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將私庫以及俸祿都搬去討好葉芷青,對於周夫人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她總存著一種幻想,兒子是自己生的,他行事起來也會顧忌她這個做母親的心情,沒想到在婚姻之事上他竟全然不肯聽。


    次日他迴鹽運司辦公務,中午周夫遣了個小丫頭叫他迴後宅來吃午飯。他倒是依言來了,坐在菡萏院正廳,目光在周夫人麵上虛虛掃過,道:“母親昨夜沒有休息好?若是下人侍候的不好,換了就是了。若再睡不好,不如請劉大夫過來給母親瞧瞧?馬上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父親一個人在明州怎麽過的。”


    周家將門慣例,每年除夕夜,周震都在營裏與眾將士們同樂,真要與家人團聚都是從初一開始。


    以往父子三人都在軍中,周濱偶爾換防迴來,也早過了新年。


    每年周府的除夕都是周夫人帶著女兒周琪,與幾個姨娘們一起過的。


    周震的妾室在將軍府也就是擺設一般的存在,偶爾侍候周震一迴,那也是他戰事閑暇在府裏長居之時。


    周夫人有時候都覺得,比起跟丈夫相處的時間,似乎她與妾室們相處的時間更長,府中被她捏在手裏,因此待妾室們倒也和善,讓她自己評價,她大約要算個十分合格的主母了。


    周夫人話在嘴裏滾了幾圈,很想質問兒子將私庫與俸祿都交給姓葉的丫頭,難道就不考慮往後,但想想他那日說的話,到底將這番話咽迴了肚裏,與兒子吃完了麵和心不和的一餐午飯。


    午飯之後,周鴻便迴前衙去忙,周夫人心裏憋悶,時近新年,她既打定了主意不迴明州過年,便要好生準備一番。便叫了女兒下午一起去逛街,女孩兒家總還要置辦幾身新衣裳。


    “做娘的天生命苦,為子女設想的再周到,他們也未必領情。”她自嘲,秦婆子忙湊上來安慰:“夫人說哪裏話。大少爺與大小姐其實都知道夫人疼他們,這才敢在夫人麵前折騰。若是跟夫人不親,又何必要將心裏話跟夫人說?”


    周夫人並沒被她安慰到,神色怏怏:“隻盼他們將來自己做了父母,也多生兩個執拗的小子,好好吃吃孩子們不聽話的苦頭,將來就知道我這做娘的一番苦心了。”又想到將來讓他們的孩子們折騰他們,還不知道何年何月,遠水解不了近渴,心就更灰了。


    周琪最近不好意思去找葉芷青玩,便在後宅裏陪周夫人。聽說下午能出門玩,頓時歡唿雀躍,指揮著靜月替她翻箱倒櫃找衣服首飾打扮,好打扮漂亮了出門。


    午飯後略歇息片刻,母女倆便坐上馬車前去逛街,先去了綢緞莊,挑了好幾匹料子,這才轉往銀樓。


    周夫人來揚州之後,周鴻那些們探得消息,時常派人來遞個話,想要進鹽運司後衙向周夫人請個安,都被周鴻擋了迴去。但臨近過年,周鴻再不近人情,也不能擋著僚屬帶著家眷前來拜年。


    周琪正是鮮花嫩柳的年紀,就算是明州府的公子瞧不上,也該籌備著再尋一門親事了。


    周夫人有心要將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新年的時候在府衙待客之時讓她也出來招唿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順便瞧瞧可有中意的公子。再說虞閣老桃李滿天下,也有弟子在兩淮任職,聽到她到揚州的消息,便派了婆子前來送禮,恐怕過年都要走動起來,聯絡感情。


    兩淮鹽道的官員再沒人能比周鴻官職高了,周夫人倒也未必想要在鹽道官員裏替周琪挑夫婿,虞閣老門下學生的子弟才是她的目標。


    娘倆帶著丫環婆子護衛踏進金玉閣的時候,胖胖的掌櫃正在掃待一對母女挑首飾,櫃台上擺滿了盒子,挑首飾的女子低頭看著,母女倆背身站著小聲私語,周家母女倆倒沒注意。


    金玉閣在揚州城裏乃是數一數二的銀樓,他家的首飾貴在精而不在在於多,每年每季總會推出十幾套首飾,樣子新奇漂亮,引的揚州不少太太奶奶們趨之若鶩,恨不得每季有了新款首飾就要添兩套。


    女人對於新衣服與首飾的需求總是不斷的,周琪見到滿櫃台擺開的漂亮首飾也瞧的目不轉晴,湊近了去瞧,忽聽得之前挑首飾的那位姑娘問道:“掌櫃的,你這還有沒有更好的貨?”


    聲音太過耳熟,周琪扭頭去看,與一雙熟悉的眼睛對上,頓時愕然不已。


    眼前的母女不是別人,正是周鴻的前夫婚妻與前丈母娘——郭三夫人與郭思晴。


    周夫人落後了幾步,過來的時候正與郭家母女打了個照麵,頓時愣了一下。


    郭夫人與周夫人以前來往還算親密,後來又結成了親家,如果不是後麵的一係列事情,周夫人來揚州之後怎麽可能不聯係郭夫人。


    周夫人從心裏挑中了郭思晴,無論是出身門第容貌才情,都合她意。可惜後來知道了郭三夫人來揚州之後對周鴻百般挑剔,還寫信迴去想讓周夫人管束周鴻,她心中便有些不喜,無論周鴻對錯,做母親的總有些護短。


    結果她這點不滿還沒消弭,郭三夫人就寫信迴去退親。


    周郭兩家的親事退了之後,周夫人心裏憋了一口氣:你瞧不上我兒子,我就偏偏要尋一門各方麵都比你女兒強的媳婦兒給我兒子!


    假如周鴻順從了周夫人之意,讓周夫人替他挑一門大家閨秀,讓周夫人憋著的這口氣出了,母子關係也就不必如此緊張。偏偏周鴻不但不肯讓周夫人如願,竟然還想娶葉芷青進門,簡直是讓周夫人的心境雪上加霜,見到郭夫人就更沒好臉色了。


    她冷著一張臉未開口,郭三夫人心裏不知道多少惋惜,雖母女商議一番,又修書給郭三爺,道郭思晴既與周家退婚,再想挑一門更好的親事恐怕也難,正好宮中采選使下江南,已經在兩淮開始采選秀女,不若將郭思晴送進宮去。


    郭三爺原本對嫡女寄予厚望,沒想到郭三夫人與他商量都沒商量,就將周家的親事給退了,又有妾室在耳邊吹吹枕頭風,長久的夫妻分離也讓他漸漸不再是凡事聽從郭三夫人的那個郭三爺了,當即怒氣衝衝迴了一封信,大意便是閨女是你生的,你願意怎樣就怎樣,隻將來不好了別怨我就成!


    郭三夫人接到丈夫透著怒意與冷淡疏離的信,心中苦澀萬分,更加堅定了送女入宮的決心。


    郭思晴要應采選入宮,總要好生打扮一番。母女倆打起精神開始做衣衫打首飾,到處挑東西,直恨不得進宮就得了聖人寵愛,也好揚眉吐氣。


    今日母女倆一起來金玉閣,萬沒料到能撞上周氏母女。


    “夫人幾時到的揚州?路上可平順?”


    周夫人雖不想搭理郭夫人,但奈何對方笑著來打招唿,她也要維持基本的禮貌:“來了也有些日子,怎的也沒聽說過三夫人的消息?”


    她這話其實是在揭短。自來了揚州城,除了與兒子跟葉芷青過不去,她還讓人打聽了郭三夫人退親的前前後後,從心裏更是鄙視郭三夫人的目光短淺。


    郭三夫人麵上作燒,本來她率先提起退婚一事,心裏還有幾分愧疚,但在那之前周鴻便口出不善,還說過要退親之事,那點愧疚煙消雲散不說,更對周夫人揭短之事記恨在心裏,暗想將來女兒在宮中承寵,丈夫能高升,到那時候又何至於要瞧周夫人的臉色?


    不過眼下她忙著打點采選之事,不欲與周夫人“一般見識”,便笑笑道:“最近忙著迴明州,倒是不知道夫人來揚州了。改日若得空再與夫人相聚,今兒且先告辭了!”說罷帶著郭思晴匆匆走了。


    周夫人因為初次來金玉閣,尤其撞上郭夫人,心裏實在窩火,便誓要給周琪挑幾件好頭麵,吩咐掌櫃的:“將方才她們沒看上的都收起來,另拿新的過來瞧。”


    那掌櫃倒是認識郭三夫人,以前喬夫人與郭三夫人前來接待過,察言觀色便知眼前這位身份也不低,當下不敢怠慢,親自捧了當季最好的首飾來給周夫人瞧,還道:“姑娘也是要采選的?”


    周夫人抓住了他話中之意:“掌櫃的瞎說,我家怎麽會送女兒采選。難道方才那位夫人要送女兒采選?”


    郭三夫人近來跑了好幾次金玉坊,言來語去便露出了端倪。況且做生意的耳目靈通,誰家有姑娘想要入宮,總也要多跑幾趟首飾樓跟綢緞莊。做生意的消息靈通,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周夫人沒想到郭三夫人退婚,原來是瞧不上周鴻,為女兒另挑了高枝兒去攀,心裏更加不痛快了,迴去便唉聲歎氣,將郭三夫人在心裏罵了幾十遍。


    她半生要強,自認為有風度有教養,沒想到越老情緒反倒越失控,再見到周鴻心裏就更堵了,連個好臉色都沒有,脾氣暴躁不說,還對他諸多挑剔,引的周鴻下衙之後都不太願意往後院來了,點個卯就去過二人世界。


    迴去還跟葉芷青忍不住提了兩句:“我娘的脾氣最近是越來越大了,瞧著心煩氣躁的,想要讓她迴明州去,又不好開口,省得她還說兒子容不得她。”


    葉芷青瞎蒙:“你娘……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算算年紀似乎也差不多了。


    “更年期?那是什麽?”周鴻一臉懵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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