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青沒想到張九山居然打著這個主意,這位海盜頭子竟然覺得她奇貨可居。


    “你難道就不怕我故意把人治死?到時候你也跑不掉!”


    張九山大約是還沒想過這種可能,也許在他的心中,但凡大夫都有悲天憫人的心腸,所以葉芷青才會在傷兵營盡心盡力,卻不曾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難道你不要命了?”他問出這句話之後才覺得自己犯蠢了。想起之前在島上拿她的命要挾那兩名護衛,她是寧可撞到刀口上自盡也不肯如了他的意。


    這丫頭倒有一副鐵石心腸!


    “咱們有話好好說,最近流球國太後身有抱恙,連皇宮裏的醫官都束手無策,在全國征召名醫,等咱們去了流球,憑借你的醫術治好了太後,到時候財富權勢,什麽不是唾手可得?”


    張九山做海盜年頭久,但是他的另外一重身份卻是商人,在大魏周邊許多小國做生意,別瞧著他在容山島說一不二,到了他國土地上也能曲迴來奉承一二,並非一味的蠻橫毒辣之輩。


    流球國太後生病也有小半年了,容山島與流球有貿易往來,因此張九山對流球國內的形勢也有所了解。


    葉芷青與郭嘉交換個眼神,皆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們隻有兩個人,郭嘉倒是奮不顧身追過來救他,可若是半途上不能把人救迴去,真到了流球國,張九山必然還有爪牙幫手,到時候還不是束手就擒。


    現在知道他留著葉芷青還有大用,兩個人總算放了一半心下來。


    “幫流球的太後治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不能對我們下黑手。若是我們兩個之中隻要有一個人受了傷,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得不著好。你可要想好了!”葉芷青現在倒是不怕自己會被弄死,就怕張九山對郭嘉下手。


    郭嘉有情有義追過來救她,她也要知恩圖報,保住郭嘉的性命。


    張九山大笑:“你不就是想讓我保住你情郎的性命嗎?算爺瞎了眼,居然讓你把情郎帶在身邊,罷罷罷!反正天下女人多的是,爺也不是非你不可!隻要你們去了流球之後老實聽話,一切都聽從我的調派,到時候少不了你們的好!”


    “一言為定!”


    葉芷青總算見識了利益的力量,居然能夠化敵為友,讓張九山這個縱橫海上毫無底線的海盜頭子也能退步妥協。


    既然雙方達成一致,之前的劍拔弩張總算緩解了,葉芷青靠在船舷上還跟張九山討要食物跟淡水:“既然九爺還需要我的醫術,總不能在海上就把我們給餓死吧?”


    張九山也確實需要葉芷青在流球國幫他站穩腳根。況且流球太後生病是一樁,但流球國王多年無嗣,好不容易生下來的三個小公主,如今也隻活了一個,另外兩個都在四五歲的時候夭折。而皇室後繼無人,都快成了蒙在流球國上空的陰雲,若是葉芷青能夠連流球國王的不育症都治好,他這位推薦人說不定還能在流球國撈個官當當呢。


    而葉芷青就算將來得了流球國王青臉,重賞有加,真要張口指證他是海盜,也得有證據。一則他在流球國可是做了多少年規規矩矩的商人,一切都遵循流球國律法,因為資金雄厚,在流球國還有不少商界的朋友,也算小有人脈,說出來根本沒人信。二則她若是指證自己是海盜,那她又是什麽人呢?


    張九山將前後想明白,根本不怕葉芷青跟郭嘉耍花招,朝烏莽使個眼色,後者便扔了淡水皮囊過去,又扔了一袋子幹糧。


    葉芷青啃著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幹糧,隻覺得簡直是在啃石頭,牙齒都要給崩掉了。她從小到大還沒吃過這麽硬的東西。


    郭嘉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皺著眉頭啃了一下,隻在幹糧上啃出來一道白印子:“這個真能吃?”


    對麵,張九山跟烏莽皆冷笑不語,埋頭啃幹糧,用事實讓他們見識了什麽叫銅齒鐵牙。


    葉芷青看他們啃的麵不改色,似乎吃的十分香甜,壓低了聲音問郭嘉:“他們的牙齒難道也比咱們的硬?”


    張九山在葉芷青與郭嘉身上總算見識到了什麽叫“嬌生慣養”,他吃個半飽,從船艙裏拉出魚竿扔進海裏,沒過多久就釣了條魚上來,從魚鉤上取下來之後,拋到了兩人麵前:“既然吃不下去幹糧,倒是可以吃些魚膾。”


    郭嘉從身上摸出防身的匕首,刮鱗開膛片魚肉,一氣嗬成,末了將片好的薄薄的魚肉遞給葉芷青:“最新鮮的魚生,吃吧吃吧!”


    葉芷青總算明白了,張九山為何在逃命的時候隻帶些啃不動的幹糧,整個大海都是他的菜園子,不想吃幹糧隨時可以釣魚改善生活,還真沒必要在吃的上多做準備,隻要有足夠的淡水就夠了。


    一頓飯總算是對付過去了,雖然胃裏難受的緊,隻想喝些熱湯熱水,不過如今也不無可奈何了。


    到了晚上,她就跟郭嘉擠在一處偎依著取暖,不到天亮就開始使勁打噴嚏。


    郭嘉也是無可奈何,兩個人背靠背取暖已經算是逾越了,若是他把人摟在懷裏那就隻能迴去把人娶迴家了,這可不符合他對葉芷青的定位。


    他是將葉芷青視為商業夥伴,覺得她頭腦靈活,定然會讓他產生新的賺錢思路,可不準備把人娶迴家關在後院裏,讓他娘拘著學規矩。


    葉芷青簡直是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淩晨四五點的時候就凍的直哆嗦,她估計著自己有可能已經被凍感冒了,在這個流感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她還是很愛惜生命的。


    當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躍出,整個海麵上都被灑上萬點金光,她幾乎要歡唿出聲,感激的……鼻涕都流了下來!


    ——毫無疑問,她凍感冒了。


    這隻船型偏小,隻有一個船艙,昨晚烏莽在外守夜,也是為了監視葉芷青跟郭嘉,張九山毫無紳士品格,一個人在船艙裏飽睡了一覺,天亮之後出艙看到葉芷青哆哆嗦嗦的狼狽模樣,也隻是取笑一句:“昨晚讓你進艙睡,爺又不會吃了你,凍病了也是自找的!”


    葉芷青:“……”瑪丹她怎麽能奢望一個殺人越貨的海盜身上會具有紳士風格這種美好的品德呢?


    今天的早餐還是幹糧加生魚,葉芷青吞了兩片生魚,再喝幾口涼水,隻覺得整個肚子都冰涼一片,最要命的是人有三急,晨起是無論如何也要解決個人問題的。


    船上的三個大男人倒是都有解決的辦法,背著她對著大海毫無負擔的解決了個人問題,唯獨葉芷青都快崩潰了。


    她忍的正痛苦之時,忽聽得烏莽驚叫:“九爺九爺,快看!”


    幾人扭頭去看,但見遠處一隊黑點,很快就能看出這是一隊戰船,風帆扯滿正全速駛來。很快就能瞧得清桅杆上的旗子正是大魏水師的飛龍旗,還有個鬥大的“周”字,卻是明州水師戰船。


    巨大的戰船航行速度極快,比起張九山逃命的小船來說,就是一艘艘龐然大物。


    張九山愣了一瞬,朝烏莽使了個眼色,烏莽跟了他多年,心領神會,船也不撐了,提刀向著郭嘉而來。


    郭嘉萬沒想到張九山死到臨頭,還想著魚死網破,在這狹小的甲板之上,他既要護著葉芷青與烏莽決戰,還要用餘光防著張九山的靠近,頓時左右支絀,很快就受了傷。


    張九山窺得空子,也提著倭刀而來,兩方夾擊,郭嘉很快就被逼離了葉芷青身邊,隻能寄希望於越來越近的大魏水師。


    戰船之上,焦慮了一天一夜的周鴻就站在最前麵,身邊站著五花大綁的姚三裏。


    姚三裏為了將功折罪,一路之上幾乎把張九山的老底都揭了個精光,隻盼著能夠保得性命。


    他老遠看到張九山逃命的船,興奮大叫:“看到沒看到沒?小人沒有說謊吧?”


    戰船駛的越近,周鴻越瞧的清楚。小船之上,郭嘉正與烏莽拚死一戰,兩個人身上都受了傷,而張九山正提著刀一步步逼近葉芷青。


    葉芷青步步後退,眼看著就到了船舷邊上,退無可退,身後就是茫茫大海,而張九山獰笑著逼近,卻見得葉芷青一腳踏上了船舷,扭頭朝戰船之上瞧了一眼,毫不猶豫跳下了海。


    “不要——”


    戰船上的周鴻跟提著刀的張九山同時出聲,但是葉芷青的身影已經掉進了碧波萬頃,激起一點水花,在海裏浮沉掙紮,隨波顛覆。


    與此同時,周鴻快速目測她下墜的方向,萬幸來之前他並未換衣,身上還穿著容山島倭兵巡邏的常服,連衣服都不必脫,從船上縱身躍下。


    身邊護衛等人見少將軍不顧安危率先跳海,就跟下餃子似的接二連三往下跳,又放了小舟下來,接近張九山逃跑的船隻。


    葉芷青跳海之前,也就是瞬間做出的決定。


    大魏水師戰船靠了過來,若是自己落到他手裏,還不似之前他要挾衛央郭嘉,心中還有一二分猶豫,此次可是生死一瞬,若是落在他手裏,必然是要挾周鴻放了他,誰知道結果會怎麽樣。但是跳海之後,就算她全然不會水,也還有一線生機。


    她跳之前隻是腦子一昏,對於一個全然不會遊水且在水中溺死又複生,還被沉過塘的人來說,真落了水就慌了。


    胳膊上跟脖子上被張九山用刀劃出的傷口疼痛隻是一個瞬間,很快撲天蓋地的海水就灌了過來,視線模糊處她隻能看到海裏戰船船身,很快整個人都沉進了碧藍的大海,又鹹又苦的海水擠壓的她幾乎要窒息。幾乎是瞬間,周圍落水的人在漂浮不定的水裏向著她遊了過來。


    葉芷青全身放鬆,緩緩閉上了眼睛,雖然內心依舊恐怕不已,但是奇異的隨著她全身放鬆不再掙紮,竟然被海水的浮力給托了起來。她的意識還未完全模糊,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習慣性伸手試圖抓住什麽,結果一腳踩下去是無邊無際的海水,立刻就朝下沉了下去。


    她大驚之下手腳不住掙紮,結果越掙紮越往下沉,很快就灌了一肚子又鹹又苦的海水,昏過去之前,隻覺得腰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住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張九山在葉芷青跳下海,看到小船馬上要被大周將士包圍,情急之下他也縱身一躍,跳進了海裏。


    恰好方才有不少軍士們都跳水救人,幾個人很快就向著他跳水的方向遊了過去。


    這場戰鬥結束的很快,船上的烏莽很快就強行登船的大周將士給活捉,郭嘉身上帶傷,拄著刀往海裏張望,看到周鴻攬著昏過去的葉芷青上了水師舟子,很快踩著繩梯上了戰船,總算放心下來,一屁股癱倒在了甲板上。


    周鴻懷裏抱著葉芷青上了戰船,先將人放到甲板上,觸手一摸就知道她灌了太多海水,將人倒控著吐出海水之後,不等她意識清醒,就將人抱到了自己的艙房。


    周浩留在了島上協理周震打掃戰場,跟著的梁進跟汪宏揚互相交換個眼色,都不知道該不該進艙房去,隻能守在門口等候召喚。


    艙房裏,周鴻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換洗衣服,卻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心疼發呆。


    戰船不比民用商船,上麵都有煮飯的粗使婆子。戰船上煮飯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夥頭兵,全船除了葉芷青就沒有一個女人。


    “葉子,醒醒。葉子醒醒。”


    周鴻喊了兩聲,葉芷青方才控水的時候似乎還有點意識,迷蒙的睜開眼睛瞧了他一眼,半個字都沒吐出來就又昏了過去,現在叫了好幾聲都沒動靜。他伸手撫上她的小臉,卻覺得滾燙,直覺不對。再摸她的額頭,也熱了起來,心下暗道不好。


    她這是發高燒了,身上還穿著濕衣服,隻會加重病情。


    周鴻當機立斷,扯開了她的腰帶,將她一股腦兒扒的隻剩個肚兜跟底褲,將人扶起來解開了係帶,閉著眼睛把肚兜跟下麵的底褲都給扒了,拉過一旁的被子將她整個人裹住了,這才睜開了眼睛,隻覺得臉上火燙。


    艙房裏再無別人,周鴻心跳如鼓,找了幹淨的褥子將上麵已經被她弄濕的換了下來,閉著眼睛將人從被子裏掏出來,隻覺得觸手細滑滾燙如暖玉,摸索著將他的中衣套上來,睜開眼睛不小心瞥見領口露出來的雪溝,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的周少將軍腦子裏萬馬奔騰,萬般綺思湧上心頭,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止不住。


    好不容易將衣服褲子外袍都穿戴整齊,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周少將軍深深覺得,給葉子換衣服反比他出征殺敵還要艱難百倍。


    汪宏揚在門口小聲請示,張九山跟他的護衛已經被押解上船,郭三公子也請到了戰船之上,是否可以迴航。


    周鴻連麵兒都沒露,隻吩咐戰船先迴容山島,他則拿著一塊軟布巾子給葉芷青擦頭發。


    葉芷青燒了一天一夜還未醒過來,因此不知道戰船到達容山島碼頭,周鴻從船上將她抱下來之後,守衛碼頭的將士們的臉色是何等的精彩,自然也就不知道有軍中將士上前來討好的表示,自己可以代勞,抱她迴去休息,周鴻那黑沉的鐵色,以及硬梆梆的口吻:“不必!做好自己的本份!”


    汪宏揚跟梁進擠眉弄眼瞧好戲,暗嘲同袍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一點眼色都沒有。


    軍醫連暉帶著幾名徒弟坐鎮東樓醫館,幫此次受傷的水軍將士們治傷,外加那些被擄來的礦工,很多都是積勞成疾,身體極為虛弱。他這裏忙的不可開交,周鴻的貼身護衛卻跑來請他去看個病人。


    “什麽人不能帶過來讓我看,非要讓我過去?”


    “連大爺,連爺爺,算小的求您了!若不是少將軍有令,小的哪敢擅作主張啊?”


    連暉心下一沉:“難道是少將軍追捕張九山的時候受重傷了?”他自覺猜出真相,腳下都快了幾分:“快走快走!你這個小兔崽子不早說,耽誤了事迴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汪宏揚可不敢瞎說,隻能哼哼哈哈打馬虎眼,小跑著跟上連暉的腳步。


    連暉到葉芷青住過的客樓之時,周震也趕了過來。他一片慈父心腸,聽說周鴻將匪首張九山抓迴來之後,不但沒有前去向他稟報,還懷裏抱著個人去客樓,遣了人去請連軍醫,心裏在猜測他抱的是什麽人。


    郭嘉上島之後就被人扶著往東樓醫館去了,連暉前腳離開他後腳才到,被個三十多歲的軍醫拉進去治傷。


    連暉在客樓下麵遇上了趕過來的周震,與他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疑惑,等到被個啞婢引到了樓上,周鴻聽到腳步聲才從裏麵走出來:“連叔,您快來看看她。”抬頭看到周震,頓時傻了:“父……父帥,您怎麽來了?”


    兒子的神情略帶了幾分不自然,這就更讓周震好奇了:“為父聽說你急請了連軍醫過來,還當你受了重傷,這才趕了過來。”他這句話本來就是敷衍周鴻的,隻是好奇他帶迴來的是什麽人,打眼一瞧周鴻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上麵連一滴血跡都無,顯見得追捕張九山他根本沒有受一點傷。


    周鴻有心讓周震避,但苦於找不到名目,還未想出好借口,連暉已經越過他們父子往房間裏走了進去,周鴻急忙跟上,周震隨後。


    葉芷青燒的滿臉通紅,人事不知,靜靜的躺在床上,頭發如上好的黑緞子一般鋪滿了瓷枕,更襯的她小臉緋紅,容色傾城。


    連暉進去之後,見到床上躺著的少女,唇邊頓時露出一絲笑意在周鴻麵上虛虛掃過,坐在床邊的鼓凳上把起脈來,心道:少將軍總算是開竅了啊,可喜可賀!


    周鴻的親事不但成了周夫人心頭一等一的大事,就連周震也不時在他麵前嘮叨幾句,總覺得兒子癡迷戰事,不懂兒女之情,實在教人發愁。


    周震看到床上的少女,幾乎跟連暉產生了同樣的想法,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容山島自成一國,而被擄到容山島的女人,又長的花容月貌,難道還能逃得了張九山的魔爪?


    周家雖是武將世家,不是特別講究門第之見,可是……也不能讓兒子娶個殘花敗柳啊?


    周震暗暗心焦,生怕兒子被床上的少女迷住了心竅,做出不可挽迴之事。


    趁著連暉把脈的功夫,他朝兒子使個臉色:“你跟我過來!”等出了房間,站在走廊裏,候在廊下的護衛們見到主帥父子倆的臉色,都知道他們要談話,自主退到了下樓去守著。


    “她是怎麽迴事?”周震抬抬下巴,示意兒子給個明白的解釋。


    周鴻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赧然,迎著他審視的目光,說出了一句讓他差點驚掉下巴的話:“父帥,她就是之前給我寄過信的‘葉先生’。”


    “你你……你沒在騙我吧?”周震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一心想要招攬進東南水師的竟然是個女子。


    “父帥,別的可以騙,可醫術騙不了人。等她好了,跟連叔去營裏治傷兵你就知道了。”


    “可……之前你也沒告訴過我葉先生是女子啊。”周震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父帥,葉子醫術高超毋庸置疑,與她是男兒還是女子並無多大幹係。你不能因為她是女子就歧視她。”


    周震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不對!她的醫術是與她是男是女無關,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何要瞞著我這件事情?你是不是與她之間有什麽事情?”


    周鴻花了那麽多功夫,就是想要讓父母接受葉芷青。


    周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對女子的要求尤其高,恨不得兒子娶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葉芷青除了容貌出眾,恐怕在她的眼裏,無論是出身還是她的學識,都不在周夫人期待範圍之內。


    周夫人不需要一個拋頭露麵四處行醫的兒媳婦,她需要的是能在後宅子裏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女子。


    周鴻深知這一點,又不想跟周夫人發生下麵衝突,隻能曲線救國,從周震這裏下手。


    反正事到如今,也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周鴻深吸一口氣,就好像初次向周震請戰一般,鼓足勇氣向周震坦白:“父帥,我要娶她!”


    周震一時之間心中有些複雜難言。


    以前兒子沒開竅,他每次迴家都被周夫人念叨,怪他早早將兒子丟進了軍營打磨,麵對著一幫糙漢子,哪裏知道女兒家的溫香玉軟,動人心魄?


    現在兒子開竅了,可目標人物與周夫人期望之中的兒媳婦似乎有些出入,但是麵對兒子堅毅的眼神,他又不好說出拒絕的話。隻能旁敲側擊的打聽打聽葉芷青的身世背景。


    “葉……姑娘既然醫術高絕,難道她家中是醫藥世家?”


    周鴻猶豫了一下,才搖搖頭:“她父母雙亡,至於醫術從哪學來的,兒子也不知道。”


    “胡鬧!”周震總算找到了數落兒子的理由:“結親乃是兩家的事情,你連她家裏的事情都弄不明白,怎麽張口就敢說要娶她?這讓你母親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


    周鴻其實對葉芷青家裏的事情也略有所知,他曾派了人去伏城打聽,連救她的賀莊都打聽到了,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楊家莊視她為恥辱,而且是個早已沉塘故去的人,再無人提起她,而對她念念不忘的高世良也對她心懷愧疚,周鴻花了一番功夫從楊開山繼室身邊的婆子身上問到了內情,哪裏是什麽不知淫恥的女子,不過是被繼母與繼妹栽贓陷害含冤的女子。


    如果不是賀莊,她恐怕早就落到了極為不堪的境地。


    這些事情,葉芷青既然不肯講,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楊氏女的身份,周鴻哪怕知道真相,也絕不願意揭她瘡疤,就當她父母雙亡,孑然一身,也總比深陷在舊事的泥淖裏出不來的強。


    “父親,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也許是她的傷心事,我們又何必揭人瘡疤呢?隻要知道她是聰慧善良有勇有謀的好姑娘就行了,又何必非要拘泥於門第之見呢?就連父親在軍中提拔將領,也向來不以門第而重,總要才幹謀略本領都強,才能勝任軍職之事。”


    周震萬沒料到長子原來存著這樣心思,連說服他的理由也讓人能以拒絕。他的語氣不由自主便軟了下來,不再以一軍主帥命令兒子,而是作為父子間的談話,跟長子推心置腹起來:“英雄不問出身,為父心中是沒有門戶的執念,隻是你要體諒你母親,她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出身門第教養,對你尤其寄予重望,你若是娶個不符合她期望的兒媳婦,她不但難以接受,就算是你把葉姑娘執意娶進門,婆媳之間也會矛盾重重。”


    周鴻倒好似鐵了心:“父親,兒子隻中意葉姑娘,從跟她在揚州分開之後,滿腦子都是她,睡裏夢裏全是她。兒子要娶的妻是要跟我相伴終身的,若是娶個不得我意的,相看兩相厭,到時候我恐怕連家都不願意迴,相敬如賓,貌合神離的將湊過下去,到時候痛苦的是兒子。如果娶個我中意的,就算是母親最開始不願意,我相信日久見人心,她知道了葉子的好,一定能夠接受她的。父親是想要兒子過的好,還是想要兒子勉強跟不喜歡的女人過一輩子,全在父親一念之間!”


    他這完全是逼著周震表態。


    周震掌一方水師,在軍中一言九鼎,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處於被兒子力逼迫的境地,他苦笑著拍拍周鴻的肩膀:“此事說來還早,不如等葉姑娘醒來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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