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綿山漸漸看出端倪,顧長明雖然下手狠準快,卻始終不曾傷一個人性命。不過是讓對方徹底喪失攻擊能力,甚至連想逃跑都做不到,手中分寸拿捏的實在是微妙。


    他這會兒也是乏累,索性讓顧長明趁著這股勢頭將對方盡數解決。顧長明從頭到尾,連血跡都不曾沾染到一滴,足不點地的到了院門口,迴過頭來,殺氣盡收:“行了,這個地方不想多做停留,大家一起走。”


    戴綿山若有似無的輕歎口氣,過去幫忙柳竹雪把戴果子背起來:“他受了重傷?”


    “是舊傷發作,迴去將養會好的。”柳竹雪異常冷靜,或許是顧長明的一席話,讓她想明白心中的糾結,“他本來就沒有養好,急急忙忙說要出來幫忙的。”


    “那是他活該,你不要擔心他。”戴綿山迴答的理直氣壯。


    戴果子但凡手上還有一點力氣,真想用力捶親爹兩下,到底誰是你親生的。


    “你看看你何德何能遇到柳姑娘,還要讓她擔驚受怕的,不是活該又是什麽!”戴綿山一句話,讓兒子頓時老老實實了。


    柳竹雪被父子倆的互動逗得繃不住臉,嘴角歪了歪道:“我們想要幫顧大哥一把的,但是老給他添麻煩。”


    顧長明抿著嘴角不出聲,把踏雪讓出來給戴柳兩人,自己選擇步行。


    戴綿山不和他多客氣,隨手把小葫蘆撈起來放在坐騎前麵:“小子,你跟我一起吧。沒看出來,年紀不大,武功挺不錯的。”


    小葫蘆哪裏有力氣和他爭辯年齡的問題,病懨懨的把腦袋一歪,馬匹走動起來,他全身震得發疼,隻能先忍住了。


    顧長明雖然是步行,還是能夠趕上兩匹馬的速度,始終不急不緩的並肩而行。戴綿山有些擔憂的看了他兩次,低頭問坐在前麵的小葫蘆:“裏麵到底還有什麽人,把他氣成這樣子?”


    小葫蘆翻了個白眼:“大叔,顧長明的樣子不是生氣。”


    “那是什麽?”戴綿山愣了愣問道,這一身殺氣騰騰的不是生氣還能是什麽?


    “心裏難受。”小葫蘆雖然是中途加入的額,也知道蘇旭這人對顧長明的重要性。蘇旭不算做錯什麽,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換做是個外人也於心不忍,更何況是一同長大的顧長明。


    戴綿山不吭氣了,他大概猜到顧長明在裏麵到底遇見了誰,但是那人為什麽沒有跟著一起出來?而且當時顧長明獨自留在裏麵,是柳竹雪先攙扶著果子出來的。這兩個人的口風也是夠緊,始終沒有透露一絲線索。


    顧長明在裏麵待的一炷香時間,做了些什麽?


    “別問了,問出來誰都不好過。”小葫蘆老氣橫秋的拍了拍戴綿山的手臂,“你是果子的爹,長得為什麽不像?”


    戴綿山瞪他一眼:“小子說什麽呢?”


    “果子比你長得順眼多了。”小葫蘆扔下這一句話,索性閉目養神了。


    戴綿山剛上來的火氣又一下子被熄滅了,有人誇兒子比老子好看,沒道理生氣的。


    顧長明迎風而行,深夜的風帶著寒氣森森,把他的心口的那點火,一點點吹熄了。他可以先行迴宮中的,始終不放心戴柳兩人,一直把人送到顧家,安頓下來。


    “你父親並不歡迎我們住在這裏的。”柳竹雪沒那麽多顧慮,想到的直接說出來。


    “可是,這裏才最安全。他們可以對蘇旭動手,接下來也可能會對你們動手,我需要留在宮中,皇上不鬆手的話,沒辦法提前離開。所以,無論喜歡與否,你們都必須留在這裏。”顧長明說完這句,掃了戴綿山一眼。


    “那個,老顧同樣被留在宮裏頭,暫時迴不來的,你們留在這裏,我也能安心。”戴綿山心說他做了這些年暗衛,身邊的銀子都是流水一樣花銷出去。要是早知道兒子還在人世,應該積攢下來,在開封府買個小院子,怎麽說落腳在自己家總要更強一些。


    柳竹雪想了想果子的情況:“隻要顧大人迴來不趕我們走,我們便不會走。隻是果子的傷勢是老溫太醫幫忙治療的,要不要過去請人?”


    “老溫太醫也在宮中,出不來。”顧長明始終沒有說出皇上的病情,有些事情可說,有些事情不可說,他分得很清楚。


    戴綿山身為皇上的暗衛,更不會胡亂說話:“另外找個好大夫也行,他這是外傷,不用太考究的,再不濟去溫太醫府上請兩名能幹的藥童過來,先幫忙治療。”


    柳竹雪一想,道理不錯,果子當時用的那些藥方都還留在老溫太醫的府上,隻要藥童找到了,確實可以幫忙配藥:“顧大哥,戴先生說的很對,你們自去宮裏,不用擔心這邊。老溫太醫府上,我也認得,可以前往求醫求藥的。小葫蘆,他……”


    顧長明咳嗽一聲道:“小葫蘆離開了。”


    柳竹雪一想,進門以後的確沒見著人影,以為是走在後麵,不曾想是提前離開了:“他也是受了傷的,一個人去哪裏?”


    “他自然有可以去的地方。”顧長明很了解小葫蘆在開封府的人脈,所以沒有抓住人問得太多,“等小鳳凰迴來,他還會來的。”


    柳竹雪點點頭:“那我先去照顧果子了。”


    戴綿山慎重給她行了個禮,柳竹雪哪裏肯受,急急忙忙的迴禮,明白他這是把果子托付給自己了。


    “走了。”顧長明大致算了下時辰,“快馬加鞭迴去,正好要用兩個時辰的。”


    戴綿山一聽,比他還心急:“你答應皇上是兩個時辰。若是來不及歸迴?”


    “就不知道小鳳凰會缺少什麽了。”顧長明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伴君如伴虎,哪怕是一片忠心赤膽,皇上若是不滿依然會得翻臉不認人。


    戴綿山是一句話都不敢多問了,緊隨其後,掐著時間迴到宮門口:“小顧,我這邊還有任務要迴稟,你先進去。”


    顧長明嗯了一聲,過了宮門,幾個起落,在夜色之中猶如展開雙翼的大鳥。即便有人路過隻能見到一道暗影而過,武功夠格見到他的人,又知道其身份不會阻攔。


    太清殿前,顧長明突然站定腳,看著頭頂的匾額,不知進去之後該怎麽和皇上闡述方才發生的一切。


    “長明,站在這裏做什麽?”出來迎他的人是顧武鐸,眉毛緊皺低聲嗬斥道。


    “父親,皇上……”顧長明見到父親,莫名心安。


    “皇上沒有異樣,你離開之後,溫太醫開了一貼安神的藥方,喝完睡了一覺,方才醒轉過來便問是什麽時辰了,趕緊進去吧。”顧武鐸見他神情落寞,“你隻說出去辦事,辦什麽事,見什麽人?”


    “父親,蘇旭死了。”顧長明難以抑製心頭的痛楚,如果連至親都不能開口訴說的話,還有什麽是可以紓解的。


    “蘇旭死了!”顧武鐸很快反應過來顧長明請願出宮所要見的人就是蘇旭,“你居然知道他藏匿在哪裏,卻隱瞞不報,你可知是要連坐的嗎!”


    “知道,是我送他出城的,也是我把他藏起來的。父親,蘇旭死了。”顧長明再次強調了最後四個字,他不是要來請罪的,蘇旭死了,是他親自動的手。但是他想從父親口中聽到的絕對不是這樣兩句話。


    “皇上不知道,你必須先行迴去稟明情況,一個字都不許隱瞞!”顧武鐸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將他往太清殿中拉扯,“至於皇上聽完之後要怎麽懲處你,誰都不清楚。”


    “父親,所以皇上要懲處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的心境嗎?”顧長明沒有掙脫,他既然迴來就打算和皇上說明清楚的,但是父親的態度讓他覺得心寒,“父親,蘇旭罪不至死,你不問他的死因嗎?”


    “我不需要聽這些,你去與皇上說明。”顧武鐸依然冷著臉道。


    顧長明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這樣也好。


    老溫太醫同樣不曾離開,顯然太清殿中會是一個無眠夜,隻有太後連帶著那些宮人被送迴了寢宮。


    宋仁宗正在喝參湯,未曾抬眼直接問道:“到兩個時辰了嗎?”


    “快要到了。”顧長明沒有走近過來,哪怕不曾沾染到血漬,他身上依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還是老溫太醫先聞了出來,關切的遞給他一個眼神,他示意不是自己帶了傷。


    “朕感覺,你有些話要對朕說明。”宋仁宗放下茶盅,神情平靜道,“朕既然放行你兩個時辰,完全可以不過問你何去何從。但是你想說的話,朕也不會拒絕。”


    顧長明站在原地,一字一句把他收留蘇旭,再將人送出開封府留在皇上別院的過程全部說了一遍。不等皇上發問,他馬不停蹄的又繼續說了今晚發生的事件,說到自己親手斬殺了蘇旭,將屍體留在那裏。


    宋仁宗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詫異,很安靜的聽他從頭說到尾,忽然指著老溫太醫道:“溫太醫,你在這裏也累了,出去走動走動。”


    老溫太醫知道真是皇上有私密話要同顧長明說,他倒是沒想到顧長明這般大膽,大膽也就罷了,還敢沒有一點轉彎抹角的全部告訴了皇上。這皇上要是發難,絕對不是小事,千萬不要和老顧一個脾氣,被關進天牢出不來。


    所以,老溫太醫臨離開時,擔憂的多看了顧長明一眼,隻見對方的神情平靜如水,絲毫沒有這些擔憂,他搖了搖頭直歎氣,都說父子相似,這老顧和小顧何嚐不是如此,活脫脫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小顧,朕想先問你一句,你可知罪嗎?”宋仁宗等。老溫太醫推門而出,直接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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