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樵夫已經感到孫悟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種澎湃的殺氣,那樵夫雙手抬起一邊搖一邊往林子裏退一邊說:“妖怪隨身有五件寶貝,神通極大極廣……。”

    那樵夫也已看不見了,比兔兔溜得還快!孫悟空暗想:真妖精真是要吃人怎麽辦?先吃頭怎麽說?先吃腳怎麽說?你還不曾經曆過哩。若是先吃頭,一口將我咬下,我已死了,憑他怎麽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腳,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還急忙不死,卻不是零零碎碎受苦?

    孫悟空想著想著猛一抬頭看見是日值功曹在雲端裏傻笑呢!他就縱雲趕上,罵了幾聲毛鬼,道:“媽的!你怎麽有話不來直說,卻那般變化了,演樣老孫?拿我開心,當心我罰你款!”

    日值功曹道:“這地方很危險,我隻有喬裝成這樣才能秘密地見你;否則……就被發現,那事情就更複雜了!”孫悟空心猛地往下一沉:這日值功曹可是天上的人啊,都這樣懼怕那妖精,這可是頭一遭啊,看樣子那妖精果真厲害,不可小覷啊!

    孫悟空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徑來山上隻恐八戒躲懶便不肯出頭,唐僧又有些護短,等老孫耍他一耍。好大聖,你看他弄個虛頭,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淚來,迎著唐僧,往前徑走。八戒看見,連忙叫:“沙和尚,歇下擔子,拿出行李來,我兩個分了罷!”沙僧問道:“好好的,為啥分行李?”

    八戒道:“你看孫悟空打聽消息來了,你看他:一身精神抖擻的毫毛如今變的毫無生氣的趴在他身上;炯炯有神的火眼金睛已變得黯淡無光,還留下幾滴相思離別淚;臉上還有淡淡地惆悵;走路原本活蹦亂跳的他,現在一拐一拐踟躕彷徨的艱難的走來了;種種跡象表明,鑽天入地、斧砍火燒、下油鍋都不怕的好漢孫悟空,如今戴了個愁帽,淚汪汪的哭來,必是那山險峻,妖怪兇狠!”

    這話被唐僧聽到了罵道:“小豬!你怎麽迴事?你且休胡談,蠱惑人心!待我問他一聲,看是怎麽說話。”唐僧心裏卻像開了鍋一樣,無數段塵封的記憶同時開啟,翻江倒海般在腦子裏來迴激揚碰撞:遇妖,被捉,受罪,被救等等等等。

    “孫悟空!那樵夫如何說?”唐僧讓有些煩躁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再用力做了四次悠長的深唿吸,讓胸中的濁氣全部吐盡,然後對著有點發呆的孫悟空做出一個勉強的笑臉。

    孫悟空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有氣無力地迴答道:“剛才那個報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說妖精兇狠,此處難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進,改日再去罷。”孫悟空臉龐消瘦,兩眼深深凹陷在眉骨下方,目光朝八戒忽閃忽閃地又道:“我沒個不盡心的,但隻恐魔多力弱,行勢孤單。縱然是塊鐵,下爐能打得幾根釘?”

    唐僧一聽又默默地做了次深唿吸,把那些疑問隨同空氣一起吸進肺裏:“你也說得言之有道理,果然一個人也難。兵書雲,寡不可敵眾。我這裏還有八戒沙僧,都是有變化的,憑你調度使用,或為護將幫手,協力同心,掃清山徑,領我過山,卻不都還了正果?不要一遇困難就唉聲歎氣的!”

    孫悟空一看唐僧已經上了自己的圈套,就說:“若要過得此山,須是豬八戒依得我兩件事兒,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兒也莫想過去。”

    豬八戒側著臉,挺直的鼻梁,粗大的鼻子,嘴唇微微的撅著;兩隻招風大耳緊張地豎起來,臉上一副生氣的樣子:“猴哥不去,就散火罷,不要老攀我。”

    唐僧:“八戒!你先看看孫悟空讓你幹啥!不要閉口散夥,開口散夥的!好不好!”那八戒上前問孫悟空:“猴哥!你要讓我幹啥?能幹的俺就幹;不能幹的,俺就迴高老莊和我那口子團聚去!”

    孫悟空迴道:“第一件是看護唐總,第二件是去巡山。”八戒不解地問:“看護唐總是坐,巡山去是走。終不然教我坐一會又走,走一會又坐,兩處怎麽顧盼得來?這樣安排一點科學道理都沒有!”

    孫悟空笑道:“兩件事,選一件!” “不知這兩件事各有什麽要求?”八戒忽閃著眼睫毛,翹著嘴角,帶著個若有若無的笑看著唐僧,又看了看孫悟空,急迫地問。心想兩件事我得挑一件容易點的!

    孫悟空把兩件事的標準亮了出來:“看護唐總啊:唐總去出恭,你伺候;唐總要走路,你扶持;唐總要吃齋,你化齋。若他餓了些兒,你該打;黃了些兒臉皮,你該打;瘦了些兒形骸,你該打,相當於一級看護!要是巡山呢,就入此山,打聽有多少妖怪,是甚麽山,是甚麽洞,我們好過去。”

    八戒暗思:看護唐總!難!難!難!伺候扶持,通不打緊,就是不離身馱著,也還容易;假若教我去鄉下化齋,他這西方路上,不識我是取經的和尚,隻道是那山裏走出來的一個半壯不壯的健豬,夥上許多人,叉鈀掃帚,把老豬圍倒,拿家去宰了,醃著過年,這個卻不就遭瘟了?巡山,這個小可,老豬去巡山罷。主意已定,八戒道:“猴哥!巡山是個苦活,我去吧!你看你,最近瘦的!多注意身體,少動些腦筋!”

    那呆子就撒起衣裙,挺著釘鈀,雄糾糾,徑入深山;氣昂昂,奔上大路。孫悟空在旁,忍不住嘻嘻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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