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鬆是個惜命的,動作很快,真把毛六找來了:“還真是巧了,他就在外頭,省了我四處找人的時間。”


    顧長明與毛六對視一眼,有些事情不用說破,心知肚明就好。


    “我再去喊人,剩下沒來的人應該都沒問題吧。”慶鬆在天牢至少有十餘年,從來沒這麽慌亂過,應說這該是天底下對安全的地方之一,誰知道出了這樣的岔子。他是沒有主心骨的人,快步走出幾步,迴頭再看顧家父子,突然心定了。


    “長明,這些人都有問題。”顧武鐸很快把地上的全部給清點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父親前一陣子去了西夏,孤身前往,順利而歸。”顧長明本來以為很容易能夠解釋清楚的事情,在看到父親略顯茫然的眼神後,驚覺父親中間丟失了一大段記憶,也就是說壓根不記得與西夏王交手的經過。


    其中的細節,顧武鐸是提過幾次,但是顧長明總覺得應該有更多可循,現下怕是不能夠了。


    “我去過西夏了?奉了皇上的口諭?”顧武鐸一猜即中,隻身前往西夏並不像他平日的做派,他素來不喜遠離開封府的,除非是皇上要求的。


    “這些人應該是西夏派來的細作。”顧長明用了最為容易接受的解釋,要是把齊坤門和曲景山這會兒扯出來,怕是大半天都說不完了。


    顧武鐸一想就明白,指著那個被撕下偽裝的點頭道:“看這個長相,的確是西夏那邊的。能夠裝的這麽像,也是厲害了。”


    “天牢中的侍衛之間,雖說共事多年,彼此卻依然是生分的。”顧長明這話不假,別說十幾年的交情,柳竹雪如何會分辨不出自己的親兄長,那還是兄妹平日生分,說話見麵的機會都不多。


    他偏不信,若是有人裝了戴果子的長相,能夠瞞得過柳竹雪的眼睛。


    “這話也對。”顧武鐸的手速太快,把地上所有奸細的臉皮全給扯下來,順手拿起燈籠把每一張臉都給照過,“應該是同一批派來的,用心良苦了。”


    顧長明想到的是曲景山前陣子正好來過開封府,也就是說這些人很可能是那時候才改頭換麵,偷天換日進來的。


    本來天牢中的侍衛去了哪裏?多半是生死不明了。


    隻以為曲景山為了小鳳凰而來,把人驅趕走了了事,說起來還是他們過於天真,把人想得太簡單。曲景山怎麽可能隻為了一個脫離組織的小丫頭遠行上千裏。


    小鳳凰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低頭苦笑,她何嚐不是以為自己臉大,再加上她和敏妃的那一段淵源,真沒有往更要緊的地方去想。


    而且鬼才會想到曲景山潛入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打通天牢,難不成在那個時候,已經預料到孫友祥會被抓進來?


    為了一個孫友祥?更不像話了吧。


    顧長明衝著她輕輕搖頭,中間的矛盾點太多,迴去幾人碰了頭再細說不遲,要緊的是把眼前的這些解決掉。


    畢竟顧武鐸和孫友祥都還是名正言順關押在天牢中的疑犯。雖說皇上特赦開了恩,顧武鐸要出去還需要一番手續的。


    慶鬆很快迴轉,帶了三個人:“他們剛才是被支開了。”


    “這三個也未必保得住。”顧武鐸冷言冷語道,見慶鬆不服氣還要反駁,臨時加了一句,“你別以為自己就可以脫開嫌棄了。”


    慶鬆被他的一雙利眼掃過,什麽話都不敢說,縮了縮脖子,隻悄聲對顧長明道:“顧公子,幸而天牢中其他的犯人都沒出岔子,你需要我們幾個做什麽,一句話就行。”


    顧長明的心思與父親相似,天牢之中除了毛六是皇上的人,其他的還真不好說。


    慶鬆大概是意識到什麽,連忙伸手拚命去拉自己的麵皮:“顧公子,你看我這臉皮是真的,千真萬確的。”


    身後三個人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嚇得同樣大氣不敢出,這被抓住的是奸細,留下他們幾個,肯定是要被牽連其中的,到時候還需要顧家父子在皇上麵前說兩句好話,方能網開一麵。


    小鳳凰一抬頭見著幾個大男人在那裏拚命拉扯自己的臉皮,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臉是真的,也不能說明問題。”


    慶鬆苦哈哈的垂下手來,是真的沒轍了。


    “你們不用管其他的,把這些人搬到哪一間空的牢房,看守好了,一個都不能跑了。”顧長明轉身對毛六交代道,“天牢出了這樣的大事,勞煩你跑一次了。”


    毛六橫眼冷看,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個字,聽顧長明這樣說,曉得自己的身份也掩藏不住了。這個時候,天牢中人人自危,誰也不能自掃門前雪,完全脫開幹係了。


    “顧公子不必客氣,我立時就去,會有妥善安排的。也是我走了眼,沒有看出來這些人被掉了包的。”毛六也是匆匆忙忙離開。


    慶鬆還想要把人攔一下,不解的問道:“顧公子不是說誰也脫不得幹係,他怎麽說走就走了?他不過是個看門的,你又讓他能去哪裏搬援兵?”


    顧武鐸從旁冷笑一聲道:“他既然能夠應下來,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都說天牢中的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如今看來果然也有問題,否則這樣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出來!”


    慶鬆再次訕訕的閉上嘴,不過顧武鐸的話是聽懂了,毛六絕對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什麽看門的。顧長明不至於讓一個看門人出去搬救兵,而且這裏亂成一團的,毛六進來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態度,太說明問題了。


    “父親,我們能做的隻有等待了。”顧長明把兩批人都安排好了,再去看孫友祥,發現他始終把脊梁骨對著外頭,一動不動的,“至於孫友祥,要看皇上如何發落了。”


    “孫大人,你還記得我嗎?”小鳳凰獲知孫友祥的失心瘋完全是為了自保裝出來的,心中生出太多感歎。她曾經以為的好官,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孫友祥不肯轉身,本來嗓子又不方便開口說話,隻勉強點了點頭。


    “果子很牽記你的。”小鳳凰明知道這話不該說,但是為了果子和柳姐姐,她又必須要說。


    果然顧長明伸手阻攔,不讓她繼續往下說了。


    顧武鐸很是不滿的掃了小鳳凰一眼,隻問顧長明道:“她又是從哪裏來的,算是特意進來給人捎話的?”


    “她是跟著我進來的。”顧長明沒有要刻意隱瞞兩人的關係,父親要是忘記了,他可以重新說明一次的,“她說的果子是孫友祥的義子,與我們同是好友。”


    顧武鐸聽他說的認真,不禁多打量了小鳳凰幾眼,小鳳凰這次沒有迴避開,反而站在原地,一派的落落大方。顧武鐸見她至少沒有小家子氣,連他審視的目光都敢接下來,臉色稍安。


    “你又是怎麽進來的?”顧武鐸見慶鬆幾人賣力的把十多人逐一搬走,迴頭細問顧長明,“天牢之中,即便是你也不能隨意進出的。”


    “皇上給的特權,可以隨意進出了。”顧長明沒提青雲六逐令,更沒有提不止是天牢,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哪裏都可行,擺明是對他極度的信任了。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為什麽要在父親麵前留了個心眼。


    “那是為了我在此處的緣故了。”顧武鐸自然而然牽扯到了自己身上,“不是說即日可出去,何必要再進一步的麻煩。”


    但是一看到地上最後三人,慶鬆已經有些搬不動了。顧長明今天要不是正好前來,這些人會不會出手?


    沒有父子齊心,他又情況不明的話,要對付這麽十幾個人,顧武鐸心裏也沒有多少把握。


    “皇上考慮的周到,這裏還有個重要的疑犯。”顧長明順口把孫友祥給帶進去了,說的合情合理的。


    “那皇上也放她進來了?”顧武鐸換了個位置,走到了背光的方向,小鳳凰的一張臉完全暴露在了他的視線中。接下來,大約有半柱香的時間,顧武鐸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顧長明有意無意的往兩人中間挪移,這種情況居然還要出現一次,也就是早晚還要解釋一次。


    “你是不是……”顧武鐸這樣的人,也有按捺不住的時候。


    顧長明不等小鳳凰開口,替她答道:“她不是。”


    顧武鐸狐疑的把視線從小鳳凰身上轉到兒子臉上:“你知道我要問什麽?”


    “父親,這些問題一早解決了,但是你忘記了。”顧長明言簡意賅道,“她不是任何人,隻是個巧合。”


    顧武鐸到底沒有再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去了:“剛才那個毛六是皇上的人?”


    “是,皇上的人。”顧長明沒有要隱瞞父親的意思,“可惜這次隱藏的身份保不住了。”


    “連天牢都差點保不住了,一個身份又算得了什麽。”顧武鐸眯了眯眼,總算是把目光從小鳳凰的方向給抽離開來,“這手筆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的,別說是什麽西夏王,哪怕我忘記了太多,西夏王這些年沒有換過人的話,我知道那人是個什麽德行,沒這樣的腦子,這樣的本事。”


    “西夏王沒有換人,卻有個人在西夏唿風唿雨,助紂為虐。”顧長明終究還是要說出曲景山來,正要吸口氣準備長話短說,外頭交疊的腳步聲很快進來。


    毛六走在最前麵,顯然是換了一身裝束,被剛搬完奸細的慶鬆迎麵碰上。慶鬆要是還看不出毛六到底是個什麽身份也算是瞎了一雙眼,驚唿死命壓在了舌頭底下,低眉垂眼的退讓到一邊,一副隨時聽命的模樣。


    “顧公子,皇上有命,這些人全部帶走,天牢暫時由宮內侍衛把守,至於你們幾位還另有安排,請隨我來。”毛六見這裏被安排的井井有條,出了這樣的大事,絲毫不見混亂,對顧長明也是心服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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