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後悔已來不及了,靜下心來細想:沒事!化不得我!老孫五百年零六年前大鬧天宮,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爐中煉了四十九日,煉成個金子心肝,銀子肺腑,銅頭鐵背,火眼金睛,那裏一時三刻就化得我?又一想:當時我在山上,遇著那兩個小妖,他曾告誦我說:不拘葫蘆淨瓶,把人裝在裏麵,隻消一時三刻,就化為膿了,敢莫真能化了我麽?且跟他進去,看他能怎樣?孫悟空疑疑惑惑,不知所措。

    初時,沒有什麽,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幹燥,悶熱!也不見什麽東西來放火,就是熱的難受!有嘔吐的感覺!孫悟空暗道:不好,像這等要中暑,要是吐起來,把太上老君的金丹吐出來,我就給化了!隻聽外麵金角歡喜道:“老二請坐。不要動,隻等搖得響再揭帖兒。”孫悟空聽得真暗道:“我這般一個身子,怎麽便搖得響?隻除化成稀汁,才搖得響是。等我撒泡尿罷,他若搖得響時,一定揭帖起蓋。我乘空走他媽的罷!”又思道,“不好不好!尿雖可響,隻是汙了這虎皮裙,沒人漿洗。等他搖時,我但聚些唾津漱口,稀漓唿喇的,哄他揭開,老孫再走罷。”

    孫悟空作了準備,那銀角貪酒不搖。孫悟空作個法,意思隻是哄他來搖,忽然失聲叫道:“天呀!孤拐都化了!”那銀角也不搖。孫悟空又大叫道:“娘啊!連腰截骨都化了!”那聲音充滿了恐懼、悲傷和無可奈何,聲音變得有點尖!

    金角喝了一口就得意地道:“嗯。化至腰時,應該都化盡矣,揭起帖兒看看。”孫悟空早就準備了:就拔了一根毫毛。叫“變!”變作個半截的身子,在葫蘆底上,真身卻變做個蟭蟟蟲兒,釘在那葫蘆口邊。又在葫蘆蓋上寫了一行字:資深取經人孫悟空紫金葫蘆半日遊。那銀角果真拿起葫蘆,揭開蓋,閉一隻眼,睜一隻眼,好比木匠掉線一樣。孫悟空在他揭蓋時已經出來了打個滾,又變做個倚海龍在邊上站著。

    那金角也過來了,拿過葫蘆朝口張了一張,見是個半截身子動耽,他也不認真假,慌忙叫:“兄弟,蓋上!蓋上!還不曾完全化得了哩!”金角和銀角從新又去喝酒了,還商量把唐僧肉分哪一塊給觀音呢!

    卻說孫悟空見他們喝酒,沒有自己的事,便到裏麵去找八戒,畢竟自己解困八戒幫了大忙!做人可不能忘本,做神更不能忘本!孫悟空走到後麵鬆了口氣,豬八戒被吊在後麵,那知豬八戒看到他輕聲叫道:“猴哥!猴哥!”孫悟空奇了:“這一洞裏妖精,都認不得,怎的偏你認得?”八戒道:“你雖變了頭臉,還不曾變得屁股。那屁股上兩塊紅不是?我因此認得是你。”“噢……”

    孫悟空也不救八戒,找到廚房,鍋底上摸了一把,將兩臀擦黑,又走過來,八戒看見又笑道:“那個猴子去那裏混了這一會,弄做個黑屁股來了。”這層層疊疊的變化終究瞞不過豬八戒!孫悟空剛要救八戒,聽到外麵有人說話:“董事長叫我們把豬八戒洗洗幹淨,明天好下鍋!終於能吃到傳說中的豬八戒肉了!“另一個說道:“能吃到唐僧肉,那才展(揚州方言更好的意思)呢!”

    孫悟空眼睜睜看八戒被幾個小妖拖到池塘邊,脫落衣服,還給豬八戒擦背呢!豬八戒咪著眼好像很享受的樣子,八戒心想:被妖吃,是件難受的事,可這個過程就像性暴力,既然反抗不了,不如閉目享受!上次獅子精捉到我也是,還洗了個桑拿浴。唉!命苦啊!

    孫悟空聽到明天要吃豬八戒,一溜煙跑到前麵。初夏的暖氣裏孫悟空像一隻不甘寂寞的小鳥,邊走邊揮臂扭腰,做著各種伸展動作,洞裏彌漫的酒氣在燈光的驅趕下緩緩散去,空氣裏還殘留一些淡淡的酒香。殘羹冷炙的石桌上已不見人影,那紫金葫蘆還靜靜的站立在桌子上:這銀角太大意了,這麽好的寶貝也不收藏好!我老孫幫你們收好!孫悟空拔了一根毫毛變了個假葫蘆,自己把真葫蘆收到懷裏,又跑出洞外,現了原身大叫道:“妖怪!還我兄弟來!”

    早有小妖去報告去了,那金角銀角聽到小妖的匯報都嚇了一跳,金角眼珠裏閃爍著搖蕩不定的詭異光彩,臉上的肌肉一直在劇烈地顫抖;銀角似信非信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匯報的小妖,手上的大前門香煙燒到手了都不知道。猛的銀角手臂一顫,仰麵發出一聲尖銳之極也高亢之極的長嘯,隨即快步走出內房,來到前庭,拿起孫悟空變的假葫蘆往外就走。

    銀角雄糾糾、氣昂昂走出門高唿道:“你是那裏人氏,敢在此間吆喝?我們現在不招工!招工也隻招女工!”

    孫悟空罵道:“招你媽個頭!我是空悟孫,是孫悟空的老兄弟!快把我兩個兄弟和豬八戒放出來,不然我就把你裝進葫蘆!”說著孫悟空把葫蘆揚了揚。銀角吃驚地看著孫悟空:那神情猶如小孩看見大人的裸體——大驚小怪,臉像雕像的臉,皮膚很是粗糙,他的眼睛裏沒有通常的好勇鬥狠的淩厲殺氣;有的隻是被人騷擾不耐煩的哀怨;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懷裏也拿出紫金葫蘆。看了看孫悟空手中的葫蘆,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葫蘆詫異地問道:“他葫蘆是那裏來的?怎麽就與我的一般?縱是一根藤上結的,也有個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卻怎麽一般無二?你是怎麽複製的?”

    “什麽複製不複製的,你說說你的葫蘆哪來的?”孫悟空確實不知道葫蘆的來曆,又要麵子,說完這話,頭微斜,臉微微仰著,一條腿自在的上下顛著,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那銀角賣弄的聲音從對麵飄過來:“我這葫蘆是混沌初分,天開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媧之名,煉石補天,普救閻浮世界;補到乾宮夬地,見一座昆侖山腳下,有一縷仙藤,上結著這個紫金紅葫蘆,卻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孫悟空:“自清濁初開,天不滿西北,地不滿東南,太上道祖解化女媧,補完天缺,行至昆侖山下,有根仙藤,藤結有兩個葫蘆。我得一個是雌的,你那個卻是雄的。”孫悟空露出幽默地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銀角。

    銀角聽到這話,思想比較混亂,渾身起了寒意,瑟瑟發抖,酒也醒了,嘴唇不停地抖動說道:“不管白貓還是黑貓,逮到老鼠的就是好貓;莫說雌雄,但隻裝得人的,就是好寶貝。”銀角在氣勢上明顯落了下風。

    孫悟空笑道:“必須的!那我先來吧!”孫悟空的理念一直是‘打架便宜先出手,先下手為強’;先把他裝進去,趕快去救八戒,再遲恐怕就被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孫悟空把葫蘆口對準銀角大喊一聲:“銀角”,那銀角腦子裏空蕩蕩的,本能的,下意識的應了一聲,被嗖的一聲收進葫蘆裏了,在進葫蘆口的時候銀角感到一陣陣寒意和燥熱輪番向他襲來,牙齒咯咯打顫,腿腳不由自主地一陣陣抽搐著:現在咋雄的怕雌的呢?帶著這個疑問銀角進了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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