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孫友祥的牙齒幾乎咬合上去,卻發現自己連半分都不能再往前。而顧長明的右手拿捏住其後脖頸,分寸掌握的正好,既不會傷到人,又不會誤傷自己。


    孫友祥掙了兩下,還在徒勞使勁。兩人離得最近時,顧長明飛快的低語道:“我不想見你死在天牢中,會想辦法帶你出去。死也要有個像樣的理由。”


    他的胳膊同時往迴一抽,孫友祥用足的力道落了空,身體往前傾,狼狽的摔在地上。


    顧長明垂眼看著他,仿佛剛才那些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那目光冷得隨時會得凝結成霜。


    “公子,顧公子,這人失心瘋了,沒有道理可說的,你還是趁著沒有受傷趕緊出來才是。”慶鬆擦了擦額角的汗,這位也是有些來頭的。否則上頭如何會一道口諭下來,見人就放進來,恐怕這來頭還不小。


    比不得一個普通的侍衛死在天牢中,這樣有頭有臉的死了,所有人必然是不討好的。


    “就來。”顧長明沒有堅持要留下來,孫友祥的反應再明顯不過,根本不是失心瘋,是想要給自己留條活路。


    他的心思轉得飛快,在提刑司的時候,孫友祥絕對是咬緊了牙關,滴水不漏的。吳圩軟硬兼施,換來的是孫友祥的油鹽不進。


    孫友祥如今的態度有極大的改變,是發生了什麽,讓他有些動搖,不再為身後的組織拚上性命了?


    慶鬆一邊打量著趴在地上的孫友祥,一邊哆哆嗦嗦的去打開牢門,見顧長明肯低頭出來,鬆口氣陪著笑道:“顧公子好身手,他剛才那樣一撲,要是我肯定是躲不開去的。”


    顧長明側身讓開,慶鬆還在鎖門,孫友祥的動作快得像風,從地上竄起來,拉住了他的手腕。慶鬆連抵抗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慘叫一聲,手中的長串鑰匙全部落在地上。


    孫友祥反手扣住他的咽喉,大概是那一聲過於響亮。小鳳凰眼前一晃,至少有四五個相同穿戴的侍衛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這些人剛才身處何處,她居然一點沒有看出來。


    慶鬆的要害落在孫友祥的手中,那尖利的牙齒等於是貼在他的頸部,隻要牙關咬合,他必死無疑。這會兒反而鎮定下來,除了臉色發白,腰背挺得筆直。


    “這是怎麽迴事!”有人上前質問,被顧長明一手攔住。


    孫友祥的嗓子是真的稀爛,一個字說不出來,目光沉沉隻看著顧長明一個人。


    “他想要離開天牢。”顧長明索性替他說了出來。


    “妄想!”對麵根本不鬆口,“進了天牢的,除非是皇上親口大赦,否則隻能是死了以後才能出去。”


    “他手中有人質。”顧長明很明白,一個慶鬆的性命算不得什麽,反正孫友祥身上已經背負了一條人命,不在乎再多一條。


    果不其然,對方冷笑道:“他死了,你也不能出去。要下手的話,可以盡管下手,你前兩天不是才咬死一個,不差再加一個。”


    顧長明方才就感覺到哪裏不對勁,聽到這人的一番話,恍然大悟。天牢這些侍衛口口聲聲說孫友祥得了失心瘋,見人就咬,咬人就死。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要費口舌說這麽多!


    顧長明同樣冷笑道:“一個同僚的性命是不用放在眼裏,反正是誰殺的最後這筆賬一樣都會記在孫友祥頭上。其他人都是無辜的。”


    對方的臉色變了,慶鬆的臉色也變了。


    這裏沒有太笨的人,顧長明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昭然若知。


    “孫友祥,放開手,你不殺他,他還是會死的。”顧長明索性雙手往胸前一抱,冷冷橫掃一圈,“皇上懷疑天牢中有貓膩,沒想到你們膽子會這麽大。什麽叫排除異己,今天算是見到真相了。”


    話音未落,唿啦啦一聲,那些人放棄了孫友祥這邊,卻把顧長明團團圍在中間。


    他們的動作極快,小鳳凰的動作更快,一眨眼的功夫與顧長明背貼背完成最牢固的防守姿態。


    她後腰處的匕首已經握在手中:“顧大哥,這裏到底是怎麽迴事?”


    “有貓膩的不止一個人,讓我先數數這裏有幾個?”顧長明連武器都沒有取出,氣定神閑的把在場幾人的臉孔全部看一遍,“慶鬆,這些人,你可都要好好記下來,到時候就是大功一件了。”


    慶鬆察覺到孫友祥鬆開手,有些迷糊,然而事關自己的性命攸關,他很快反應過來,要殺他的人不是孫友祥,而是他以為會來救人的這些同僚。


    “你們都出不去的,孫友祥狂性大發,把來探監的男女各一人活活咬死,侍衛慶鬆想要上前營救,不敵其手,同樣死狀可怖。”對方仗著人多勢眾,又是清一色的高手,壓根沒把顧長明幾人放在眼底。


    “你們瘋了吧,我和你們同事數年,你們要殺我!”慶鬆想要迴頭去看孫友祥,實在沒有這個勇氣,仿佛站在身後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匹餓狼。餓狼專門等著行人迴頭,然後一口咬住要害,取人性命。


    “他們要把所有的不是同夥的都鏟除掉,天牢這些年,換血換成目前這樣,算是很成功了。留下幾個算不上威脅的,我倒是有句話想要問問你們,你們背後的勢力又是誰?顧長明越是冷靜,對方數人反而變得緊張起來。


    一個人死到臨頭,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反應,除非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還有強大的援兵,二是此人的武功高深莫測,沒有把他們加在一起放眼裏。


    “別和他多廢話!動手!”有人一吆喝,諸人行動默契的攻了上來。


    “慶鬆,護住你自己,別先死了。”顧長明一句話出口,袖劍同時飛出,瞬間擊退了三人的攻擊,背後的小鳳凰同樣擊退一人。第五個人的招數不曾間斷,從個刁鑽的角度刺過來,被顧長明反手迴擊。


    “果然是棘手的家夥。”對方想著要速戰速決,仰頭長嘯一聲,在天牢這種密閉的空間中,震得耳膜發痛。


    “我還沒喊上幫手,你們的人倒是來得快。”顧長明再次細數,眼前一共是九個人了。慶鬆隻求自保,至少可以算得上是個有力的人證,他沒有要求其加入戰局。孫友祥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迫使自己在最短期中提高了體質。


    一旦動用這樣邪術的,怕是自傷八百,很快會被反噬的。


    “顧大哥,這個天牢中到底有多少侍衛?”小鳳凰一見人多,略為頭痛。這裏的空間不大,對他們而言算是好事,人太多施展不開,不如有默契的兩人配合。


    “這裏差不多有一多半了,還有幾個沒出現的?”顧長明迴頭問了一句。


    慶鬆不知怎麽想的,突然拉扯住孫友祥,把人往牢房裏推,自己跟著進去,轉身給牢門上了鐵鎖:“還有四五個,今天還有三人是不當班的。”


    顧長明對他的急智挺讚同的,兵器不長眼,這些人一旦發現攻克不下他和小鳳凰,隻要戰術一變,肯定會換成對慶鬆下手,到時候隻剩下個口不能言的孫友祥,哪怕不能殺了他們,天牢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還不是任由著他們近十張嘴隨便說。


    “你們能夠蟄伏在天牢這麽久,想必也不是件易事。我卻是不懂,今天為何一定要暴露,而且是全數暴露,萬一沒抓到我們豈非損失太大?”顧長明眼前銀光閃動,是對方四五人同時出招再次攻了上來。


    他本來想用話再拖一拖,對方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沒有讓他計劃得逞。人一多,壓力就大,雖然兩人很快又抗下第二波進攻,小鳳凰的樣子還是狼狽許多,鬢發被削掉一縷,衣袖也被勾到,那半招若非顧長明搭手借力,胳膊必定要見血了。


    對方不開口,絲毫不能影響到顧長明的情緒,他繼續往下說:“你們接到命令,很快會有人任意進出天牢,所以你們意識到皇上對天牢這一塊想必是起了疑心。一旦疑心落實,哪怕你們武功再好,也抵不過幾百的士兵攻進來,所以你們想要殺了皇上派下來的那個人,至少能夠把形勢再緩上一緩。”


    言語之間,第三撥進攻再次被顧長明費力化解開。


    小鳳凰先察覺到不對勁,嗆了兩下道:“顧大哥,燈籠裏麵有問題。”


    顧長明的目光飛快劃過地上的兩隻燈籠,不是燈籠,而是裏麵的蠟燭。這些人倒是謹慎,一招連著一招,非要置人於死地的架勢。


    “我有些使不上力了。”小鳳凰的後背依然緊緊貼在他的身後,隔著衣料,顧長明能夠察覺到她的唿吸變重變沉。


    小鳳凰的武功一般,本來以靈巧輕便見長,動作一旦遲緩下來,想要盡力防守變得很是困難,三招之內,不但是胳膊,連小腿都被割出傷口,血流不止。


    “我們身上有了齒痕以外的致命傷,你們到時候要怎麽交代?”顧長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那個差點在小鳳凰腰上斬落的人猶疑了下,不過是唿吸之間,小鳳凰勉強折身避讓開相當於是致命的一招。


    “他們連孫友祥也要殺的話,根本是另外一個團夥的人。”小鳳凰的腦子清醒過來,“他們不是中原人。”


    “答對了。”顧長明的嘴角微微上彎,顯出個若隱若現的笑容,“既然不是中原人,那麽異心必誅。”


    在場的人誰也沒有看清楚顧長明究竟是怎麽出手做到的,最後四個字,被他拉長了尾音,隨即等於是一個字躺倒一個人。


    異心必誅四個字說完,還能站著的隻剩下五人,四人被顧長明的袖劍或是刺穿膝蓋,或是斬斷足踝,滾地葫蘆一樣栽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可能了。


    慶鬆的臉隻差完全貼在牢門的柵欄上,眼珠子差點沒有當場掉下來,口中喃喃重複道:“不是人,這個姓顧的不是人。”


    他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孫友祥,眼底劃過一絲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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