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冬季,天黑的特別早。臨近四點半的時候,天便黑了。蕭天是上午十點從西林動身迴淄新的。路上車不多,但路麵很滑。九八年的冬季,雪下的特別勤,這在近幾年裏是不多見的。蕭天無意著急往迴趕,一個是路麵滑,再就是心靜不下來,大腦特別混。臨行前,妻子成誌高就說“別開車迴去了。開車迴去有些詐眼,另一層意思是怕蕭天精力不集中,出意外。蕭天不聽,他有些固執地推托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事。而內心的確有點發虛。他不知道此行的兇吉。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他認為眼下無非就是多花錢。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該花的錢,決不能吝嗇,爭取把事擺平。淄新那麵出人,我這麵出錢。在淄新這一畝三分地上,絕對不會翻船的。成誌高實在是不放心,非要跟著一塊去,蕭天一個勁地勸阻,成誌高就是不聽,大有同赴刑場、慷慨就義之舉。直到最後,蕭天有些不耐煩了,才喝斥道”你當我幹什麽去呢?你喪氣個啥?萬一那麵真有什麽事的話,這麵的事,你不料理、打點,等著一塊去死啊?“蕭天明白妻子的好意,所以,不忍心傷她。但見妻子有些喪失理智的舉動,著實讓蕭天氣惱。不得以,才惡語喝斥了她。見妻子靜了下來,他也沮喪地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此時的成誌高有些清醒了。的確,丈夫開車迴去,本就有些亂心,如今,又逼得蕭天說出了死的話,這多不吉利啊!他們二人很迷信,這句話一口,確實讓他們二人大吃一驚。是的,迴去不過是調查虎頭溝玉米的事。這件事是自己和省財政廳宋處長合夥的買賣。他完全是憑借手中的權利,借蕭天的手,打著淄新縣的旗號,做的空手道買賣。這樣的買賣行為,是屢見不鮮的。什麽是官倒?這就是官倒。所謂的官倒,實際上就是倒賣權利。憑權利撈實惠。如今,被人舉報了,自己也是無奈。如不實說,就是攬罪上身。根本沒必要的。因為這事放在誰身上,也是偷稅和違法經營行為。事弄出來了,要對得起朋友不說,自己還可能有用著他擋箭的地方。尤其是肖軍舉報的事很多,應當向宋處長說明情況的。於是,蕭天在接到電話之後,馬上趕到了宋處長家,詳細地介紹了情況的來朧去脈和自己的處境。

    宋處長嚇壞了。九八年的反腐敗行動,確實是轟轟烈烈的。廳處級的幹部被拉下水的正經有好幾個了。如今,這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宋處長一時沒了主意。

    還是蕭天沉住氣地跟他說道“事隻涉及到稅的問題。稅務不去追查糧源的問題,稅的事好辦。省財政正好管轄稅的事,隻要給淄新縣稅務局掛個電話,通融一下,是不可能有事的。另外,這筆業務,舉報人也向縣紀檢委舉報了。這就需要和主管財貿的縣長溝通一下。絕對沒什麽事的。有事,我抗著。你隻要私下裏和他們說清楚,這點麵子,他們還能不給嗎?在說這事已過去四五年了,誰還會當真?”

    “對,這點麵子,還是能給的。”宋處長的膽子壯了起來。有蕭天這麵頂著,自己私下裏找找他們,沒什麽大不了的問題。朋友嘛!多多關照就是了。

    蕭天是在處理完這些情況後,才動身趕迴來的。他不知宋處長能和那些人說什麽?至於說什麽已是無關緊要的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抓住了宋鐵利處長。拿宋處長來為自己當擋箭牌。因為有一點他們都很明白,蕭天要是保不住了,蕭天就不可能保住他們。

    車到邑雍的時候,才一點半。頂多在有兩小時就能到淄新的家了。四點之前趕迴去是沒問題的,可那時正是臨近下班的時候,況且又是大白天,迴去讓人看見的確是有點詐眼。幹脆在邑雍吃點飯再走,反正每迴都在這歇歇腳的。歇一會,玩一會,再走吧。於是,蕭天把車開到了一家叫夜來香的旅飯店旁,未等車停穩,從店裏馬上跑出來三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子來,開車門的開門,讓路的讓路,一溜煙似的把蕭天擁進了屋。

    這是老窩子了。蕭天是這裏的老主顧了。進屋後,那個叫大鳳的老板娘笑著說道“哎呀!韓老板可是稀客啊!有日子沒來了吧?今天是那陣風把你刮錯門了?”

    蕭天強笑了笑說道“沒時間,這一陣子挺忙的。”

    老板娘接著說道“是呀,你大老板忙的要命,隻顧掙大錢了。可把我們的甜甜小姐想的要命。快得相思病了。”話剛說完,就向後屋包房喊“甜甜,出來倒水。”

    隨著話音,從包房裏出來一個大約二十三、四歲摸樣的嬌女子來。看上去端莊穩重,不象一些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那樣漂浮、輕兆。蕭天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女孩。明知她們都是為了錢,每個人賺錢的方式和手法不一樣而已。有的看上去明顯,為了錢不顧廉恥,舉止輕浮,虛聲浪氣。而有的則不那麽明顯。給人一種生活所迫,楚楚動人的感覺。她們穩重大方,而又不失熱情,就連做愛時,也會讓人憐惜幾分。蕭天不缺錢。有的是錢。正因為如此,他才討厭那些為了錢而嗲聲嗲語的女孩。眼下這個女孩和別人就不一樣。盡管在做愛時也是極盡逢迎,淫蕩無比,卻能讓你靈魂出殼。她多少有點象索燕菲那樣,讓你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她的溫柔。蕭天隻要見到她,他的情緒就有些激動,就會馬上產生一種原始的占有的欲望。就因為這個女孩,韓老板每次經過這裏時,都要站下來,吃點飯,溫存一會。這裏成了韓老板的途中加油站,向體內注入活力。

    蕭天到淄新時,已是晚六點半了。天已經大黑了。蕭天把車停好後,沒有直接迴自己的家,而是到了茂祥的家。索燕菲沒在家,茂祥兩口子接待著蕭天。倒上水,沏上茶,端了上來。

    蕭天客氣了幾句後,問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事還很難說。”茂祥心事沉重地坐下來說道。“縣裏已組織了專案組,已經開始正式檢查了。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稅務局這麵看來挺急。已向縣委做了匯報。我私下裏和水書記匯報了一點情況,提到了是省財政廳領導通過糧食局做的買賣。希望他們能到此為止。不過,這事最好還是保利處長出麵,親自和他們溝通一下,否則,要是有不信邪的人,把事弄大了,就不好收場了。你那麵找他沒有?”

    “我前天到他家去了。把這麵的事和他說了。看起來沒什麽事。那時做這種官倒買賣,不光是他一個人。省廳裏那些有頭有臉的,那個不都是這麽幹的嗎?咱們這麵還不算什麽呢,北麵產糧的市縣,比咱們要厲害的多了。現在挺棘手的就是紀檢委那麵,他怕繼續弄下去,弄到省紀檢委那就不好辦了。我迴來時,交代他說,一個是給縣稅務局打個電話,找找人,爭取把事擺平得了。該花錢的地方就花吧,我拿。”蕭天顯得有點沉不住氣了。寧可多花錢,盡快了解此事。

    “能有幾分把握?”茂祥還是小心謹慎地問道。

    “估計差不多。”蕭天自信地說著。接著又說道“關鍵是肖軍,不能讓他繼續弄了。要是沒完沒了地弄,辦案人也不敢說話啊!”蕭天表示了這方麵的擔憂。

    “肖軍的事的確是不太好辦。我和哈局長親自到局裏去找蔣局長了,估計這幾天,他的帳和工作的事就能解決了。怕的是這小子,得理不讓人,不領情,你我這麵又沒接洽人和他直接談談。如果有人出麵說說,事歸事,總這麽弄下去,對誰都沒好處的。”茂祥生氣地說道。

    蕭天不吭聲,隻是一個勁地吸煙。茂祥也覺得沒什麽說的。最初是他們倆收拾肖軍的,把肖軍逼到這地步,如今找誰去說說肖軍呢?該怎麽說呢?現在目標隻有一個,穩住肖軍。可誰去穩呢?怎麽穩呀?這對他們倆來說是一籌莫展。自己配藥自己吃啊!

    還是蕭天說話了“肖軍的帳和工作的事是怎麽解決的?”

    “帳的事,說是局裏承擔虧損的百分之六十,肖軍承擔百分之四十。”茂祥說。

    “承擔百分之四十有多些?”蕭天問。“二萬四千多元吧。”茂祥答道。

    “那肖軍用什麽還?”蕭天擔心地說。他知道肖軍這些年確實是沒掙著錢。他拿不出這些錢的。要是他拿不出錢來,他能和自己算完嗎?

    “說是局裏又承擔了兩萬元,就頂解決他房子了。這些年,就肖軍的房子沒解決,這迴算是扯平了。剩下的錢,就用停發肖軍四個月的工資抵頂了。也沒讓肖軍掏錢。”茂祥說道。

    蕭天沒作聲,等著茂祥繼續說下去。茂祥見蕭天沒知聲,也就沒繼續說下去。臨了,還是蕭天追問了一句“他的工作怎麽辦了?”

    “聽說他自己要求去糧食批發市場的。”茂祥說。

    “上魯玉貞那?”蕭天有些懷疑地問。

    “是的。”茂祥給予了肯定。

    “這麽說,這次糧改分流,就把肖軍一人分下來了?”蕭天在外,並不知道詳細情況。到了現在才弄明白,整個糧改,就是把肖軍一人分流了,剩下的一分家,完事了,就算是改革了。真是有點熊人啊!

    茂祥不吱聲了。這原本就是他的本意。他最初聽到把肖軍分流了,別提有多高興了。隻是沒想到肖軍會這麽幹,也沒想到肖軍會掌握這麽多情況。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有一個問題,”蕭天分析著說。“房的事,肖軍肯定不能幹,這是明擺著的事。這些年,不給肖軍解決房,是不公平的。當然,這責任在你我身上。現在用虧損款抵頂解決房的問題,意味著今後、這輩子,肖軍在糧食局是別想解決房子的問題了。本來他在這方麵就對我們倆有意見。現在蔣局長這麽辦,不是明顯地在拿房的事刺激他來擠兌我們,逼他告我們嗎?”

    初時,茂祥沒想那麽多。經蕭天這麽一說,也匝麽出點味道。“可我沒得罪上飛啊?”茂祥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上飛這麽辦,究竟是什麽意思呢?自己沒做對不起上飛的事啊?!

    “現在要穩住肖軍,隻有從房子和工作上麵著手了。不能讓肖軍在覺得吃虧了。”蕭天得出了結論。實在不行的話,寧可自己出錢,也要把肖軍的事解決了。蕭天下了決心。

    另一方麵,蕭天也是真的不甘心。有時恨恨地想,寧可花錢雇人弄掉肖軍,也不願讓肖軍得逞看笑話。他恨透了肖軍,恨不得立時就弄死肖軍。但轉念一想的時候,他倒也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觸,這能都怨人家肖軍嗎?肖軍畢竟是學校畢業分配來的畢業生,論資力、學識、水平,肖軍在局裏當屬尖子。這點蕭天自己以前也和茂祥嘮過,如不是這樣,自己和茂祥也不會那麽怕、那麽恨肖軍了。一個小科員,收拾他算什麽能耐?如今讓人家停止工作、停發工資,沒有了生活來源,就不算是麵子上的問題,換了誰能吃這啞巴虧呢?責任我和茂祥都有,可那些人這麽做,不也是明顯的在逼肖軍嗎?有的人可能是對著茂祥?但也難保不是對著我蕭天的?你們逼肖軍到絕地,肖軍就對我們下死手。

    半晌,誰都沒有話說。蕭天足足抽了五棵煙,快十點了,才起身上樓,迴到自己的家。

    蕭天一宿也沒睡著覺。給成誌高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已安全到家了,讓她放心。成誌高也是半宿沒睡,一直守在電話旁,直到蕭天打來電話,才迷迷糊糊地上了床。

    肖軍為什麽上魯玉貞那呢?這一宿蕭天想的隻是這個問題,至於明天到稅務局怎麽說,無關緊要。關鍵的是想弄清肖軍還想幹什麽?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救藥,無法挽迴的話,我韓蕭天也不是吃素的,也不能束手就擒。最低我也拉你肖軍當墊背的。肖軍明知我和魯玉貞的關係,難道他不怕報複嗎?不怕魯玉貞找他小腳嗎?如果不是往死路上逼我們,就有可能是想通過魯玉貞和我們溝通。就可能有迴旋餘地。肖軍這小子很聰明,也沒準是給我們一個信息呢?也可能是故意到魯玉貞那裏,誰都知道投鼠忌器,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誰不知道我和魯玉貞的關係?魯玉貞真要對肖軍不利的話,肖軍也可能就事借機沒完,繼續鬧事。沒人能斷清其中原委的。肖軍太狡猾了。明天完事後,得和魯玉貞嘮嘮。天快亮了,蕭天才覺得有點發困,眯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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