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昊天萬三千一百零六年,露酣,古摩竭、蒙兀戰火不斷,烽火狼煙。


    凡塵大周西北有一部落,名曰鬼方。


    鬼方北麵摩竭壓境,西臨蒙兀,以彈丸之軀夾生虎狼之地,舉國上下戰戰兢兢。一月前,鬼方王親書求援信,派出使者送與大周,尋求周王庇護。


    為了避免戰亂紛擾,使者團沿東麵山林潛行入商,不料山中妖魔作祟,使者團全軍覆沒,鬼方王的求助書信也不翼而飛。


    時值摩竭、蒙兀交戰,鬼方危在旦夕,使者團卻信訊全無,急壞了鬼方王,他趕緊再書一封,一麵差遣使者送往大周,一麵派人探聽作祟妖魔的消息。


    不久後,派去東北山林的探子迴報鬼方王說:“王上,小人都打聽好了。山裏的村民說,近年山中妖魔猖獗,害了使周團的便是那一撥。小人還聽說,那群妖怪都是從北麵的索嶽爾濟山下來的,說是山下有一個邪教,他們的教主可是大有來頭,就是那個教主給了妖怪力量,這群畜生才敢這樣興風作浪!”


    鬼方王大怒,猛地敲擊桌案,厲聲問道:“是誰!竟敢如此狂妄!”大袖一揮,“孤要請得道的高人去收了這妖孽,看它還敢不敢害人!”


    “使不得,王上,千萬使不得!”有大臣急忙攔道,“王上,現今摩竭蒙兀交戰,百姓已經苦不堪言,若是再惹上了妖魔,您要老百姓怎麽過呀!”


    鬼方王靜了一會,長歎一氣。


    另有臣子上議,“王上,咱們還是等著周王的救兵到了再從長計議吧。”


    眾臣紛紛讚同,鬼方王沉思一陣,點了頭。


    此事之後,一個說法就從鬼方的王宮裏傳開了,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越傳越玄乎,不管哪個版本,概括起來實際都是一個內容:


    北極之地的索嶽爾濟山裏藏著一座北冥雪山,山上有一座供著聖獸雪麒麟的聖殿,名叫“麒麟殿”。麒麟殿裏有個鎮守聖殿的護法,名號龍玉朗。龍玉朗武功高強,法力無邊,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莫測,就是天上的神皇也要敬她三分。近日凡塵戰事連連,烽火連天,龍玉朗也下山來湊這個熱鬧,成立邪教,給予妖魔力量,放任怪物肆虐,危害四方百姓,實為天下之大害,人神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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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夢裏出入口朱亭的桃源路上,白眉毛的老仙官一路沒完沒了叨著。


    老仙官說:“龍玉朗成立邪教,縱容妖魔肆虐,危害四方百姓,實為天下之大害,人神得而誅之!”


    一旁的青衣女子麵色冷漠,不聲不響地隻管向前走。


    老仙官停了一下話頭,突然叫住她說:“哎哎,蒲牢神君,老頭我講了這麽多,您都記明白了吧!”


    蒲牢說:“凡塵太亂,什刹看不過來,要本君幫忙,下界調查麒麟護法龍玉朗。”


    老仙官拍一下手,“哎,對了!就是這樣!”


    蒲牢歎一口氣。一句話的內容這個老頭講了半個時辰。


    老仙官問:“那老頭我說的那些鬼方摩竭蒙兀大周的人文地貌,國情關係,還有奇聞異事,您都記全了嗎?”


    蒲牢加快了腳步,看到坐在朱亭門口和大耳怪翻花繩的小仙女,叫了一聲:“小八橘。”


    老仙官鍥而不舍地追著,“君上您都記住了嗎,凡塵混亂,人心叵測,您一定要記牢我說的話啊!”


    八橘站起來望著蒲牢看,粉撲撲的笑臉十分可愛,“蒲姥姥。”


    蒲牢迴頭看了眼追上來的老仙官,皺一皺眉。


    八橘看到她後麵的老仙官,問蒲牢:“姥姥要去凡塵嗎?”


    蒲牢嗯了一聲。


    八橘急忙招唿大耳怪把朱亭大門敞開,對蒲牢說:“姥姥您快下去吧,這次不用朱亭門牌了,你迴來的時候叫我一聲,八橘給你開門。”


    蒲牢摸摸八橘的發頂,“謝謝你。”飛出朱門駕雲落了下去。


    “神君您記好了嗎!別急著走啊!”老仙官氣喘籲籲地跑到朱亭門口,往下大聲叫道:“凡人工於心計,神君您心思純淨,可千萬注意別上了他們的當!”


    八橘拍了一下老仙官的腰。


    老仙官轉身看她,“嗨,你這小娃娃,要不是你急著放神君下去,我還能在跟她囑咐兩句呢。”


    八橘說:“老公公,你話真多。”


    老仙官眉毛一豎,“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呢,叫什麽名字?哪個女仙帶的?我找帶你的大仙女告狀去!”戳戳她的太陽穴,“好生治治你。”


    八橘仰著頭,眼神明亮,“我是朱亭仙子八橘,嫏媓女官渡夢如玉的弟子。”我的夢想是,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像師父那樣冷靜睿智的嫏媓女官,能聽蒲姥姥叫我一聲“渡夢八橘”。


    蒲姥姥曾經說過,讀書最好了,所以跟著嫏媓女官學習是非常幸福的事,一定要努力修行,將來才能成為了不起的女仙。


    八橘抬頭望向天邊的雲,白鶴飛過,鳴叫三聲。


    八橘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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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頭蒲牢出了夢裏,下了凡塵。


    鬼方邊境要塞,阿琳城。


    清晨,霜重,風寒。


    “駕!”兩個車夫趕著四匹馬從管道疾馳而來。


    騎馬走在前麵的男人大聲叫道:“讓開,請大家讓讓,以免誤傷!”


    蒲牢走到一旁,給馬車讓行。


    四匹馬拉的馬車十分寬敞,裝飾也極其漂亮,素紗銀棚,畫著精致的雲紋,車廂四角還綴著小巧的鈴鐺,叮當輕響。


    蒲牢極少下界,對凡塵之物了解甚少,頭一次見到這樣精細的凡物,有些好奇,便抬頭看了一會。


    坐在車廂外的侍女模樣嬌俏,打扮的也很漂亮,挽著雙髻,一身雪白的長裙。侍女笑著撩開窗簾朝裏說了什麽,車窗裏伸出半截手指來,指尖銜著一張繡銀方巾,侍女頷首接了過來,拿著細細擦拭額角。


    忽然一陣風來,侍女手一哆嗦,方巾隨風飄遠了。


    侍女急忙轉身去看方巾,車裏的人說了句話,侍女點頭應好,又坐迴了原位,不再理會那張飄走的手絹。


    繡銀方巾在風中飄飄搖搖,緩緩飄落,停在蒲牢腳邊。


    蒲牢拾起方巾,素色雲紋的繡銀手絹非常美麗,隱隱散著一股淡雅的清香。像化在初夏清泉的雪,又像穿過雨後竹林的風。


    蒲牢看看它,又仰頭望一望駛遠的馬車。


    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這樣精美的手絹就這樣不要了。


    前麵的酒肆一陣騷動,蒲牢走過去看,順手把方巾揣進了懷裏。


    蒲牢推開熙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擠進去,原來是酒肆前的告示板上張貼了新的通告。


    蒲牢仔細看了看通告,上麵寫著:北方戰亂,妖魔肆虐,近日情況尤為嚴峻。為防敵軍突襲,妖魔侵略,王上決定加強防禦,即日起全麵封城,完全封鎖通往東北山林的道路,特下此詔告誡眾民嚴守禁令。


    阿琳城本來隻是嚴格排查出入人口,現在倒好,直接封城了!


    圍觀的人炸開了鍋。


    “這不是明擺了要把我們困起來送死嗎!”


    “對啊!這下完了,城門一鎖,我們不是要被摩竭人捉去當俘虜,就是要給妖魔當糧食!”


    蒲牢穿過人群往外走。


    經過一個茶館時,她聽見有路商隊正在商量什麽,停在瓦房後認真地聽。


    一個男人說:“怎麽辦,鬼方王要封城,咱們十幾箱的貨全部屯著,這要出不去,一年的功夫豈不都白費了!”


    一個老頭迴道:“鬼方王這事幹的太臭!誒,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說著,看看四周,湊到男人耳邊小聲道:“我前幾天在地下集會就聽南邊上來的那隊人透露過封城的風聲,你看這不,全應驗了!”


    男人迷眼,“那幫蠻子消息向來靈通,人脈廣不說,上麵肯定有人。”又問:“那他們有什麽打算?”


    老頭低聲道:“聽說城北東北角有個廢了的大院子。”


    男人皺眉,“那不是早年蝤蠐王的宅邸嗎!後來蝤蠐王篡位被斬,那院子都荒了幾十年了!”


    “你別急,先聽我說完!”


    “你說。”


    老頭說:“蝤蠐王的狡猾當年鬼方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說他修那麽大宅子,就沒有琢磨著在宅裏做點手腳給自己留兩條生路?”


    男人眼神一亮,“喲嗬,這麽說......”


    老頭對著他耳朵說:“那蠻子就說,宅邸後院的假山裏,有一條通向阿琳成外的地道!”


    男人大喜,“那太好了,咱們可以把貨從那運出去,再到大周賣掉,今年的生意還能救起來。”


    老頭卻麵露難色,“不過......”


    “不過什麽?”


    老頭說:“蠻子說那地道是通著東北山林的,那兒現在不是妖魔肆虐麽......”


    蒲牢眸子一沉,東北山林的妖魔,正是龍玉朗的勢力範圍。她看了眼男人和老頭,想到:傳聞龍玉朗身手了得,奸詐狡猾,極難對付,硬碰硬肯定吃不了好,何不跟著他們,混在凡人裏暗中調查龍玉朗創立邪教作亂人間的事?


    於是蒲牢走了出去,手上凝出青色冷焰,冷聲道:“我是巫師,我跟你們去。”


    男人和老頭詫異地看向她,見到她手中的冷焰眼睛瞪得更大了。


    蒲牢說:“你們是商人,肯定明白交易的道理。我現在要出城,可是城門封了。你們要出城,但是害怕城外山林的妖魔。你們帶我出城,我幫你們驅除妖魔,彼此互利,何樂而不為?”


    男人緊張道:“我我、我們怎麽能相信你能驅除妖魔呢!”


    蒲牢一掌轟塌了瓦房,看向男人。


    男人嚇得失了言語。


    薑還是老的辣,老頭急忙給蒲牢行禮,客氣道:“巫師大人法術高強,老朽佩服得五體投地,一路上有巫師大人保護,我們自然就放心了!”說著,急忙拉著男人給蒲牢賠笑臉。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也給蒲牢行禮。


    兩人帶著蒲牢迴了客棧,和商隊計劃好了逃出方案,當天晚上就動身潛入了蝤蠐王府,找到後院假山,下麵果然有條地道通。


    商隊穿過地道,走了許久才到頭,推開地道上方的石板,果然已經到了城外。


    他們在山林裏走了一段路,人大多累得不行,隻有蒲牢一個大氣都不喘,老頭笑著誇她內力深厚。


    忽然有人說前麵林子裏有光,蒲牢望了眼說:“是山裏的村子,可以進去休息。”


    於是一隊人拉著箱子走向村子。


    進了村,問了更夫,說是全村隻有一家客棧,便帶他們走了過去。


    招待他們的是老板娘,三十來歲的年紀,卻是風韻猶存,抹了胭脂,別了紅花。


    老板娘說:“喲,幾位爺,荒山野嶺的沒人來,方圓百裏可隻有這一個村子,也隻有我一家客棧,住的全是周圍逃命路過的人,沒剩幾間房了,就算你們擠一擠,那也塞不下啊。”


    蒲牢說:“能擠幾人就擠,我其餘人住柴房。”


    老板娘笑道:“行,就怕你們不願意。”


    “行?”樓上突然傳來一聲低笑,又認真地說:“讓女子在柴房休息,老板娘,這怎麽能行呢?”


    老板娘看著從樓上走下的白衣公子,臉笑成了花,急忙貼上去附和:“是是是,葛公子說的對。哎呀,公子可真是憐香惜玉呀。”


    葛公子走到蒲牢麵前,略一欠身,恭敬問道:“這位姑娘,荒山淒苦,姑娘趕路辛苦,怎麽能和一幫莽漢屈住柴房呢?若是姑娘不嫌棄,在下願讓出客房,請姑娘好生歇息吧。”


    蒲牢微皺起眉,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就像......那張方巾。


    她抬頭看向對方,玉冠雪衣的公子哥麵容清秀俊麗,娥眉桃眼,英氣逼人,眉宇間卻又透著沉穩,談笑之間風度翩翩,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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