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生膽敢在陷害了戴果子以後,明目張膽的在顧家門前叫囂。顧長明對此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平時唯唯諾諾的一個人,恐怕多半有所偽裝,一旦遇到大事,再按捺不住了。


    顧長明暫時想不出來方原生到底要進來說些什麽,對小鳳凰一揚手,示意她先等在院中。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下人過來低聲詢問要不要給外麵那位開門。


    “我自己過去處理。”顧長明把院門打開,方原生站在門外,樣子比先前更加駭人。如同小鳳凰所言,眼底赤紅色,仿佛是受了大刺激。“我們不對你追究,你反而找上門來了。”


    “你不是要救戴果子嗎,你又怎麽知道他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安全的!”方原生一張嘴直接說道,“溫太醫把人帶走的時候,沒有提刑司的人看著,難道還沒有其他人看到嗎!“


    顧長明的眼角一跳,真沒看出來方原生的能耐不小,連顧家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他依然鎮定反問道:“他是在提刑司犯的事,旁人不會像你這樣害他。”


    “我要害的是他,不是柳竹雪。現下兩人都有危難,你還有閑心坐在家中!”方原生不顧其他,上前一步要來抓顧長明的衣袖,“你快點去那邊救人!”


    顧長明身形一動,讓他的手落了空,雙眼盯著方原生的左手:“不勞費心,我才從那裏迴來。如果你要再害戴果子一次,我不會再有所容忍。”


    “這次要害他的人不是我呢?”方原生是真的著急,“難道你就是嘴上說說要幫朋友,現下有人來告知消息,你反而選擇袖手旁觀。”


    顧長明見他急得這樣,反而更不著急了:“你且說說,除了你還會有誰要害他?他來開封府才多久,人生地不熟的。”


    方原生用力唿吸了幾下,仿佛是做出個重大的決定:“你不是一向自詡查案神速,那麽把戴果子從提刑司救出來,又扔在你家門口的人是誰,你查出來了嗎!這人是不會害他,但是柳竹雪怎麽辦!她什麽都不知情,最是無辜的,她怎麽辦!”


    顧長明越聽越古怪:“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救了戴果子的人,要殺柳竹雪?”


    “他是個瘋子,要殺誰不殺誰,無法預料。但是他肯定會去找戴果子,肯定!”方原生整個人合身往前一撲,終於抓住了顧長明的衣角,“你不該讓柳竹雪留在戴果子身邊的,那樣的話,太危險了。”


    顧長明聽他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明明知道的更多,還在藏藏掖掖的。他正要趁勢再繼續追問清楚,踏踏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他雙眼微眯道:“我父親迴來了。”


    方原生的臉色頓時大變,幾乎連迴頭的勇氣都沒有,撒腿朝著另外的方向跑去。顧長明的手往後一擺,小鳳凰見到暗示,連忙展開身形跟了上去。兩人才拐了個彎,顧武鐸已然到了家門口。


    “長明,你怎麽站在外頭?”顧武鐸的坐騎是純黑色的,與踏雪正好相反,他下馬放開韁繩走過來,一氣嗬成,“剛才我遠遠見著你在和誰說話?”


    “方原生,國子監的。”顧長明恭敬給父親行禮,請顧武鐸走在前麵。父子兩人經過這麽些時日,方才算是正式見麵。


    “國子監的人跑到這裏來也就罷了,怎麽說跑又跑了?”顧武鐸似乎對方原生這樣的小角色沒有多大的印象,也不曾放在心上,“與你同住的那個姑娘呢,又去了哪裏?”


    “鳳凰,她出去辦事了。”顧長明沒想到父親進門會先提及小鳳凰,剛才一派倨傲的樣子,不聞不問的。


    “名字叫鳳凰?”顧武鐸走出兩步,又迴過頭來向身後看,“蘇旭很快也會過來,我先去書房一次,你等著他。”


    顧長明說了一聲是,不知為何,好似先行鬆了口氣。盡管老溫太醫答應幫忙,又算是正式收了小鳳凰為關門弟子。然而誰都清楚,這些不過是場麵上的應付之作,要是顧武鐸介意的話,小鳳凰的前身背景很快會被盡數挖掘出來。


    到時候,她會變成案卷上的白紙黑字,鋪展在顧武鐸的麵前。顧長明雖然數次安慰,實則心中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唯一能夠把握的隻有自己的一顆心,而並非是父親的態度。


    所以,他寧願先麵對蘇旭,好過父親盤問起小鳳凰的事情。


    蘇旭來得不快不慢,足足等了一炷香時間,馬車方才抵達。蘇旭見顧長明負手而立,正在等待,很有些受寵若驚的神情:“你這是專程在……”


    “父親關照的。”顧長明沒有細問,他們進宮所為何事。等蘇旭悻悻然的上了台階,才多問了一句,“吳圩怎麽樣?”


    “吳圩被皇上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通,要緊的差事沒辦好。不過顧大人替他說了幾句好話,皇上隨即歎氣說,知道此人棘手才交給提刑司來辦的。倒是沒有過多追究,反而又放寬了幾天,吳圩立時磕頭保證說絕對不負皇命。”蘇旭一氣說完,斜眼看過來,“你對吳圩在辦的這宗案子格外感興趣?”


    “牽扯到的都是我身邊的人,能不多問幾句?”顧長明對蘇旭還是信任有加,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父親幫吳圩說了好話?”


    顧武鐸剛迴開封府半日,便是再神通廣大,應該也不會知道孫友祥這人的來龍去脈,更不知道他們與吳圩幾番交手,打了個不贏不輸的局麵。至少目前果子還活著,而孫友祥依然沒有開口。


    那麽吳圩可以說是討了個天大的便宜,此人本就善於見風使舵。一見顧武鐸的立場,加上皇上的器重程度,絕對不敢把責任往顧長明的身上推。迴頭肯定還要把原本始末來告知顧武鐸,順便再討個順水人情。


    這一把算盤打得劈裏啪啦,什麽都算計到家了。


    “不是幫吳圩說好話,我覺著算是幫提刑司說了好話。要是皇上龍庭震怒,倒黴的不止是吳圩一人,那麽些人都是在顧大人手下辦過差的,他於心不忍。”蘇旭嘖嘖做聲道,“你是沒見到吳圩那副模樣,對我們是趾高氣昂的,真是看不慣他。”


    “你別忘了,他的對頭不止一家。”顧長明微微一笑道,不管父親知不知情,這一步棋走下來,對他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此次先把吳圩的嘴給堵上,以後他想要在皇上麵前告狀都難。皇上如若反對,他既然知情為何早不來迴稟,到時候吳圩更難解釋。


    “也對,還有太後身邊的司徒岸。司徒岸是不是把偷襲我的那些人全部給帶走了,這會兒還沒動靜,我琢磨著是想憋住氣,來一場大的。”蘇旭左右一瞧,沒見著顧武鐸的人,“顧大人一迴來又忙起來了?”


    “在書房。”顧長明言簡意賅,蘇旭果然不多嘴了。也就是吳圩被衝昏了頭,那時候居然想要親手搜查父親的書房。


    “要麽,你給我上杯茶讓我潤潤嗓子,在皇上跟前說了一個多時辰,口幹舌燥的。”蘇旭熟稔的往院內走,“顧大人告訴你沒有,他是繞了個圈子從西夏那邊迴來的。我說怎麽出門能耽誤這麽久,要不是他的本事大,可要讓人擔心了。”


    “他隻問了我鳳凰去哪裏,其他的沒有提及。”顧長明見蘇旭又管不住嘴,連忙咳嗽一聲道,“這是你與父親之間的事,不必在我麵前多言。”


    蘇旭剛想說這有什麽,一想到顧武鐸平日的做派,還是把話題給轉過來了:“鳳凰是不是你帶迴來的那個?我看著不怎麽起眼,以前總覺得你眼睛長在腦袋頂上,不知道要找個什麽天仙一樣的迴來才般配。沒想到找了這樣一個,還當成是寶了。”


    “我很喜歡。”顧長明四個字一出口,蘇旭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實在是不像顧長明會說的話。但是蘇旭又很清楚,想必是喜歡到刻骨銘心,他才會如此。


    “行了行了,我聽聞年底皇上還要給我指婚,先不提這一茬,免得我心煩。”蘇旭端到茶盞,吹了吹,仰頭喝了幾大口。“那我先在這裏等著,你要是還想到說什麽,可以提一提。”


    顧長明認真答道:“我想知道更多關於戴綿山的內情。”


    “我說了,可以直接問顧大人的。”蘇旭搖了搖頭道,“反正我查出來的都告訴你了,和你那個姓戴的朋友相幹嗎?”


    “他說沒聽過這個名字。”顧長明再想到方原生剛才的話,吞吞吐吐的是讓人不舒服。但是,方原生的言下之意是戴綿山會繼續追蹤戴果子,然後殺掉其身邊的人,包括柳竹雪?


    難道說戴綿山和果子不是血親,而是世仇!“蘇旭,我且問你,你覺得溫太醫的府上安不安全?”


    蘇旭的腦子好使,一下子反應過來溫太醫住在哪裏:“他平時與人交好,在宮中這些年,沒得罪過人。你也知道,生老病死的都是大事,誰沒事敢去得罪一個五代太醫的人。要是萬一生了什麽難治的病,還不得求上門去。”


    “要是有窮兇極惡之人闖進去呢?”顧長明眼前一晃,仿佛又見到方原生赤紅的眼底。這人的話實在不願意去相信,然而如此慎重的跑過來,又不得不信。


    “溫太醫能文能武,據我所知,武功很是高明的,再加上那些藥粉,能治人也能傷人,我看一兩個壞人肯定討不得好處,沒有什麽要擔心的。”蘇旭話沒說完,見顧長明站起身,扔下他往外走去,“喂喂喂,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要去哪裏!”


    “溫太醫府上。”顧長明思來想去的還是不夠放心,小鳳凰放出去追蹤方原生的下落,他還是應該再原路跑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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