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九姑娘決定在前往冥界之前,將曾經答應素素之前的心願解決,找一找柳萋萋的下落,便準備隻身去尋。


    “娘子,為夫沒有同意,你能走多遠還說不準呢?”千絕背上有個小背囊,一身瀟灑和帥氣地從樹上一躍而下。


    九姑娘早就猜到了,並未有太大情緒,正想拒絕,千絕就來了個熊抱,九姑娘一彎腰,險險避開。


    “娘子,娘子……”千絕一連喚了好幾聲,九姑娘都不再避忌,眉眼含笑,不作迴應茶。


    千絕挑了挑眉,想來九兒能夠如此,應該是願意接受他了。


    “一大早就這般膩歪,若是隻讓你一人去,隻怕九姐姐要被煩死了。”窈靈俏皮的笑聲從出口處傳來,與月離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逆。


    月離不改往日儒雅,溫柔地笑著點點頭,極為讚同窈靈的話。


    “這些跟屁蟲,又跟過來了。”千絕恨恨地咬了下齒,口型做狀像是在罵人。


    “大家都去了,那麽就讓我留守客棧,替大家好好照看”采桑孑然一人,一身水藍色衣裙,溫婉可人,“你們放心去吧。”


    九姑娘和千絕同時迴過頭,對上了采桑溫和的笑顏,她點了點頭,仿佛讓他們兩人吃了顆定心丸一般。


    “那好,我們出發!”窈靈舉起雙手,興高采烈地蹦躂著。


    一行人終於出發前往周邊的小鎮,千絕不停地糾纏著九姑娘,九姑娘一直閃避,月離隻能負責當和事老,而窈靈則摻和其中。


    千絕再次強擁失敗,錯手將月離攏入懷中,月離錯愕地迴過頭,不經意瞧見了采桑在她們背後的神情。


    那雙陰冷的雙眸,醞釀著滔天的恨意,直視著在一旁不苟言笑的九姑娘。


    看見月離迴過頭,驟然轉換成微笑的模樣。


    這個女子,莫不是並非那樣簡單?


    “月離哥哥,你怎麽了?”窈靈拽了拽月離的衣袖,將發愣中的月離喚醒。


    月離迴過神,笑道:“沒什麽。”


    他再次迴過身,采桑卻已經失了蹤跡。


    窈靈催促了幾聲,眾人便出發了,鬼都四周的小鎮並不遠,所幸也不多,一日下來也拜訪了兩個村子,皆沒有柳萋萋的下落,九姑娘沒失了信心,窈靈倒累得賴在地上不肯走。


    實在拿她沒辦法,就隻能在簡陋的村子裏先住了一晚,第二天再上路。


    翌日一大早,農戶家的父女死在了床上,月離和窈靈也不在農家小院裏,消失了蹤跡。


    “院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不能是他們的作為……”千絕撐著下巴,悠哉悠哉地坐在木椅上望著九姑娘,絲毫不在意那兩人的生死,突然嬉皮笑臉道:“終於有二人世界了。”


    九姑娘仔細打量著附近的環境,蹲下身,輕輕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血液抹在了眼睛上,“這四周有鬼氣。”


    院落裏明顯有鬼魂在徘徊過,九姑娘沿著鬼氣,一路追上前去,千絕隻能朝前追上。


    跑了不過百米,便在草叢裏看見了衣衫染血的月離和窈靈。月離緊閉雙眸,躺在地麵,窈靈正焦急地側坐一旁,一隻腳的腳踝卻以奇異的角度歪曲著。


    “九姐姐…我們在這兒,月離哥哥被針女攻擊了!”


    九姑娘幹脆利落地扶起窈靈,從旁邊撿了跟木棍,撕下自己的裙邊,替她固定好腳踝。月離則交托給了千絕,搭著手,讓千絕背上了月離。


    “娘子,世界上還要比我更好的人嗎?居然救自己的情敵。”千絕看似不情願地背上了月離,雙手卻極為自覺地怕他摔下而護著。


    月離身上的傷勢所幸沒有傷及要害,隻是腹部和雙手都布滿了針狀似的小孔,密密麻麻仿若蟻窩。窈靈腳踝的傷勢倒不太嚴重,隻有部分針孔。


    “你們為何昨日夜裏會與針女碰麵?”九姑娘看著窈靈恍恍惚惚的樣子,出言問了一句。


    窈靈的眼神閃爍,“我也不甚清楚,昨夜隻聽見了外麵有人說話,聽著像是月離哥哥…和你在聊天,我就想……就想去看看,等我開了門,你們卻往草叢那邊走了,我就追上去,結果我剛走到那,就聽見了打鬥聲,看見針女纏住了月離哥哥,月離哥哥用劍斷開了她的頭發,我上前幫忙,就受傷了。”


    “和我在說話?”九姑娘淡淡道:“可我昨夜並未見過你。”


    詭異的氣氛在三個人當中蔓延開來,窈靈直直盯住九姑娘,“你所說當真?”


    “絕無可能。”九姑娘眼眸清澈見底,斷不可能撒謊。


    這下窈靈有些慌亂了起來,“我真的沒有撒謊,我是真的聽見了九姐姐說話的聲音。”


    “她說了些什麽?”千絕冷靜著,銳利的目光打量著窈靈的表情。


    窈靈猶豫了半晌,瞥了兩眼床榻上的月離,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何謂不知道?”千絕眼眸尖銳地刺向窈靈的臉頰,“你在撒謊?”


    “我沒有撒謊!”窈靈目光閃爍,站起了身,因為腳痛又坐了下來。


    “昨夜分明是你先出的門,你還說沒有撒謊!”千絕斷然拆穿窈靈的謊言,“你出門的時候,恰好我的窗門被吹開。你說,我是瞧見,還是沒瞧見?”


    “是,我是出了門,但是我出門的時候,月離哥哥真的已經和九姑娘在外麵了。”


    “窈靈,你出門作甚?”顯然窈靈想要隱瞞的東西並不和月離相關,九姑娘幾乎是一針見血地問住了她。


    窈靈咬了咬唇,“我不能說。”


    “如若你不說,隻怕日後我們就不能再帶著你了。”千絕揚起一抹邪笑,站起身來,手心冒出一團真火,“若是我猜的沒錯,你想對農戶家的女兒下手?”


    窈靈稚嫩的五官突然顯露一抹常人的滄桑,“我要是說我沒有呢?”


    “昨個你見到農戶家的女兒在外采野草,突然就嚷嚷著走不動了,眼睛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還特地尋去她房裏戲耍,你當真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嗎?”


    “你猜到了?”窈靈盯著九姑娘,滿是探究。


    九姑娘點了點頭,淡淡道:“但我不信你會傷月離。”


    “還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呢”窈靈笑著歎了口氣,“我就是換具身體,你們至於嗎?”


    “強取他人性命,月離斷不會讓你這麽做,對吧?”千絕驀然起了身,“所以你就傷了他?”


    “不,我沒有。他是阻止我了,可是我進去的時候,那姑娘已經死了,根本就不怪我!”窈靈的神情略帶怒意,“然後我們去尋了農戶,結果發現他也死在了床上。”


    “那月離是如何出事的?”


    窈靈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因為你。”


    “農戶父女二人根本不在房中。”千絕慵懶地揮了揮手,問道:“娘子,你口渴嗎?”


    九姑娘默默無語,接過桌麵的水壺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我……”窈靈心生怒意,正想反駁,卻被人打斷了。


    “窈靈沒有撒謊。”月離從昏睡中沉沉醒來,迷迷糊糊地聽著三人的對話,閉著眼說道:“隻是現在想來那女子並非是九姑娘。”


    “有人冒充了九兒?”千絕玩世不恭的笑靨上閃過幾抹探究,“又同時現身了針女?”


    九姑娘淡淡地走到月離的身邊,查看著傷口,所幸並未有大礙,幾日就好了。正想去看窈靈的傷勢,她卻躲著避開了。


    “我的傷隻怕不會好。”窈靈咬了咬下唇,露出了自己受傷的腳踝,“這具身體早就壞了。”


    窈靈的腳腕上,被針女穿透的部位流出的黑血濃稠,還有一隻蛆蟲在洞裏來迴晃蕩。


    九姑娘點了油燈,抓住了窈靈的腳腕,從發邊抽出銀針,利落地烤了火,挑了蛆,從裙擺撕下碎步紮上,隨即走出了門去。


    月離忍痛從床邊坐起,看了眼千絕,“昨日我聽見九姑娘的聲音,便出門去看,尚未說話就遇見了窈靈,隨後的事正如窈靈所說,可轉眼在我們準備迴屋的時候,這父女二人卻忽然不見了蹤影,想來奇怪,便打算第二天尋了你們來商量,窈靈前腳剛走,後腳我就聽見了九姑娘喚我的聲音。”


    “這父女二人也極為奇怪。”窈靈低了頭,俏麗的粉唇噘著嘴喃喃自語著,“那女兒的父親身上總有種格外熟悉的味道。”


    千絕並沒有多說,挑了挑眉,出門去尋方才的九姑娘去了哪裏。


    剛出了院子,就瞧見九姑娘揀了根木棍,踢踢踏踏地朝草叢裏走去。千絕看了半響,冷眼跟在了身後。


    走出去不遠,九姑娘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著千絕露出一抹詭異的笑靨。


    “怎麽,裝不下去了?”千絕一抹冷哼,手心冒出兩團真火。


    ‘九姑娘’有所避忌地退後了兩步,“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九兒比你美得多。”千絕戲耍了幾句,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本意,挑了挑眉,“快說,九兒去了哪裏?”


    ‘九姑娘’不敢靠近千絕手裏的真火,瞥了兩眼,轉身就跑。千絕快步追上,身後破空聲驟然響起,他反身甩出手裏的真火,眼前一團黑漆漆的頭發被瞬間點燃!


    “啊!”刺耳的尖叫聲響徹天空。


    千絕從半空落下,掂量著手心裏的真火,揚著一抹邪笑,看著眼前的針女掙紮著撲滅自己腦後的火球。


    “千絕?”九姑娘與月離從另一旁現身,九姑娘訝異地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裏?”


    千絕上下掃了兩眼,“娘子方才可是追妖物去了?”


    九姑娘握著手裏的匕首,對上了千絕,淡淡道:“你到底是誰?”


    滿臉警惕的九姑娘不得不想起了昨晚的異狀。


    昨晚的門外有聲響。


    九姑娘起了身,匕首握在手裏,靜靜地出了房門。這四周的沒有鬼影,可是鬼氣卻格外的重。


    天空泛著詭異的顏色,四周漸漸燃起了綠光,遠處有一團鬼火正悠悠地飄著。


    九姑娘踏出院子,銳利的眼神四處打量。


    身後像是有壓斷樹葉的聲音。


    倏然轉過身,沒有人。


    不對,感覺不對。


    周圍彌漫著黑暗和陰森,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見什麽。


    又有詭異的動靜在身後。


    可是迴過身,依舊沒有人。


    連隻鬼都沒有。


    太奇怪了。


    腳步聲?


    反手將匕首極快地對上來人。


    是月離。


    “九姑娘,你怎麽在這裏?”月離眼眸泛著溫柔,順手遞過了自己的手絹,“怎麽了?”


    九姑娘接過手絹,將匕首收迴袖口,打量著四周,“不對勁。”


    “有厲鬼?”月離來迴周璿了幾圈,利劍出鞘,握在了手中。


    九姑娘格外警惕,知覺告訴她,附近有危險,可是卻絲毫看不出來。


    “小心!”九姑娘伸出右手,將月離朝後猛然一推,側身避開。


    一股擰成團的黑發從兩人中間猝然竄出,幾根柔軟的發絲竟如利劍般劃破了九姑娘的臉頰,發出呲呲的白煙,斷裂開來。


    “啊——”尖銳的女鬼叫聲響起。


    頭發瞬間抽迴地底,順著波動,朝黑漆漆的屋外溜走。九姑娘起身去追,同月離一起離開了小屋。


    沒有多久,窈靈突然開了門從屋內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朝農戶女兒的房間走去,輕手輕腳地開了屋門,正要進入,手腕被狠狠地攥住。


    窈靈甩開來人的手,這人赫然是方才離開的月離!


    月離攥住窈靈的手腕,朝屋內看了兩眼,“跟我走。”


    “我不去,月離哥哥,你知道我要做什麽,為什麽還攔我?”窈靈清澈見底的眼眸透著固執,“我的身體已經壞了,再不換這幾日臉上都會腐爛的,你莫要再管我。”


    月離微微一頓,攥住的手漸漸鬆開。窈靈趁機抽迴了自己的手,打開了門,卻發現農戶的女兒已經死在了床上。


    她的身子冰冷僵硬,像是死了幾個時辰了。眼球突出,充滿血絲,雙嘴大張,仿佛吞入了什麽東西。


    窈靈皺了皺眉,“怎麽迴事?”


    “你……”月離握住了窈靈的雙肩,窈靈卻掙紮開來,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並非是我,即便做了,亦然敢做敢認。”


    月離隻是靜靜地看著,卻沒有說話。窈靈氣鼓鼓地跑到了農夫的房裏,卻發現農夫竟然也以同樣的死狀死去了。


    窈靈起了疑心,正想去尋九姑娘,卻被月離一番話阻攔了下來,“若是現在你九姐姐定是要生氣,不說你的嫌疑最大,怕是撇不了幹係,你先迴房,明日再說。”


    窈靈不得不應允,轉身迴了房。可沒有多久,窈靈便心事重重地開了窗,卻發現月離竟和不知何時出來的九姑娘起了爭執,窈靈以為是因她而起了事端,前去與九姑娘說情。前腳剛跨出農舍,九姑娘後腳就朝屋苑外跑去。


    一眨眼的功夫,讓針女逃走了。


    “那麽屋內受傷的人是誰……”


    真正的月離站在九姑娘的身邊,眉關緊鎖。


    糟了。


    九姑娘抽出匕首,疾步朝農屋裏跑去,千絕和月離急忙跟上。


    千絕一腳踹開反鎖的屋門,眼入眼簾的是被無數頭發形成一麵網捆住的窈靈。


    九姑娘用匕首破開發網,利索地放出了窈靈。千絕手心冒出真火,朝一堆淩亂的頭發靠近,這些頭發都悉悉索索地縮成了一團,順著地麵逃竄了迴去。


    “把手給我。”千絕一把握住九姑娘的手。


    九姑娘閃躲了幾下,卻被千絕更加用力地牢牢攥緊。他拿過九姑娘的匕首,仔細地看了看她的手掌,軟滑的發絲刺進了肉裏,卻反著蜷縮著刺了出來,仿佛是妖逃出她的體內一般。用真火烤了兩下匕首,將發絲一一挑出,焚燒幹淨,這才鬆開了手。


    “窈靈。”月離的出聲,提醒了他們。


    窈靈的四肢都被發絲牢牢捆住過,此刻抽出的發絲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各種密密麻麻的小孔,鬱黑的血液正順著皮膚滲出來,整個身體都發出了*的氣味。


    窈靈抬起頭,直直地盯住了九姑娘,露出了垂涎的眼神。


    千絕將九姑娘攔在了身後,虎視眈眈地瞥了她一眼,極具警告的意味。


    “月離哥哥。”窈靈的口氣突然鬆懈,整個人變得滄桑,“隻怕我要變成一縷遊魂……”


    九姑娘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了房間,匆忙得絲毫沒有留有餘地,將一眾人等都丟在了原地。可沒有多久,她便匆匆忙忙地抬了一具屍體迴來。


    正是農戶的女兒。


    “屍體並未完全僵化,人已死,魂已度,拿去用。”九姑娘言簡意賅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將屍體平坦地擺在了窈靈的麵前。


    窈靈愣住了,隨即眼神複雜地看向了九姑娘,咬了咬下唇,有幾分羞愧般惱怒卻又有幾分感動,她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千絕的手指在牆麵上叩了幾下,揚起一抹邪笑,“快些換了,外麵的針女怕是一會兒就要進來了。”


    “你們…你們……”


    門外,細長的黑發不知何時再次從縫隙裏悄然爬進,九姑娘柳眉輕豎,反手握住匕首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將透紅的半透明血液抹在縫隙之中,發絲觸碰到血液紛紛退去。


    窈靈閉上眼,念著咒語,頭頂冒出一陣一陣的白煙。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癱軟了下來,有蛆蟲開始從皮肉來迴蠕動,發出一股惡臭。


    九姑娘瞧見窈靈的魂魄鑽入了農戶女兒的身體裏,努力地適應著這個身軀。


    “千絕。”九姑娘提醒了一聲,“用真火輕輕炙烤她的身體。”


    千絕雖並不清楚用意,卻仍舊這麽做了。雙手掌心冒出真火,在上空微微靠近冰冷的屍體,以一定的距離對屍體進行熾烤。


    屍體漸漸有些融化,五官變了模樣,漸漸化成了窈靈的容貌。


    半晌,屍體睜開眼,活脫脫一個新的窈靈。她有些僵硬地站起身來,上下左右地扭動著筋絡,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與此同時,門突然爆裂開來。


    千絕將九姑娘護在了身後,等粉塵散去,才看清了門外的情形。


    門外一片虛無,什麽都沒有。


    詭異得瘮人。


    “昨夜,我確實先出了門,然後進入農戶女兒屋中時,月離哥哥就來了。”窈靈的聲音清脆響亮,確實想要抹去自己的懷疑。


    “我出門遇見了九姑娘,與她一起追了出去,中途走散了。”月離從身後走上前來,疑惑道:“可我沒有過看見你。”


    九姑娘凝神靜氣,“走散後未有多久,就遇見了他。”


    “非也,我在屋外不是又遇見了你嗎?”月離古怪地迴憶起昨日,卻發現三個人的話裏居然還有好幾處對不上的矛盾。


    窈靈正要解釋,千絕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假設窈靈沒有說謊,那麽她見到的月離就是假的,假設月離也沒有說謊,那麽,他……”


    “遇見的不是我。”九姑娘淡然一答,隻有這麽說,才能夠說得清所有的疑慮。


    “以你們三人之說,假設全都為真,那麽,窈靈遇見的月離是假的,而九姑娘出門時遇見的月離應當是真的,走散時,窈靈再次出門所見到的月離是真的,但是所見的九兒並非是九兒。”千絕篤定地確認。


    “那麽,至少有兩個人。”月離讚同千絕的說法,細細想來,的確如此。


    “針女斷沒有這樣的能力。”九姑娘打量著外麵的情景,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


    一縷縷黑發,在九姑娘踏出的一瞬間從四麵八方蔓延而來。


    一個跳躍,翻身越出了屋外,將針女的頭發全部的轉移了方向。九姑娘對準掌心,匕首橫豎生三劃,九宮破開,喃喃念著真經,雙掌合一,將血液翻騰飛成一片網揮灑而去。


    籠罩住整個大地,針女在尖叫聲中現出了原形,被九姑娘的隱形血網密密攏住。


    “千絕。”九姑娘臉色蒼白,咬著牙,冷著臉撐住了血網。


    這種術法,為了抓住針女方才用了,可是卻撐不住多久,之因為這隱形的網是需要用九姑娘的血液不斷地供給。


    千絕即刻明白了九兒的意思,可他尚未動手,從天外飛來一團火球,掉入了網內,九姑娘即可抽迴自己的血網,可是卻來不及了。


    針女的發絲被瞬間燃盡,連帶著針女也被頃刻點燃。


    “啊——”刺耳的尖叫聲從燃點著的火球中傳出。


    未有多久,針女便灰飛煙滅了。


    九姑娘雙眸帶怒,冷然地臉色顯然並不高興。千絕疾步走近,握了握九姑娘的肩,“這是個陷阱,九兒,我們即刻啟程離開此處。”


    月離從屋內拿迴包袱,隻見九姑娘仍舊對著針女被焚盡之處心懷有愧,不得不開口寬慰了幾句,“這並不怪你,這火球隻怕是他人有心要殺針女滅口。”


    九姑娘十指微攥,眼神變冷,上前將針女所在地的一抔黃土微微聚攏,捧在了手心。走到了院外,用樹枝挖了個小坑,將黃土放進,慢慢填滿。雙手合十,呢喃著真經。


    盡管已灰飛煙滅,但是這些本該就該為你做。


    等九姑娘為針女做好了一切,一行人即刻啟程離開了原地,然而當晚的迷局並沒有解開,究竟是誰假扮的九姑娘和月離也不得而知。


    當夜,借宿在了一家小小道觀,僅有兩間客房,九姑娘和窈靈一間,月離與千絕勉強一間。


    可入夜不久,再次發生了異樣的狀況。


    窈靈不停地在掙紮,發出牙齒咬動的猙獰聲。九姑娘不得不將窈靈從噩夢中叫醒,並貼心的從一旁拿過衣物給她披上。


    千絕從隔壁的房內跑出,與月離一同敲響了九姑娘她們的房門。九姑娘穿上外衣,將門栓拉開,放了他們進來。


    “娘子,出了何事?”千絕抓住九姑娘的雙肩,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兩眼。


    九姑娘拍去他吃豆腐的爪子,將月離迎進了屋內,為他們泡了兩杯清茶。月離平靜地坐在了一旁,目光卻看向了床上仍驚魂未定的窈靈。


    九姑娘走了幾步到了床邊,試探性地握了握窈靈的手腕,她沒有掙紮,九姑娘撩起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青紫不一的斑點,“窈靈出屍斑了。”


    “有人在汲取我的力量,所以我的身體*得厲害。”窈靈低著頭,發絲垂下,遮擋了她的眼眸,“雖然我並不知道是誰,但是這種情況,隻可能在鬼國出現,可如今……”


    “除了她,還有誰能汲取你的力量?”月離的手指叩了叩桌麵,思緒卻不停運轉。


    窈靈咬了咬下唇,輕輕搖了搖頭,卻突然揚起首,“男醜屍!莫非還有巫師從鬼國逃脫了。”


    “你們互相奪取力量?”千絕翹起了大拇指,不得不對這種邪惡的行徑感到佩服。


    九姑娘默默地將千絕的手勢遮擋住,賞了他一個大白眼,不留意地擋在了他的身前,沒有讓窈靈瞧見。


    窈靈入神地思考著所有的可能性,疑惑道:“對,在鬼國,成王敗寇,隻有擁有更強大的能力,才能活下來。若當真是另有巫師,那麽危險的絕對不止是我……”


    門外,傳來了幾聲響動,九姑娘二話沒說,第一時間趕了出去。


    已經晚了。


    道觀內本就不多的道長和道姑,全部殞命,死在了他們的房門外,堆成了一座小山。


    “放肆!”九姑娘輕喝一聲,“大膽狂徒,還不速速現身。”


    “這小娘子膽子到大,敢與我這樣說話?”從屋頂傳來一聲男子的調笑聲。


    九姑娘迴頭望去,那人正是他們昨日裏留宿的農夫家農戶的樣貌,分毫不差!


    “你找死。”千絕咬牙切齒地追上九姑娘,雙拳緊握,看向屋頂的綠眸漸漸變紅。


    九姑娘按捺下衝動,冷靜地估量這來人的目的,試探道:“昨日可是你假裝的我?”


    農戶仰天長笑,不屑一顧地嘲諷著她們,“這下才發現?那針女不過是替死鬼罷了,你們幾個被玩弄於鼓掌之間,可真是好笑。”


    “你有何目的?”月離從屋內跨步而出,利劍在旁,劍尖直至農戶。


    “有人讓我來殺你,殺了你們,我便能夠得到自由。”他對上三人的目光,竟絲毫不膽怯,站起身來,嘴裏正呢喃著咒語。


    月離的目光開始遊離,身上竟開始疼痛不堪,半跪到在地,咬牙切齒地忍著痛楚。


    “這是巫師的詛咒,快逃!”窈靈從屋內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推開身前的月離,朝他們拚命地喊了一句。


    巫師的詛咒。


    隻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夠用木片做出人形,在人形上寫上名字,根本無需近身戰鬥,就能夠傷你分毫。隻需要毀壞人形,就能夠殺人於無形之中。


    “居然能毫發無損。”農戶在屋頂上看著九姑娘露出笑容,手裏寫著九姑娘名字的人形已經碎裂成沫了,“真是有意思,這具身體我要了!”


    農戶從天而降,手裏握著一把砍菜刀,朝九姑娘的頭頂狠狠劈下。


    “找死!”千絕大怒,狠踢一腳,踹開了農戶手裏的砍菜刀。


    月離的人形被農戶壓在了屋頂的瓦片底下,隻怕有所損壞,月離渾身都不能動彈。九姑娘顧不上農戶,朝屋頂農戶先前的位置跑去。


    手心升騰出真火,朝農戶毫不猶豫地拋去。他側身一避,手掌翻騰,又現出一把小刀,朝九姑娘刺去。


    “九兒!”


    千絕拚了命地飛身而去,攔下九姑娘,可是小刀依舊刺入了九姑娘小臂,她的血液濺射開來,濺在了農戶的臉上。


    “啊——啊!”農戶發出了刺耳的喊叫聲,臉上所濺之處紛紛被灼燒成孔,毀了他一雙眼睛。


    千絕趁機抓住了農戶的身子,斷其手足,朝九姑娘厲聲喊著,“灌進嘴裏!”


    九姑娘一愣,即刻從袖口翻出匕首,刺入手掌,抽出匕首,將匕首上的點點滴滴都對準了農戶被強行掰開的口腔裏。


    不行,不夠!


    九姑娘目光變冷,狠心將匕首捅進了自己的腹腔,噴射而出的血液,濺上了農戶,也染紅了千絕的雙眸。可是九姑娘再也顧不上其他,連連做了好幾次,疼得整個人都倒了下來。農戶身上才沾滿了九姑娘的血。


    千絕鬆開手,仍由農戶滿地滾爬,滋滋冒出白煙。掌心冒出一團真火,點燃了農戶的身子,看著他變成了一團火球。


    很快,農戶便成了一具焦黑的屍體,九姑娘從咬牙從地上站起,白皙的手掌貼著屍體的頭顱,默默地念著幾句咒語,抽出了躲藏在屍體中的魂魄。


    農戶的魂魄尖叫著要掙紮,卻被咒語壓製的無法動彈。


    九姑娘從懷裏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將魂魄塞了進去,咬破指尖,塗了血液在瓶口,塞上栓子,這才喘了口氣。


    千絕飛身上了屋頂,將月離的人形從瓦片下翻出,交給了九姑娘。九姑娘去了人形上的詛咒,塗抹上自己的血液,然後讓千絕一把火燒成了粉末,這才化解了月離的疼痛。


    九姑娘超度了道觀被殺之人的魂魄之後,將她們的屍首分別一一埋葬,立了墓碑。


    “九兒,你覺得一切像不像有所巧合?”千絕靠在道觀的大門旁,好看的眸直直地盯在九姑娘的身上。


    九姑娘柳眉輕挑,微微頷首。


    窈靈蹲坐在門框邊走了神,半響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確信地點了點頭。


    月離從道觀裏抱著一具小小的屍首溫柔地走上前,捧到了窈靈麵前,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是你九姐姐方才超度完,詢問了施主的意願後,留下來的屍首,隻怕日後你要窩在這具身體裏了。”


    “這麽小?這分明是個女娃娃!”窈靈哭喪著臉,一臉的委屈。


    看著千絕和月離正在嘲笑著苦眉愁臉的窈靈,九姑娘心有不安地望向了不遠處。


    似乎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等他們迴了鬼都。


    鬼都卻異常的熱鬧起來。


    客棧裏都人來人往地住滿了人。


    采桑臉色有些蒼白,說是這幾日裏招了風寒,休息了許久。每日裏讓掌櫃的輪番送來藥,也格外虧欠,補了他不少銀子。


    九姑娘倒是心有遺憾地迴來了,沒想到沒找到柳萋萋,反而陷入了迷霧中。


    “窈靈呢?”采桑從閣樓邁著細碎的步伐,走入大廳,坐在他們的桌邊,“怎麽沒見她迴來?”


    窈靈從月離的懷裏,掙紮著伸出手,抓住木桌的邊緣,奮力一躍,露出個小腦袋,“我在這裏。”話剛說完,就掉了下去。


    九姑娘忍俊不禁,偏過頭去,露出了一抹笑意。月離不得不開口解釋,“窈靈原先的身體不能用了,我們便重新給她尋了一所,隻是有些小……”


    “這是有些小嗎?”窈靈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氣鼓鼓地抱成一團。


    九姑娘貼心地將窈靈從月離的懷裏捧到了桌麵上,讓她能夠看見所有人的臉。窈靈雙手叉腰,肥嘟嘟的小臉蛋上帶著幾分怒意,坐在桌麵上活脫脫一個小胖娃娃。


    “這幾日鬼都的人怎麽這麽多?”千絕拿著茶杯蓋沏了沏茶,抿了一口。


    “這些是想要進入冥界的人。”采桑柔聲說道:“冥界雖以鬼國最近,但是也需要有人的生存,在冥界生存的人都可以多上數百年的壽命。”


    “緣由呢?”月離皺了皺眉,極為不解。


    窈靈的小短手從桌上拿了個饅頭,“鬼國的人無法出來,一般人也進不去。冥界的人便負責搗騰兩界的平衡,大抵就是這樣子的意思。”


    “交換呢?”九姑娘淡淡開口,看向了采桑,“若當真如此好,豈非眾人都要遷去冥界?”


    采桑喝茶的手指微微一頓,露出一抹笑容,“拿命來換。”


    月離也多心了起來,放下了手裏的茶點,將視線轉移到了采桑身上,“何意?”


    “冥界厲鬼可不少,壽命雖長,但能活下為上道。”采桑放下茶杯,用絹帕輕輕擦拭著。


    “采桑妹妹。”月離忽然開口對著采桑溫柔的喚了一句,“何以這樣詫異,若非你的姐姐並未這樣喚過你?”


    采桑眼眸一滯,慢了半拍,片刻才抬起頭來,柔柔一笑,解釋道:“大抵許久未聽人這樣喚我。”


    月離儒雅一笑,拿過桌麵的桂花糕遞給了拚命解饞的窈靈。


    千絕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月離,抿了口茶,眸底閃過幾分疑慮。


    眾人皆心有猜忌,並未再過多言語。


    “誒?我方才在街頭買的杏仁酥呢?”窈靈捧著自己的小肚子,在懷裏摸過來摸過去。


    九姑娘輕輕在自己懷裏尋了幾下,並未有杏仁酥的痕跡,便搖了搖頭,示意她並沒有在自己這裏。


    千絕正要調侃窈靈,低頭,發現自己腰間剛買來的錦囊袋也不見了。


    與此同時,門外正有一戴著鬥篷的人匆匆朝外走去。


    月離迴過頭,對上了一雙奇異的眼眸。


    幾乎是全白的眼底上,綴著一顆米粒般的瞳仁,正悠悠含著諷笑,直視著他們。


    月離的腦海裏,驟然出現了過去的畫麵:


    “賣魚啦!賣魚啦!新鮮的魚!”


    熱鬧的魚攤上充斥著腥臭味,活蹦亂跳的魚在木盆裏擁擠地遊來遊去。有一個大木盆裏放著一條小魚,小魚身上的鱗片泛著白靈靈的光。


    “嘿,夥計,這魚兒怎麽賣?”有一農婦路過,瞅見了這木盆裏有些奇異的小魚。


    “五兩。”魚攤獅子大開口,伸出了五個粗糙的手指頭。


    農婦搖了搖頭,張嘴罵道:“好你個老魚頭,這些日子趕巧都在你這兒買魚,你倒是坑起人來了,大家夥來評評理,這魚兒拿值得五兩銀子!”


    嚷嚷著周邊的人都圍了過來,在這魚兒的周圍探出腦袋細細瞅著。有個好管閑事兒擺攤的賣膏藥人家,伸出手指戳了戳這魚兒,差點被咬了一口,被賣魚的老魚頭呸了好幾口,“去去去,你一個神棍在這兒湊什麽熱鬧。”


    賣膏藥的人家鼻子差點沒氣歪,吹胡子瞪眼睛,“你才是神棍呢,這麽一條小魚兒賣五兩,你個黑心家夥。”


    “快實打實說價,我家老頭子等著灶火燒菜呢!”農婦不耐煩了去。


    老魚頭拍了拍另一盆的魚兒,說道:“這邊的魚兩文錢,這條魚兒就要五兩,買不起就別瞎逼叨叨。”


    農婦瞅了瞅那邊的魚兒,再瞧了瞧這條,“這條魚兒略大些,多給你一文錢,你賣不賣?”


    “不賣不賣,你個沒讀書的婦道人家,快走快走。”老魚頭不耐煩了,撥拉著手裏的漁網開始趕著她。


    賣膏藥的人家笑了笑,“喲嗬,沒文化的老魚頭不賣魚趕著起客還罵人了嘿……”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就連老魚頭都不知怎麽的樂嗬起來了。


    老魚頭不屑地瞥了兩眼賣膏藥的家夥,“你懂些什麽!這是人魚。”


    “人魚?”農婦半信半疑,又伸手想要抓住這條魚,可這魚兒滑溜的很,怎麽都握不住。


    老魚頭開始驅趕這胡攪蠻纏的農婦,“不買別亂碰我的魚兒,弄死了你可賠不起。”


    “若當真是人魚,你一個老魚頭能抓的住?”賣膏藥的不信地開始糊弄其他的人,“莫要弄得比我的膏藥還瞎。”


    人群裏稀稀落落的發出幾聲笑,卻沒人再去聽,因為這盆裏的魚兒,正在清晨的陽光的照耀下,魚鱗發出淡淡的白光,甚是好看,如同沐浴在金光中一般。


    “人魚!人魚!五兩銀子!”


    人群皆驚歎著,老魚頭趁機喊著價格,吸引來更多的人來爭相購買。


    “所有的魚,全要了。”清冽的女聲在亂哄哄的喊叫中顯得格外突兀。


    眾人皆安靜了下來,朝這位姑娘看去。來人一身簡單的道袍,紮著一個簡單的道姑髻,幹幹淨淨,清麗脫俗,好一個美貌道姑。


    “不知道姑購這些魚有何用途?”老魚頭樂上心頭,不禁起了加價的心思。


    九姑娘淡漠一瞥,“放生。”


    “道姑,這邊的魚大可買走,可這人魚……”


    老魚頭看了看身前烏壓壓的人,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莫不是會有達官顯貴買了這魚,若是吃了能長壽,那樣的話大有更高的價格在。


    ---題外話---月離本就和九姑娘先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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