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報信的正是此次押解人犯的兵士,奉了天使之命前來報訊,想要讓周鴻協同查訪。


    龔江的老巢在江南,就算他一路逃跑了,想來也隻能逃往江南,而非北地。


    周鴻被人從熱被窩裏叫起來,懷裏溫香軟玉十分不滿,拿腳踹他:“以後若大半夜還有公事,就少往我這裏跑,省得擾了我的清夢!”


    “你這丫頭!”周鴻將手伸進被子裏去,觸手滑膩,如上好的膏脂般令人愛不釋手,狠揉了兩把,隻揉的她又伸出光裸玉白的腳丫子來踹他,才肯罷手。


    他穿衣出來,迎著十月的寒風往鹽運司走的時候,手上猶留著方才的觸感,揮之不去。


    “龔江怎麽跑了?”


    前來報訊的周浩小心隨侍在側,也十分能理解他這會的口氣不善:“大人,屬下問了幾句,總覺得來使語焉不詳,似乎……還有隱情。”


    “難道還有人想要殺了龔江不成?”周鴻一句話脫口而出,主仆兩個卻瞬間都怔住了,如醍醐灌頂一般清醒了過來,兩人目光相觸,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一句話:想要殺龔江的……恐怕大有人在!


    龔江吐露出來的東西,足以讓京中不少人睡不著,而其中有能力派出人半路截殺龔江的還不少。隻要殺了龔江,喬立平在京中自可以隨意狡辯,沒有人指證他就可以將所犯罪行混賴掉,最後恐怕聖上問責下來,周鴻反而會倒黴。


    主仆兩個翻身上馬,清脆的馬蹄聲踏破夜的靜謐,很快就到了鹽運司大門。


    鹽運司大門常年有守衛日夜輪值,見到周鴻行色匆匆而來,皆交換了個眼神,上前來牽馬。


    周鴻踏進運鹽司,隻覺得身上有些發涼,也不知道是十月的冷風吹的人身上冷,還是聽聞龔江逃跑的消息而心冷。


    他搓搓手,踏進了正廳,那裏正有個走來走去的軍士,見到他忙行禮:“小的李琛見過大人!小的奉命一路押送龔江等要犯迴京受審,哪知走到半道上龔江卻逃跑了!”


    周鴻在上首落座,又吩咐周浩:“去倒茶來,辛苦了!”方才路上湧上的厲色盡數收斂,此刻的他理智全部迴籠,一句句問起了李琛。


    “龔江是如何跑的?還有鹽幫的其餘人呢?喻煒諸四等人?”


    “迴周大人,龔江此人極是狡猾,半道上落水逃跑了,隨行的大人已經命人下水去撈,卻沒撈到人,而鹽幫的幾人聽說龔江逃跑,皆畏罪自殺了!”


    “都……都死了?”周鴻立刻就從中嗅出了不同尋常。


    “都畏罪自殺了,大約是怕龔江的罪名落到他們身上,這些人倒也不失為硬漢。大人,目下要緊的是要抓到龔江!”


    周鴻道:“本官手裏沒兵,協同抓人犯恐怕有點難,也隻能派鹽運司這些人去外麵暗訪。既然鹽幫的大小頭目都死了,不知道喬立平如何了?”


    李琛大半夜跑來,也不知道騎馬跑了多久的路,站在那裏似乎很是疲累:“喬大……喬立平倒是隻受了一點輕傷,尚無性命之憂,大人請盡管放心!”


    周鴻心道:鹽幫的所有犯人全都莫名其妙死了,隻留下個喬立平,這裏麵沒貓膩,說出來恐怕誰都不信。但現在不是跟他爭論的時候,且不知道這人是誰的人,當真不敢輕舉妄動。


    他將李琛好生安撫,喚了周浩來送李琛去安置:“你也行了一路,恐怕早就累了。龔江在江南經營多年,狡兔三窟,真要找起來肯定不容易,不如你先下去歇息,等明日本官再派人慢慢尋訪!”


    兩淮鹽道已非昨日,龔江就算是跑迴來,想要再做鹽梟頭子,也有難度。


    李琛退下之後,周鴻便對著燈燭坐了半夜,將兩淮鹽道發生的事情從頭梳理了一遍,懷疑李琛根本就沒說實話。


    鹽幫眾人之死,有滅口之嫌。也不知道當時情況如何,如今想要知道,除非找到龔江。


    一連數日,周鴻都是愁眉不展。


    次日他就將鹽運司的人派出去找龔江,李琛每日前來打聽消息,一副焦急的模樣,倒好似交不了差會受罰似的。


    周鴻也是在軍中多年,知道軍紀嚴明的營裏麵有時候有些不近人情。但內因太過複雜,他也不想胡亂同情別人,便每日又藏到了葉府。


    葉芷青每日從迴春堂坐館迴來,見到他對著初冬荒涼的園子愁眉不展,還當他嫌棄園中景色,便讓蘇銘出去買了好幾盆冬天的綠植放在園子裏,還是不見周鴻開顏,難道是嫌棄不好看?


    第二日他不坐在昨日擺了綠植的地方,而是坐到了前廳裏,捧著茶碗又是一天。


    葉芷青迴家來,對著前廳的擺設沉思了好久,她總覺得自己的審美大約同周鴻的有出入,不得他喜歡,才讓他對著廳中擺設也露出愁眉苦臉的模樣。


    她默默開箱取了銀票交給蘇銘,讓他再買些東西把前廳布置一番。


    蘇銘頂著寒冬的風出門轉了一趟家具店,連花鳥店都沒放過,帶了一大票人迴來布置前廳。


    周鴻皺著眉頭離鬧哄哄的前廳遠一點,躲到了葉芷青的書房裏。


    葉芷青的書房裏基本全都是醫書,大部分是她購賣的,還有一部分是誌怪小說,其實她看書的時間極少,反倒是書房案上擺著一摞稿紙,乃是她的學習筆記,從前世到今生所學,有時間就默一點,總怕自己漸漸忘了所學。


    傍晚葉芷青迴家,見到蘇銘一臉憂心忡忡站在大門口迎接她,她頭疼的問道:“怎麽樣了?還是……拉著臉?”


    蘇銘點點頭,隻覺得討好男人實在太難,虧得他將來是要娶媳婦的人。女人嘛,除了他師傅這種怪胎,尋常小閨女送幾枝珠釵幾匹布恐怕都要樂開花了,全然不似周鴻這般難以討好。


    葉芷青問清楚了周鴻在書房裏,她過去之後隔著窗戶偷聽,隻覺得室內極為安靜,出了會神便推門進去,裝作興奮的模樣道:“今兒接了個診,那家男人是個打魚的漢子,送了我一簍魚過來,咱們今兒晚上開全魚宴!”


    魚被宋魁扛迴了廚房,丫頭們今晚可有得忙了。


    周鴻似乎並沒有被全魚宴觸動,葉芷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悄悄將自己的書房打量了一番,隻覺得簡潔實用,當真沒有重新布置的必要,便牽了他的手往外走:“聽阿銘說,你今兒在書房裏呆了大半日,也不嫌悶的慌。”


    說歸說,第二日書房裏還是擺了兩盆小小的綠植。


    晚上洗漱上床,周鴻對著帳子發呆,葉芷青心裏抓狂:難道要連帳子也換掉?


    天亮之後,她站在床帳前麵久久不動,心裏很是可惜思萱的手藝。


    這副繡著福字的帳子是思萱的手藝,她閑暇時就做,上個月才完工,閃著星星眼雙手奉到了葉芷青麵前。


    葉芷青當時連連誇她的繡功,還把自己用的換了下來,將新帳子掛了起來,真要把萬福帳子換掉,思萱肯定會傷心的。


    她用商量的口吻勸周鴻:“鴻哥哥,要不……這帳子咱不換了吧?思萱繡了很久,才掛起來沒多久。這房裏但凡你瞧著別的不順眼的咱們都可以換!”


    周鴻才洗漱完走過來,攬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頭頂,還奇怪她一大早盯著床帳子,結果就聽到了這句話,頓時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換床帳子做甚?”


    葉芷青比他更莫名其妙:“不是你昨晚皺著眉頭盯著床帳子好久,好像這床帳子醜的你簡直難以入睡,我還在考慮是不是你嫌棄思萱的手藝!”


    周鴻傻了眼:“我幾時嫌棄思萱的手藝了?”


    葉芷青恨不得將他批鬥一番:“我還想著你是不是最近特別厭倦我家,前幾日盯著園子愁眉苦臉,我讓阿銘買了些綠植迴來,你嫌醜就跑去前廳坐了一天,還黑著臉好像前廳也布置的不堪入目。沒辦法,我隻好讓阿銘跑出去買家具重新布置,結果你又躲到了書房。”


    “……書房裏的兩盆綠植也是你讓人買的?”


    葉芷青愁苦道:“我很喜歡書房的布置,就略做改變。”


    “所以你今早盯著帳子考慮要不要換,就是因為我昨晚盯著帳子發呆?”


    葉芷青十分沮喪:“就是娶個媳婦迴來都沒你這麽難侍候的,嫌棄就算了,還不肯說出來,默默用仇視的目光盯著我家裏的擺設,換誰能受得了啊?”


    周鴻盯著她片刻,頓時放聲大笑,雙臂將她摟住猛的拋了起來,在葉芷青的尖叫聲中又將她接住了,在她麵上狠狠香了一記:“你真是個寶貝!你真是我的寶貝!”雖然是場誤會,但實在讓人暖心。


    葉芷青被他拋的手暈眼花,摟著他的脖子死不撒手:“你……你別再拋了,再拋我哭給你看!”


    周鴻將她摟在懷裏,表情總算正經了起來:“好好我不拋了!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子裏裝了些什麽,我這些日子愁眉苦臉,隻是因為鹽幫的案子再起波折,龔江跑了,鹽幫的其餘人都被殺了,真相未明之前實在讓人心裏難安!”


    葉芷青的小動作宛如驅散烏雲的風,讓他大笑過後愁悶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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