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息媯發現楚文王來了,趕緊把薑湯碗遞給香茗,並朝窗外嘟嘟嘴使了個眼色,輕聲說:“就告訴大王,說我還在就寢。”


    息媯說完迅速躺到床上,香菱麻利地幫她蓋好被褥,做好這一切,楚文王剛好推門而入。


    “給大王請安!”


    香茗心想:夫人昨晚沒睡,從她寫的詩句來看,應該是在思念息侯,早上見到夫人,隻顧擔心她的安危,也沒留意雪地裏的腳印延伸到何處,也不知會不會被大王看出點什麽,內心不免有些慌亂。


    楚文王揮了揮手,視線在屋裏掃了一遍,沒見到息媯,便輕聲問:“你們夫人呢?”


    “迴大王的話,夫人還在就寢,要不奴婢去叫醒夫人吧!”


    “不用,不轂自己去。”


    楚文王說著已經掀簾而入,息媯果然還在熟睡中,可是楚文王看似不經意的一瞥,就發現了榻前那雙擺放整齊的木屐底部沾滿了積雪。


    楚文王知道息媯沒有睡著,卻也沒有拆穿她,隻是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愛憐的將搭在她臉側的一綹兒頭發挑到耳後,然後走了出去。


    楚文王來到走廊上,見禁衛軍統領歐陽靖闊步朝著這邊走來,明顯腿短一截的魏公公,也屁顛屁顛緊隨其後。


    歐陽靖撲通一聲單膝跪在雪地裏。


    “參見大王,卑職擅作主張封了那口井,還請大王責罰!”


    楚文王雙手背於身後,手指勻速撚著一串兒佛珠,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態,眼簾下垂,看著跪在雪地裏的歐陽靖說:“先說說你為何要封那口井吧!”


    楚文王並沒有讓歐陽靖從雪地裏站起來,歐陽靖垂著頭,看著地上潔白的雪,一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的樣子。


    “迴大王的話,這雲煙閣閑置以久,井水早已枯竭,天空又驟降暴雪,卑職是擔心息夫人初來乍到,奴婢們對此地也不熟悉,萬一腳滑,出點什麽意外,那卑職也難辭其咎,想趁主仆都還沒起來,先把井填上,再去稟告大王。”


    楚文王一聽,高興極了,左手捋了捋胡須,又伸出右手做了個扶的動作。


    “雪地裏涼,愛卿起來說話。”


    “謝大王!”歐陽靖站起來,鎧甲上粘了不少雪。


    “嗯,雖然愛卿這是先斬後奏,但情有可原,不轂不是個昏君,通過此事,說明愛卿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有膽識魄力過人,若換作其它人,肯定要先稟報,得到批準再來填井,規避了自己的責任,而你卻不顧個人安危處處以大局為重,不轂不但不會責罰你,還要獎賞愛卿,要重賞!”


    “來,歐陽愛卿聽旨!”


    “卑職接旨!”


    “歐陽靖,今日不轂念你一心護主,填井有功,封你為護國大將軍,掌管十萬精兵。”


    “謝大王恩典!”


    屋外的對話,息媯聽得真真切切,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幸好歐陽將軍不但沒有受牽連,還得到晉升,從這點來看,楚文王還是很懂得知人善任。


    早上本來停住的雪花,此時又紛紛揚揚飄灑起來,放眼望去,到處白茫茫一片,尤其是那落光了葉子的樹枝堆滿積雪,像一個個白色鹿茸美輪美奐,再舉目遠眺,青山白了頭,江水綠悠悠,看著美不勝收的大好江山,楚文王下意識的朝窗戶裏麵瞅一眼,雙眼含笑,愛江山,也愛美人!


    楚文王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串延伸到枯井邊的腳印,名為賞雪,實則已經猜到那串腳印就是息媯留下的,而歐陽靖確實是個聰明人,他剛才並沒有說息媯想尋短見,而是暗中保護她,又將枯井填起來,以絕後患,這樣的人不重用,還去重用什麽人呢!


    這時,禦膳房將早飯送到,為防止飯菜涼了,他們在馬車上放了爐灶,將食物放在蒸籠裏,等送來後還是熱氣騰騰。


    這也是楚文王特意交待過,一定要保證食物的溫度,他以為息媯有愛睡懶覺的習慣,所以就用這種方式來縱容她,這在楚國後宮裏,算是首開先河。


    息媯雖然一夜未眠,此時卻也難以合眼,想故意裝睡,讓楚文王坐不住了離去,不曾想他卻耐心十足,還特意讓禦膳房的人備了中午的食材,打算就在雲煙閣開火,這意圖十分明顯,擺明就是不等到息媯起來不罷休的架勢。


    沒辦法,息媯隻好披衣起床,由香茗和香菱伺候著盥洗梳妝。


    前幾天還冷煙冷火的雲煙閣,此時不僅有了煙火氣息,屋內有了炭火,更是有楚文王坐陣,增加了不少了人氣,雲煙閣裏溫暖如春。


    見息媯來了,楚文王滿腔熱情緊緊盯著息媯,眼睛舍不得從她身上移開,隻朝一旁的魏公公打了個手勢,魏公公趕緊命人上齊了熱騰騰的早膳。


    “夫人,快過來用膳!”楚文王說著在自己身邊擺好了坐墊。


    息媯走過去,將坐墊拿到離楚文王較遠的位置坐下,然後默默吃了起來。


    楚文王怔了一下,接著又和顏悅色道:“夫人昨晚可曾睡得好?”


    息媯隻是點了點頭,依然不出聲。


    這下可把魏公公急壞了,走到息媯跟前小聲提醒道:“夫人,大王在問您話呢!”


    “魏公公,清秋耳朵不聾,聽見了啊!並且已經點過頭,要不……那就有勞公公再幫忙重複一遍,清秋昨晚睡得挺好的。”


    息媯麵色平靜,語氣溫和,似乎還略帶淺淺笑意,真是讓某人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她沒轍。


    “夫人真有趣兒,這大王不就在身邊嘛,您直接和大王說啊,還要老奴傳個什麽話……”


    若換作其它嬪妃,隻怕魏公公早就陰陽怪氣兒開懟了,可是他見楚文王並沒生氣,依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看著息媯,眼裏充滿著愛憐,隻好像隻哈趴狗一樣繼續討好著。


    “公公若不想當這傳話筒,也沒關係,清秋這還有香茗與香菱倆丫頭呢!”


    息媯不慍不火,說完朝兩位婢女看了一眼。


    “魏賢,就你多事,這裏沒你什麽事,一邊兒呆著去。”


    楚文王這擺明的討好也真是沒誰了,其實他心裏的原話解析出來應該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夫人這叫情趣懂不懂?


    叫我說啊,這叫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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