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應道:“我雖在工作上和鬼市仲裁府獬豸有來往,但各自領域不同,無權幹涉,你別天真到以為可以通過我撈著什麽好處。”


    “我指望從你那撈什麽好處?”蒲牢嗤笑,“我不過找你打探個消息,你不至於吝嗇到連個消息都不肯賣給老朋友吧?”


    什刹眼珠傾斜,“我沒有朋友。”握住腰間長劍,“有的,隻是敵人。”


    阿絮在一旁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什刹這意思是不肯幫她們嗎?


    蒲牢問:“你說還是不說?”


    “秘術師宗家的少領主失蹤了,有人指控是天師幹的。”什刹轉身走了兩步,側眼看蒲牢,“家族糾紛,一方向王城遞交了製裁申請書,王城準了,兩家自行解決,全靠各自勢力說話,旁觀者有什麽好說的?”


    蒲牢說:“你覺得若是背後沒人,光憑秘術師的能耐就能把天師城廢成這樣?”


    “天師早已落沒。”


    “你說的話自己信嗎?”


    什刹迴過頭,冷冷看著她,“你一定要多管閑事嗎?”


    蒲牢也冷冷地迴她:“一定。”


    什刹長歎一氣,一步一步慢慢走著,鐵鏈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印跡,“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你若執意要查,自己去問獬豸。”


    蒲牢笑道:“你也不給我引見引見?”


    什刹沒理會她,徑直走開了。


    阿絮跑到蒲牢身邊,看著什刹的背影說:“她每天殺那麽多妖怪,看慣了生死,對這些事不會上心的。”


    蒲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岐子鴻,歎道:“不會吧,這種程度的靈波震蕩他就暈了?”


    阿絮聳聳肩。


    蒲牢說:“想不到天師現今也落魄至此,難怪連抵禦秘術師的能力都沒有。”


    阿絮問:“我們去找獬豸嗎?”


    蒲牢想一想說:“獬豸和什刹一樣,正直清明,一向秉公辦事,剛正不阿,如果天師城的事裏真有貓膩,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現在事情發展成這樣,說明其中有別的原因,他們抓不到把柄,暫時沒法介入。”


    “那有沒有可能上麵有人壓著獬豸,讓他也沒法插手呢?”阿絮問。


    蒲牢點頭,“這樣說也不無道理,但中立王城權利製衡,三方態度鮮明,有誰能夠壓製仲裁府......”


    阿絮又說:“其實還有可能......”


    “什麽?”


    “別的人變成了獬豸?”


    蒲牢看向她,“你是說,有人取代獬豸上位,然後借獬豸的權力胡作非為?”


    “嗯,而且做出這種事的最有可能就是天寰的人。”阿絮道。一想起可能是這些人害了岐子木一家,阿絮就恨的牙癢癢。


    蒲牢思忖片刻,說道:“那直接去仲裁府硬碰硬就沒多大價值了,潛伏進去套話更有用些。”


    阿絮搖了搖岐子鴻,搖不醒,隻好把他拖進岐師樓,隨便找了個床榻把他放上去,正好岐家的使魔從山上捕獵迴來了,背著肥碩的野山豬一進門就把獵物丟在地上,悲情抽泣地撲到主人身邊。阿絮說:“正好你迴來了,我們要走了,你好好照顧你的主人。”使魔謝過兩位不知名的好心天仙,問道:“不知兩位大人要去何處,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阿絮答道:“仲裁府。”


    使魔抓抓腦袋,想了會說:“我先前和城裏幾家天師的使魔上山捕獵,一起閑聊,聽山下花家的小白狼說在天師城被封前,仲裁府就有些奇怪。”


    蒲牢問:“怎麽個奇怪法?”


    使魔說:“仲裁府本來是透明開放的,平時要見府主也很容易,在外通報一聲即可,可是不知為何從一年前起,仲裁府就戒備森嚴,還專門在外修了鐵籠子似的柵欄不準外人接近,對外聲稱裏麵關了要犯要嚴加看守,自那以後再沒有人見過獬豸大人。”


    蒲牢問:“那仲裁府的事務都照常進行嗎?”


    “照常啊,隻是獬豸大人把仲裁府封起來,不願意見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了,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沒準是受夢裏辟邪神君的影響?聽說辟邪神君就是個冷漠性子,從不見人,天祿殿就像鬼族底下的冥府一樣,想想就冷得發抖。”說著,使魔抱著身子打了個顫。


    啊哦。阿絮背著手嘟嘟嘴,剛才辟邪神君本尊還在這呢,幸虧走得早,不然這小使魔肯定腦袋身子得分家。


    蒲牢卻深以為然的點頭,“英雄所見略同。”


    阿絮差點沒一口噴出來,真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看了使魔一會,忽然問:“既然你是岐家的使魔,還活著......那獢獢王呢?跟著子木的獢獢王還在嗎?”


    使魔搖頭,“不知道。但應該還活著吧。”


    “你這麽確定?”


    使魔指了一下牆上供著的犬神像,犬神的嘴裏銜著一塊血色紅玉,他說:“犬神血淚石和獢獢王的元神是相連的,既然血淚石沒有破,獢獢王一定在什麽地方等著小主人吧。”


    是啊,就算岐子木重生投胎了,它也一定會找到他身邊,永遠追隨他吧。阿絮看著英勇的犬神像微笑。畢竟犬神是一旦認定就決不舍棄的種族啊。


    蒲牢牽起阿絮的手,“我們走了,你們保重。”


    使魔笑眯眯地跟她們揮手再見,“謝謝兩位天仙的結界和守護獸,有了它們家裏安全多了!”


    蒲牢帶著阿絮下了山,上橋過河。阿絮站在橋頭跳高遠望,即使隔了很遠,在這裏還是能看到中立王城最高的永夜鍾塔。蒲牢走過去,順著阿絮的視線望一眼,“跳什麽呢?”阿絮指著塔尖說:“我在看那個塔。”蒲牢說:“那是永夜鍾塔,鬼市的標誌,鬼市的永夜王就在那裏。”


    阿絮驚訝道:“鬼市也有王?你不是說是內務府,下政府,仲裁府三方製衡嗎,怎麽又冒出一個王來?”


    蒲牢說:“永夜王隻是一個象征,其實什麽作用也沒有。我也隻是知道有那麽個人存在,但是沒人見過她吧。”頓一頓,摸著下巴說:“就和鬼市傭兵團的團長一樣,孽火修羅紅蓮斬,好幾年了,自從老團長去世新團長即位後,就沒人見過。”


    阿絮笑著捏蒲牢鼻子,“你好意思說人家,你這個大海怪不也一千年沒人見過了?”


    蒲牢叉腰道:“開玩笑,本神君的英姿,豈是尋常人想見就能見到的?”


    “大海怪有什麽好神氣的,烏漆嘛黑一大長條,一點也不好看!”阿絮吐舌頭跳走了,蒲牢立在橋頭風中淩亂,烏漆嘛黑一大長條......有那麽醜嗎?要不要考慮去染色呢,但是聽說水族新興的美鱗染甲很貴啊,而且還有點疼......


    兩人出天師城的時候恰好又碰到了進城時的大貓車,便又恬不知恥地搭了個順風車,坐在車尾欣賞沿途美景,小風嗖嗖的,那叫一個舒爽。大貓車跑到前麵的岔路口往右拐了,阿絮說:“秋寧,這車不去王城。”蒲牢看看四周,指著前麵的一個火雲青牛車說:“走,咱們下了大貓車,換個大牛車。”再仔細觀察它的前進方向,補充道:“大牛車是去王城的。”


    “好,那就去大牛車!”阿絮一手牽住蒲牢,輕身飛起,兩人飄飄然越過車頂,足尖點上車尾護欄,迴身看著趕著大貓的車夫發笑。


    大貓車夫這才發現一路上都有人搭便車占便宜,指著她們破口罵道:“哪裏來的野丫頭,卑鄙無恥!”


    阿絮捂嘴彎彎腰,靠在蒲牢懷裏咯咯笑,蒲牢捋一捋她臉頰飛起的發絲,攬著她的肩頭矮身坐下,低下眼,看著懷中少女卷翹的睫毛,微醺的桃花眸子,還有白裏透粉的小臉蛋,胸中不由心曠神怡,如沐春風。


    美好的安靜並沒保持太久,後車廂的簾子被掀了開來,裹著長布的男人探出頭吼道:“誰那麽大膽子活膩了,敢蹭老子的車!”


    呃......你......我......


    待看清雙方模樣後,蒲牢皺起眉,男人咳了一聲。原來這牛車的主人正是伊夏的老板。


    蒲牢問他:“你要去王城?”


    男人哼道:“不錯,關你什麽事。”


    蒲牢轉過身,“那就好,我怕蹭錯車了。”


    “你!”


    阿絮指著他,“你什麽你!我警告你啊,我家秋寧可是蒲牢神君,你再放肆,本姑娘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無理取鬧!”男人罵道。


    蒲牢幽幽道:“你以為我脾氣那麽好不跟你動手?”嗤笑一聲,“是敖瀚跟我打過招唿,說你性格古怪,要我關照你。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男人一時無語,沒想到敖瀚背地裏這樣說他。


    蒲牢問他:“你去王城做什麽?”


    男人咬著唇不說話。


    “你要有什麽事,說了我或許能幫你。”


    男人看了她一會,眉頭一皺,道:“我去仲裁府。”


    “仲裁府?”蒲牢迴過頭,“你去那做什麽?”不禁心下生疑,這人是秘術師,要去仲裁府,難道和天師城的事有關係?


    男人不答反問:“你們去哪?”


    蒲牢笑道:“巧了,我們也去仲裁府。”


    男人沉默了一會,抬起眼,低聲問道:“你們要救天師?”


    蒲牢說:“是又怎樣?”


    男人沉吟片刻,轉身迴了車裏,說道:“一起吧,我帶你們進去。在下蒼枕月,遊吟法師,受人所托暗查秘術師少領主失蹤一案。”


    蒲牢問道:“還有誰在查這件事?”


    蒼枕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個名字說出了口:“辟邪神君。”


    蒲牢靜默少許,活動手指,“哦?她還在查些什麽,本君也一並幫她查了,怎麽說她也是我的老朋友。”


    蒼枕月坐在車頭,揮鞭驅趕青牛,迴道:“鬼市傭兵團,還有......”抬頭望向直插天際的永夜鍾塔,“鬼市永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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