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蘇,你在和誰說話?”


    馬車裏女子的聲音很豪爽,聽著不像是普通閨閣家的柔弱女子。


    “二小姐,奴才在這裏遇見姐姐,與她說了兩句。奴才馬上趕車離開。”玉蘇大聲說道。


    “不要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奴才,本小姐聽不慣。我就讓你伺候一天,你就這樣陰陽怪氣的。”裏麵的女子掀開簾子,不高興地瞪著玉蘇。當她看見孟雨萱時,眼裏閃過驚訝的神色。她看向對麵的店鋪,驚訝的表情誇大了幾分。“玉蘇,孟老板是你姐姐?你姐姐不是在府裏嗎?孟老板怎麽會是你的姐姐?”


    “小姐認得我?”孟雨萱每天接待的客人不少,可是她過目不忘,而這位玉小姐長得又如此豔麗,她沒道理會忘記。“我是蘇哥兒的義姐。”


    “當然認得你。不過,你應該認不得我。原來你和玉蘇認識啊!早知道我就早些來見你了。”那女子說著,從馬車裏下來。


    玉蘇故意為難她,不給她遞凳子。她狠狠瞪了玉蘇一眼,輕哼一聲,從馬車裏直接跳下來。


    玉家的馬車很華麗,不像普通的馬車。孟雨萱見她直接跳下來,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叫玉青嬈。”玉家二小姐拉著她的手,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認得你,不是因為這個店,而是因為……”


    玉青嬈在她的耳邊說道:“悠然居士。”


    孟雨萱驚訝,輕聲說道:“你怎麽會知道的?”


    “其實也是碰巧。半個月前我剛參加了茶花會,坐著馬車經過茶樓,便聽見有人彈琴。那琴聲像是有人哭泣一樣,讓我跟著抹了一把淚兒。我對彈琴的人產生了興趣,又因為與茶樓的女主人認識,便從後院進了茶樓。然後,我就瞧見你了。”


    “是方嬸。”孟雨萱皺眉。


    “你別誤會。方夫人與我娘是舊識。我說經過這裏有些渴了,想找嬸子討杯茶喝。嬸子經營的是茶樓,當然無法拒絕。那時候她也說悠然居士不愛與人交往,讓我不要叨擾你。正好這時候茶樓前麵有人找她,她就去了。然後,我實在是有些好奇,便去了悠然居士彈奏的廂房……”玉青嬈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別生氣。我沒有惡意。實在是仰慕你的琴技,想要討教一二。”


    “算了。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你出去說也沒有什麽。隻是,我不喜歡麻煩。”孟雨萱淡道:“玉小姐不是要去燒香拜佛嗎?民婦就不打擾你了。”


    “別啊。燒香拜佛有什麽意思?見到姐姐你,妹妹哪裏都不去了。”玉青嫵拉著孟雨萱的手,討好地說道:“還有,那天經過你的糕點店前,看見你在這裏招唿客人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是這裏的老板。本來想早些結識姐姐的,可是實在是家裏煩事多,一直沒有時間與姐姐結交。既然你是玉蘇的姐姐,那就是我的姐姐。以後咱們就姐妹相稱了。”


    “別。二小姐,你千萬別這樣說話。府裏的人要是聽你說了這樣的話,還不得拔了我的皮?”玉蘇緊張地朝四周張望。


    “膽小鬼。”玉青嬈沒好氣地說道:“你是我大哥的人,誰敢對你下手?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我大哥帶你在外麵生活了這麽久,怎麽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我就是一個奴才,能有什麽長進?”玉蘇嘀咕道。


    孟雨萱見玉蘇如此緊張,便知道這位玉家二小姐在家裏的地位很不一般,所以才會如此受家族重視。


    不過瞧她容貌絕佳,又有這樣的身份,或許玉家對她有特別的安排。畢竟宮裏有個做妃嬪的姐姐,這位玉家二小姐的身價也水漲船高。就算不用進宮固寵,嫁個皇親國戚是沒有問題的。


    “二小姐,今天我確實有事,沒辦法陪你。而你也要去燒香拜佛。拜佛貴在誠心,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前去。我的糕點店一直在這裏,又不會跑。二小姐是貴客,大門隨時為你開啟。”孟雨萱衝店鋪裏麵喊道:“嫂子,麻煩裝些核桃酥和菊花糕出來。”


    “來勒。”林彩眼尖,早就看見孟雨萱與一個貴小姐打扮的少女交談。隻是孟雨萱沒有交代,她也不好上前獻殷勤。


    她挑了三四種點心,每種都用油紙包好。她遞給孟雨萱,說道:“給。俺另外裝了千層餅以及蔥油餅,這兩樣賣得最好,請這位小姐品嚐一下。”


    “多謝這位小嫂子。實不相瞞,我就喜歡吃千層餅。以前讓仆人來買,每次買迴去都冷了,沒有剛出鍋的時候香脆可口。”玉青嬈沒有架子地接過林彩手裏的糕點。她取出咬了一口,一臉享受的樣子。“真的太好吃了。每天吃都不會膩。”


    “二小姐,你還去不去寺廟?”玉蘇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再拖下去,其他幾位小姐先到了沒有見到你,又得迴去告你一狀。你昨天才從小佛堂出來,是不是又想進去抄經書了?”


    “他們敢。我大哥迴來了。他們再這樣對我,小心我大哥找他們算帳。”玉青嬈一幅有靠山的得意模樣。


    “少爺可不敢忤逆老祖宗。”玉蘇沒好氣地說道:“你不要老是給少爺惹禍。他現在要忙的事情太多,沒工夫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人真是囉嗦。真不明白你這麽無趣的人,怎麽能有這麽好的姐姐?”玉青嬈搖晃著孟雨萱的手臂,撒嬌道:“姐姐,我今天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我來拜訪你。你可別趕我走。我還想向你討教琴藝呢!”


    “討教不敢當,我們可以互相切磋。”孟雨萱客氣地說道:“那,我先走了。”


    “嗯。姐姐慢走。”玉青嬈鬆開她的手,揚起甜美的笑容。


    孟雨萱朝她點頭,對玉蘇笑了笑,先一步離開糕點店外麵。


    玉青嬈一直看著孟雨萱離開。她拍了拍玉蘇的肩膀,欣喜地說道:“立你一功。”


    “什麽功?我不稀罕。”玉蘇不吃她那一套。“我姐就是個普通人,你別打她的主意。”


    “玉蘇,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打姐姐的主意?你沒看見我是敬佩姐姐的才華,想要與姐姐成為朋友嗎?”玉青嬈扯著玉蘇的耳朵,不高興地說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姐姐的麵前說我的壞話,我一定饒不了你。”


    “你這人真沒有意思。”玉蘇推開她的手,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把凳子扔下來,說道:“快上車吧!二小姐。”


    玉青嬈踩著凳子上了車。玉蘇將凳子收起來,駕著馬車離開那裏。


    牙行在西街。孟雨萱來到城裏唯一的官牙閣樓。


    官牙是朝廷允許經營的,有朝廷發布的公文。畢竟窮人活不下去,賣兒賣女是常事。如果由官牙經手,好歹能把那些孩子賣到大戶人家做婢女或者侍從。而交給私牙的話,誰也不知道會把他們賣到哪裏去。私牙的人為了賺銀子,什麽肮髒的事情都做。


    爹娘有良心的,自然會把孩子賣到官牙。若是貪財的,就會把孩子賣到私牙。因為私牙給的價錢更高。


    “夫人想買人嗎?”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迎出來,對孟雨萱客氣地問道。


    正統的官牙是由朝廷編製的。他們不用像私牙那樣討好賣乖,為了多賣一個人出去用盡諂媚的手段。


    “我想買一個丫環,一個縫縫補補的婆子,一個幹粗活兒的壯年男子。”孟雨萱想了想,再補充道:“若是有合適的小孩,我想買個迴去做書童。對了,最好識字,又會拳腳工夫。”


    “夫人的要求不低啊!不過我們牙行樣樣齊全,你說的都不成問題。”小夥子微笑道:“在下姓盛,叫我盛牙人就成。”


    “盛牙人,那你就把合適的都叫出來吧!我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孟雨萱坐在那裏,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


    “夫人稍等,我馬上去叫。”盛牙人行了一個禮,不慌不忙地走出去。


    孟雨萱看著掛在牆上的書畫。她很驚訝的是掛著的畫竟是她在茶樓裏唯一一幅被流傳出去的作品。


    那是一幅被風摧殘的蘭花圖。蘭花原本很美,可是被風吹雨打,已經快要死去。相反,它旁邊的小草反而活得更堅強。


    當時她拗不過周老,不得不送他一幅畫。她用蘭花比喻自己,嘲諷自己前世就如那精美的蘭花。而這世,她要做小草。不管如何風吹雨打,她會越來越堅強,不會被任何艱難的環境打倒。


    “夫人,你要的人來了。”盛牙人帶著二十幾個男女走進來。


    讓他們列好隊,對他們說道:“夫人要挑一個丫環,一個婆子,一個漢子,還有一個書童。你們可得抓住機會好好表現。這位夫人一看就是和善人,跟著她絕對不會吃虧。錯過了這次,下次未必有這麽好的運氣。”


    “見過夫人。”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孟雨萱看向盛牙人帶來的幾十個男男女女。


    男女分開站著。一個個垂著腦袋,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抬起頭來。”盛牙人對眾人說道。


    所有人同時抬起頭來。他們看向對麵的孟雨萱。當看清她的樣子時,眼裏幾乎都是一樣的神色——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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