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尾是忙碌的。年初縣局與各基層單位簽定的承包合同,到了兌現的時候。檢查和驗收合同各項指標完成情況,是財務審計和綜合業務科的主要工作。審計科年終任務很忙,抽不出人來。肖軍是幹過審計的,這次又負責企管驗收,所以,肖軍一個人就可以了。由負責綜合業務科的王黃玉林局長和田威科長加肖軍三人成立了驗收領導小組,到各基層單位進行檢查驗收。

    驗收到了結尾階段。

    這天,在從鄉下返迴縣城的路上,黃玉林局長說“三人成虎啊,肖軍,我說話,你別生氣,你從財會科出來,到綜合業務科來,我是捏著鼻子接受了。我聽別的局長說了你不少的不好的話,弄的各科都不願意要你,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你為人和業務不行。也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誰,這二十幾天的檢查工作和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看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你這人就是話少。業務上,我看你比那些人都強。從你設計這張考核表,就能說明問題。是不是田科長?”

    “黃局長你說對了。肖軍是八十年代初的學校畢業生,在校也是風雲人物。現在的事啊,很難說的。你交一百個沒用的人,等於沒交人,你得罪一個有權利、能決定你命運的人,就夠你受一輩子的。這不明擺著的例子嗎?”田威說。

    肖軍能說什麽呢?士為知己者死。局長能當麵坦白對自己的看法,決沒有奉承你的必要。肖軍的內心充滿了感激之情。

    “要我說,你那咱多於上公司去。老老實實幹你的審計,是不是現在也能提了個科長,也不能得罪別人了。”黃玉林顯得很無奈的說道。

    “就肖軍的水平來說,這些年青的,沒一個能趕上肖軍的。在這,我也用不著奉承他。但他這人也有缺點,什麽事都好偏激,總有懷才不遇的感覺。這那行啊。現實社會就這樣,用你你就行,不用你你就不行,你不能意氣用事,要想得開才行。黃局長,我準備培養培養肖軍,讓他多幹點。”田威請示著玉林局長說。

    “行。我也有意讓肖軍多幹點。老江五十多了,也沒幾天幹頭了,我想讓肖軍接老江那攤。這樣負責企管,又管全縣的農村政策,業務量挺大。肖軍多幹點,別有想法。”玉林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多謝局長。你放心,我保證多學習,做好工作”肖軍從內心裏感謝局長。

    “好,肖軍。你多幹點,給大家一個證實不說,將來糧食局減編減員的話,也是本著在編在崗的,你守著兩攤,保證沒什麽問題。”黃玉林希望肖軍能理解他們的苦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機構不論大小,用人都是一個準則,一套法脈。茂祥局長下台前,把所有的位置都排滿了。上飛上台後,沒作什麽大的變動。隻是對局機關的人員進行了一次調整。將茂祥局長的四梁八柱勸退二線了

    茂祥在位時,重用三名年齡都在五十五歲以上的老科長。這在全縣機關單位裏,也是不多見的。蔣局長上任後,將五十五歲以上的孫富國、包徵、張太安三人以歲數大,讓年青人多鍛煉鍛煉為由,勸他們離任退養二線。提拔二名不到三十歲的年青人,擔任副科長。將三名副科長提升半格,任科長,主持工作。

    提拔起來的,自是滿心歡喜,而下去的卻是滿腹牢騷。頗有微詞這什麽年頭了?還講什麽二線?多大的級別還設個二線科長?戲弄人呢?

    最後,蔣局長以所有的福利待遇、工資級別、年終獎金和在任科長一樣,隻是希望他們給年青人一個機會。這才罷了。但私下裏也是說三道四的,什麽上貨不上貨的。說歸說,事實沒誰能改變。

    聯係我們群體的紐帶,一個是血緣的親情,再就是利益了。利益能把一切相關和不相關的人,團結在一起。利益的均衡,能帶來團結、平和的團體氣氛。不平衡的利益,就會爆發為掙奪利益的鬥爭。

    權利是獲得利益的必要手段。失去了權利,也就失去了奪取利益的機會。升官不為發財,天下那有這樣的傻瓜?不發財,誰還去買官當?跑官、買官、賣官為了什麽?不都是為了財字嗎?所以,當今社會不去治根,光做表麵文章,治什麽跑、買、賣,能治得了嗎?如果把官位和普通百姓的利益聯係在一起,能做到古人說的那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那麽,這個官市場,就不這麽火了。當然,世上沒有絕對的。也有為人民大眾的好官。

    我們是凡人。我們隻能看見我們周圍的人和事。電視、報紙上宣傳的那些感人事,我們不否認事實存在。但正好說明了那樣的事,在我們的社會裏不多見,所以,才鼓勵我們去學習的。不是嗎?

    在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大環境裏,當官的怎麽就會比老百姓有錢呢?我們所說的打破平均主義,打破大鍋飯的體製,莫不如說是打破特權階層的小灶。結果,大鍋打破了,壘厚了、加肥了小灶。老百姓得到了什麽利益?沒有人去探討這個問題。因為,他涉及了特層的利益和隱私。

    茂祥也好,下來的各位科長也好。除了一種下世後權利的失落感外,他們失去了什麽?什麽也沒失去。他們不甘心的就是往日的利益,錢也好,物也好,那怕是那嫵媚的笑臉,都被別人占有了。這一切,都曾經是自己所擁有的。往年,一過了陽曆年,茂祥家的門是關不上的。絡繹不絕的來訪者,都揣有各自的目的,進行拜訪。茂祥真的好高興啊。恭維的語言,讓他陶醉,遞上的紅包,叫他癡迷。車水馬龍形容的是什麽了?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對。到了年關,怎麽連一個上門的都沒有?都是老同誌,多少還是講點感情嘛。茂祥看不透,氣不憤,既然你們不來看我,我就下去看你們。局長我不幹了,我不還是正局級的黨委書記嗎?

    合同驗收工作還有兩天就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在春節前兌現合同,發獎金。讓各位領導都高高興興的過個好年。這是慣例了。

    這天,田威科長和肖軍在樓下等玉林局長下來。快到九點了,玉林局長下來了。

    “我今天不去了。”玉林見麵就說道。

    “怎麽啦?”田威科長問。

    “沒有車啦。”玉林說。

    這一段時間,局裏單獨給驗收組配台車,重點放在兌現合同問題上。因為,這既涉及到茂祥局長上半年的政績,又關係到上飛局長下半年及明年工作的摸底情況。沒有車,就意味著驗收組也下不去了。

    “正好,我們也該歇一天了。”劉科長說道。

    “不行”玉林局長馬上說著“索局長要下鄉走訪老幹部,進行春節慰問。車叫他要去了。黨委一個人,加索局長,還能坐兩人,你倆跟著去吧,可剩下的這兩個單位來。不誤事的。早點完事,局裏好研究呢。”

    茂祥局長的心情真好。話說了一路。自下來不再擔任局長後,這是第一次下鄉。也是第一次張口問別人要台車座。在位時,每天車的分配,都由自己說了算。該給誰,不該給誰,自己一句話。這次問別人要車時,,心中不是個滋味。每到年終時,公事、私事的,車總是打不開輦。所以,局長到這時,總是要權衡輕重緩急,然後,決定車的去向。

    驗收合同是個緊急的事。涉及到春節前能不能召開合同兌現大會的問題。這次要車,沒想到把這台車給了自己。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地位、有點麵子的。茂祥有點得意的知足感。

    從鄉下返迴時,田威科長有上句沒下句地和茂祥局長閑聊著。肖軍眯縫著眼睛,假寐著。他實在不願多說一句話,尤其是和茂祥局長說話。他覺得,自己要和茂祥局長說的話挺多。可挺多的話,都已說過了。肖軍企求過,爭吵過,威脅過但每次都沒給過一個圓滿的答複。每一次談話,都是不歡而散。再任時,他有權決定房子和自己的帳的處理問題。還有必要談一談,不再位了,還和他說什麽?茂祥今天太高興了。沉悶了幾個月的心情,被老同誌們的熱情所驅散。平時不怎麽喝酒的茂祥,今天在老部下的問候和祝願中,喝了近一兩的白酒。酒精在體內燃燒著,驅動著興奮的大腦神經。

    肖軍一路上沉默寡言,不歡不樂的神情,多少有些掃興。茂祥心中明白是怎麽迴事,肖軍記恨著他呢。這麽大的人,好壞誰能不記的呢?但做為領導,要是和肖軍一般見識,斤斤計較,就顯得太無肚量了。於是,茂祥把話題涉到了肖軍身上。

    “肖軍該成個家了。”茂祥迴過頭來,關切的說到。

    肖軍離婚有七、八年了。工作和生活上,始終不順心。無心張羅個人的事。他總有種預感,此地絕非久留之地。他和他們早晚有一天要爆發一場戰爭。他現在隻是等待時機。到那時拖家帶口的不方便。

    肖軍把伏爬在前背椅上的頭抬起來,向後靠背椅上一仰,臉朝著車頂棚上說“成什麽家?連個房都沒有。”一開口,就往房上扯。

    茂祥頓了頓,沒知聲。不一會,又轉過頭說道“房子的事,怨你自己。那年給你房,是你自己不要的嘛。”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傻呀!那年不是集資一萬五千元嗎,我上那弄那些錢?”肖軍最不願聽的就是這句話。自己不要房,已成了每位局長不給肖軍解決房的理由和借口了。

    “錢,你不是交夠了嗎?”茂祥說。

    “是的。怨我倒黴。五月份集資,七月份兩院發布通告占用公款超二千元以上,時間超半年的,按貪汙論處。我都是通過同學借的公款,哈局長又說利息指定是不給了。錢什麽時候返,不一定。三年不看。我不能因為自己房的事,坑了同學吧?我是再三的追要,才把錢要迴來了。誰知道你們五月份集資,十月份返錢,接著又用這筆錢做什麽買賣,一年分錢三千六百元。三年是連本帶利翻了一番。你們這不是純粹逗我玩嗎?”肖軍一提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叫人好頓逗,還說你的風涼話,這不熊人嗎?

    “我當時不是主管,隻是聽別的局長這麽說的。我主管時,涉及到你房時,人家就這麽說。我那知道這過道碼。”茂祥笑著說道。

    “那也不對,索局長。就算我那時不要房,可我後來要房,怎麽不給解決呢?”肖軍才不聽茂祥空送的人情話呢。要說就說你自己得了。

    “你的房,是應該解決。可這些年局裏沒有錢。我也沒辦法。”茂祥覺的話有些不中聽了。肖軍的語調高了許多。

    “沒錢?比我後來的那些人是怎麽迴事?在局編製的,不在局編製的,你都給解決了,輪到我就沒錢?”肖軍有些逼人。

    “你後來不是上公司了嗎?”茂祥又找了個理由。

    “我上公司怎麽了?公司也是局編製的。再說公司憑什麽給錢小偉買房,不給我買?”肖軍仍是沒完沒了地問。

    “你和小偉房的事,我真和蕭天說了,讓蕭天給你倆都解決。誰知道為什麽蕭天給小偉解決了,不給你解決呢?”

    茂祥把責任推給蕭天的同時,又點了肖軍為什麽不去反思一下自己。能給別人,為什麽不給你?你反倒怨起別人來了?

    “那好,索局長,你跟蕭天說了,我不怨你。他憑什麽不給我解決?我和他沒完。你等著瞧,我求他一百次沒好使,早晚有一天,他求我的時候,同樣不好使。”肖軍氣勢洶洶地威脅著。

    茂祥真的不高興了。這話,實際上是威脅他呢?尤其是那塊心病還沒完呢。

    茂祥原先一直想找機會安穩住肖軍。誰知肖軍是軟硬不吃,就這麽叫著勁耗著。這可怎麽辦?原本挺高興的事,又叫這小子攪活了。

    趕緊讓他們下車去吧。茂祥不耐煩了。

    車到了淄新糧庫,原本計劃好了的,完事一塊迴縣城。田威和肖軍下了車,誰知茂祥他們沒下車,茂祥把車玻璃搖下來,說道“我們去龍王堡,不來接你們了。你們自己找車迴去吧。”

    說完,車掉頭就開走了。

    “肖軍,這就是對你的迴答。你跟他說那些有什麽用呢?他現在也管不著了,你不是多餘惹人家不高興嗎?”田科長埋怨道。

    “正因為他管不著了,我才敢發泄,管得著的時候,我敢嗎?”肖軍恨恨地說道。

    “發不發泄有什麽用?你看,這不把咱倆扔這了嗎?”田威有些生氣。

    算啦,又不是迴不去,生那氣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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