人立刻迴稟說老爺迴來了,等大公子去書房敘話。他順口問道:“哪個書房?”


    “老爺的書房。”那下人迴答的時候,臉色戰戰兢兢的。顧家的家規,今天怎麽要破例了?


    顧長明眼色一沉:“鳳凰,戴先生如果到了,會在果子那邊守著,你過去告訴他們,無論發生什麽,記得按兵不動。”


    小鳳凰隻聽懂了一半:“你不是說,你爹的書房隻有他能夠進去,怎麽今天喊你過去說話?顧大哥,我陪你一起。”


    “怎麽,你連我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嗎!”顧長明照著她的肩膀一推,小鳳凰借力使力,整個人仿佛是斷了線的風箏脫手飛出,一直滑行了十多步才勉強站住腳。


    等她轉過身去看,隻有顧長明的背影消失在了花叢之後,去的正是顧武鐸的書房方向。


    顧長明有種預感,他等了太久的真相,答案原來就在眼前。兜兜轉轉一個圈子,父親的書房才是最終的目的地。


    他離開書房尚有十多步距離,房門自然打開,顧武鐸從裏麵踱步而出,神情雲淡風輕。父子兩人隔了這一點距離,好似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迴來了?”顧武鐸嘴角難得帶一絲笑,“宮裏頭怎麽樣?”


    “父親不是應該很清楚嗎?”顧長明繃緊的後背,自然而然放鬆下來。眼前不是別人,而是他的父親,他敬畏如神的父親。


    “鳳凰的身體不好,你有沒有把她帶迴來?”顧武鐸果然沒有要給他進書房的意思。沒見他有所動作,書房的門,砰一聲關合起來。那裏麵必然又是另一番天地。


    “父親如何知曉鳳凰的身體不好?”顧長明沒有放鬆對話中的任何一個疑點,“她在宮中意外暈倒了。”


    “長明,你替皇上做了不少事。鳳凰也算是你心儀的女子,她在宮中出了意外,皇上是什麽反應?”顧武鐸的笑意更盛,然後眼底冰涼徹骨,“他有沒有讓太醫來看看,又或者是取出宮中秘藥來給她服用。這些都不算什麽,皇上對身外物從來不曾吝嗇,因為他不缺這些。”


    顧長明緩緩交替幾個唿吸,父親雖然沒有進宮,這一句句的試探仿若是親見,什麽都瞞不過去。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為什麽要隱瞞,他做事光明正大,便是在那些暗衛麵前同樣如此。


    “皇上派了暗衛,要殺死鳳凰,以絕後患。”顧長明一說出來,眼前浮現出來的是小鳳凰理所當然的表情,她說顧大哥別生氣,瘟疫不能在宮中傳播開來,這是人之常情。


    為什麽人之常情到了自己身上,別樣難受!


    “你必然是護著她了,不會讓人傷害到她一根頭發,然後你把人帶迴來了?”顧長明踏前一步,仔細端詳燈下的兒子,“你沒有去當麵質問皇上,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了保全大部分人。”顧長明冷漠的吐出這個答案。


    他這副反應倒是讓顧武鐸很意外:“你不介意?”


    “鳳凰不介意。”顧長明認真答道,“她說換了是她沒準也會這樣做。”


    “沒想到,你倒是喜歡個心狠手辣的女子。”顧武鐸眯了眯眼,有些不滿顧長明打算一筆帶過的態度,“長明,你一心做事換得這樣的對待,難道心裏沒有一絲不平?”


    “父親,我做這些不是為了皇上,更不是為了入仕。皇上也是人,皇上也會害怕,九皇子不也是因為中了類似的蠱毒,發瘋死去。皇上對這些心知肚明,自然不願意再看到慘劇發生。他不給機會就要殺死小鳳凰,我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是鳳凰的話不錯,如果她萬一真染了瘟疫,宮裏頭這麽多人怎麽辦!”顧長明預備草草結束父子兩人的對話,背身離開。


    “長明,你站住!”顧武鐸厲聲嗬斥道。


    “父親還想說什麽呢?說鳳凰到底是經過誰之手,被下了套,意外在宮中暈倒的?”顧長明的肩膀動了動,“不知父親可曾聽聞過九霄鼓。皇上說了一套,老太醫說了一套,我倒是很想聽聽父親會怎麽說?”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人,顧長明忽略了。


    孫友祥在天牢之中,為什麽失態成那樣,銅牆鐵壁一般的心理防設,說崩就崩了,顧長明想過很多次,很多不同的理由,隨著孫友祥自盡,所有的線索驟然掐斷,不複存在。


    他如何就沒有想到過,那是因為孫友祥剛被關進天牢,父親也跟著因為得罪皇上被下放到了天牢,兩人不過是咫尺距離。


    “你想聽我說九霄鼓是怎麽迴事?”顧武鐸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很有意思,興致頗高,“我一直在等著你問我,可是你沒有問。”


    顧長明猶在遲疑,到底要不要轉身。耳畔忽然聽到小鳳凰的疾唿聲:“顧大哥,快閃開。”


    一道銳風,沒有人比顧長明更清楚這是什麽武器,父親隨身攜帶的軟鞭,顧家人擅長柔中帶剛的路子。他同樣善用袖中劍,隻是父親的軟鞭更加霸道淩厲。


    小鳳凰迴到屋中和戴柳兩人說了一下宮中的情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放不好,索性出來想要尋著顧長明說說話。剛從拐角過來,見顧武鐸眼露殺機,軟鞭猶如蛟龍出水,直擊向顧長明的要害之處。


    顧長明側身要避讓開,軟鞭仿佛是長了眼睛,形影不離。無論他換了四五個身形,依然緊緊貼在他的後背,隨時會得把人卷起來,拋向高空,再必殺一擊。


    小鳳凰的腳速也是極快,兩個縱躍快要到顧長明麵前。怎麽迴事,父子兩人怎麽會打起來的!而且這招數絕對不是普通過招這麽方便。


    “不要過來。”顧長明擔心的從來不是自己,“鳳凰,迴去。”


    小鳳凰此時如何肯聽,這裏是顧家,如果顧長明出了事,顧武鐸再要對他們三個做什麽,他們毫無招架之力。她不進反退,身形已經到了父子兩人之間。


    顧武鐸的手腕稍微一抖,軟鞭碰觸到小鳳凰的腰肢,立刻把人卷起,不等小鳳凰口中一聲驚唿發出,背後的書房大門打開,顧武鐸退身而入,小鳳凰被他帶走,隨便大門重重砰的一聲關起。


    剛才還是以命相搏的廝殺,瞬間恢複了平靜。隻留下顧長明怔怔站在原地,需要緩和一下,才確定父親帶走了小鳳凰。


    他撲向書房的房門,雙掌想要推開,發現兩扇門固若金湯,根本推不動。他立刻用足力道再次推動,兩扇門依然不過是晃動一下,還是沒能打開。


    怎麽會這樣!


    顧長明驚恐的低頭看自己的雙手,這場景和當初在阿九山最後那道門的場景何其相似,隻是當時他好歹身邊還有個戴果子,不至於會得孤軍奮戰。


    “顧長明,怎麽迴事?”他以為是焦急到了極點,才會產生幻聽。一轉頭,見戴柳兩人好端端的站在那裏,應該也是見到了剛才父子交手的那一幕,隻是來不及趕過來幫忙。


    不,旁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也是無力幫忙的。


    “父親帶走了小鳳凰。”顧長明啞聲答道。


    “那你還愣著,去追啊!”戴果子多瞧了一眼書房,“因為你家家訓,不能擅闖這間書房!這都什麽時候了,要是有個萬一!”


    柳竹雪在他背後抓了幾次衣服,那好歹是顧長明的父親,是前提刑司的顧大人,哪怕是產生了口角不悅,也不至於會對小鳳凰做什麽的。


    戴果子不管不顧的把她的手揮開:“我的眼睛好著呢,他抓住小鳳凰的時候明明笑了的,小鳳凰有危險啊,顧長明,你想想什麽扈敏兒敏妃的,小鳳凰的長相,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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