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羅是葛羅祿部年輕的戰士,他的馬鞍上已經掛滿了血淋淋的頭顱,衣甲的裙邊上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在陽光下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但他毫不在意,笑的裂開了嘴,露出一嘴大黃牙。


    “土羅,你這次又砍了多少大食狗的腦袋?得勝凱旋以後計功,怕是要破例得到大唐丞相的召見了呢!”


    各草原蠻部雖然位列神武軍的脅從,但論功行賞的時候卻與神武軍遵循同樣的規則,一旦有表現突出者,身為大軍統帥的秦晉會親自召見其以示嘉獎。


    聽著同伴們的玩笑話,土羅認真的點了點頭。


    “召見算什麽?你們都看著吧,我土羅早晚會成為大唐丞相的護衛!”


    眾人聞言無不哄笑,紛紛揶揄他做白日夢。


    “丞相身邊的勇士就像草原上的飛鳥一樣,成千上萬,你怕要等到孫兒都白頭了呢……”


    秦晉並不排斥軍中的異族,他會在各部中擇優征召一些勇士,充入自己的親衛營中。


    這些人雖然幹的都是值夜護衛的瑣碎事物,但隻要得到了秦晉的認可就有很大機會被投入到精銳的新軍中曆練,由此建功立業拜將封侯那都不是什麽遙遠的夢。


    看看秦晉身邊被得到重用的人,幾乎有半數以上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如此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久而久之便在軍中內外形成了一種趨勢,所有的年輕人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大唐丞相的親衛營。


    土羅是無數個有誌年輕人中的一個,雖然他的出身在神武軍協從軍中也是地位很低的葛羅祿部,畢竟葛羅祿曾經背叛唐朝的行為讓他們名聲狼狽了太多,但他相信隻要自己殺敵的數量積攢到一定程度,就必然會得到大唐丞相的青睞。


    將身上和馬鞍上掛的首級一個個扔在地上,負責記功的軍吏上前清點,然後記錄在案。


    記功的軍吏都是神武軍派駐在各部的專員,既負責功勞的統計防止作假,也可以順便監視蠻部的一舉一動。


    “嘖嘖!一次作戰能斬獲二十首級的,你還是頭一個見到呢!”


    就連記功的軍吏都忍不住讚歎,在他的從軍生涯中,確實沒見過比土羅斬獲,抑或是說身上帶迴來首級更多的人了。


    土羅對同伴的揶揄滿不在意,但得到了記功軍吏的讚歎登時興奮的像匹脫韁的小野馬,在馬上手舞足蹈。


    “真的嗎?那麽,那麽我會被丞相召見嗎?”


    記功軍吏認真的迴答道:


    “我會如實上報上去,說不定老天會眷顧你,下次凱旋你就可以站在丞相的營帳中了!”


    他說這話有一定慰勉的成份,丞相日理萬機,怎麽會接見一個普通的葛羅祿士兵呢?恐怕就算他一次斬獲了上百顆敵軍的頭顱,也未必有此殊榮吧。


    即便如此,土羅也覺得自己距離夢想又近了一步。


    “勞煩將軍,可別數錯了呢!”


    他跳下戰馬來認真的扒拉著地上的頭顱,又數了一遍,再確認沒錯之後才滿意的站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旁邊軍吏臉上露出的尷尬之色。


    很快,葛羅祿部眾的注意力就從點驗首級轉移到了最終的戰況上。


    大食人在東岸的人馬死傷不少,也逃了不少,因為暴漲的沙裏河水,也淹死了不少。


    這一戰可謂讓大食禁衛軍吃盡了苦頭,顏麵掃地。


    跟隨神武軍的協從軍大多數來自於河中地區,那裏也是大食人重點攻掠的地方。


    在唐朝發生大規模的叛亂以後,河中地區就徹底淪為了大食人的狩獵場,直至神武軍出現以後,這種情況漸漸開始出現了轉變。


    阿巴斯的大食地方軍戰力非凡,每每打的各蠻部抱頭鼠竄,就更別提名聲在外的大食禁衛軍了。


    現在,大食禁衛軍就如此輕易的背打敗了,而且大食人還敗的如此之慘,在葛羅祿人心中他們已經和那些曾經被征服的部族沒甚區別了。


    幾乎所有人都炫耀著自己殺了多少大食人,活捉了多少……


    除了首級的斬獲以外,還有為數中的大食人成為了俘虜。


    隻是清點俘虜的工作遠比清點首級複雜的多。


    首級被清點以後會挖一個大坑,集中燒掉,然後覆土掩埋。


    處理戰俘顯然就不能這樣簡單直接,首先需要清點人數,登記姓名、年齡、所屬部落的各種個人信息。


    所有的信息統計完畢,然後再報由王仁禮決定改如何處置他們。


    俘虜中級別比較高的人會被單獨關押,經過進一步的甄別後再押送希爾凡。


    曾經小小的希爾凡現在儼然已經成了神武軍在波斯故地的軍事重鎮。


    葛羅祿人對待俘虜殘忍是出了名的,他們會用燒紅的烙鐵在每個人的臉蛋上烙上奴隸的印記,然後再發賣到各地。


    隻是神武軍決不允許這麽做,所有的俘虜以及戰利品必須上交然後統一按勞分配。


    除非那些被特許的情況下,一些軍隊可以直接將戰利品收為己有,否則必須遵從這個規矩。


    因此,這些大食俘虜的狀況還好,隻是被繩子以二十人為單位穿成一串串的,防止他們逃跑或是鬧事。


    眾多俘虜中,一個蓬頭垢麵的大胡子並不顯眼,但他身邊的不少人都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了一絲恭謹。


    如果那些遠在泰西封享受美食美酒的貴族們見到他此刻的模樣,想必都會大吃一驚。


    這不是哈裏發的禁衛軍副統領嗎!


    對伊本而言,現在的處境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不幸的是他成了唐朝人的俘虜,幸運的是他沒有被淹死在泛濫的沙裏河中。雖說每個人都會大義凜然的說自己寧可戰死也不能可恥的活著。但隻要有機會活下來,哪怕像一條狗樣的狼狽悲慘,也沒有幾個人會放棄這機會。


    但伊本是更悲慘的,他幾乎沒有選擇的機會,在河水中失去知覺以後,再次醒來就驚恐沮喪的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名俘虜。


    好在葛羅祿人並沒有識破他的身份,包括負責甄別身份的唐朝人也沒有發現異常。


    作為普通的俘虜,想必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逃出去的吧,伊本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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