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青他們進入蘇州的當日,倭寇殺入蘇州城兩日,還在瘋狂劫掠燒殺,還未來得及布防,他們才能夠摸進蘇州城。


    但是她們在地窖裏的這段時間,倭寇已經在蘇州城裏布防,而整個蘇州城因為倭寇入侵幾乎要淪為人間地獄。


    不過賊首張九山在放縱了手底下的人盡情搶掠三日之後,終於下令停止劫掠,轉而開始在蘇州城裏招兵,準備將蘇州城當做長期據點。


    葉芷青摸黑在蘇州城內的街道上躲躲藏藏,隻想要尋到一個藥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了風,星月被烏雲半掩,視線受阻,她隻能靠著嗅覺來猜測路過的每一家鋪子。


    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的是胭脂鋪子,旁邊大約是綢緞莊還是別的鋪子,聞不到別的什麽味道。街道太黑,四周太過安靜,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要用手使勁按著胸膛,試圖將心跳聲捂住,好不曾泄露出來。


    迎麵似乎有人說著醉話走來,她能清晰的聽到對麵的腳步聲以及說話聲,此刻能在蘇州城裏大搖大擺走來走去的,除了倭寇恐怕再沒別人。


    葉芷青緩緩靠著身後蹲了下來,沒想到隻聽得“砰”的一聲,自己居然朝後跌了進去,原來黑暗之中她誤把門板當做了牆壁,驚慌之餘用了點力氣靠上去,沒想到卻將緊閉著的兩扇門板給撞開了。


    遠處傳來喊聲:“誰?”


    葉芷青目不能視,也不知道這鋪子是做什麽的,慢慢朝後縮了過去,黑暗之中被一隻粗糙的手掩住了口鼻,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攬著腰拖到了黑暗深處。


    遠處的腳步聲很快就走了過來,葉芷青腦子裏無數個可怕的念頭轉著,她很想要拚命掙紮,可是倭寇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鋪子門口,身後的胸膛滾燙,這個人手跟鐵鉗似的捂著她的口鼻,腰間抵著一個硬硬尖銳的東西,如果她感覺無誤的話,那應該是匕首一類的東西,因為刀尖已經紮破了她的衣服,就抵在她腰間的肌膚之上。


    一幫倭寇到得近前,見到大開著的黑洞洞的鋪子門,探頭往裏麵瞧了一眼,什麽也沒有,大半夜的真有點毛骨悚然,其中一個人嚷嚷:“可能是風太大吹開了這門,迴去吧迴去吧!”


    另外一人反對:“說不定是什麽人藏在裏麵呢,不如咱們進去搜搜!”


    忽聽得“喵”的一聲,從房裏跳出來一隻貓,睜著兩隻綠幽幽的眼睛,大約是這裏的動靜吵到它睡覺,大貓不耐煩的喵喵兩聲,就從倭寇腳下穿行而過。


    這幫人頓時大笑:“真是被個畜生給哄騙了,原來是隻貓啊!”


    養在街麵上開著的鋪子裏的貓見過太多陌生人,早就不怕生了,尾巴掃過其中一名倭寇的腳,惹的那名倭寇要拿刀砍它,大貓才猛的竄了出去,一下就竄到了對街,鑽進了對街半敞著的鋪子裏,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這幫人見無甚事,遂結伴而去,還曆數這三日在蘇州城的收獲,哪家的鋪子有金銀綢緞,哪家的鋪子裏有美食佳人,互相交流經驗。


    良久,等到這幫人的腳步聲走遠,葉芷青後背上靠著的利器悄悄撤了迴去,捂著她口鼻的大手鬆開了:“抱歉,方才冒犯了!”有人低低說話,聲音太過熟悉,葉芷青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夢裏。


    “周……少將軍?”她說完這句話才覺得自己傻。


    周鴻遠在明州,怎麽可能出現在蘇州?


    “葉子?”


    對方很快做出了迴應,黑暗之中一把就握住了她的肩膀,臉上摸上來一隻粗糙的手,沿著她的額頭臉蛋鼻子一路摸到了柔軟的嘴唇,緊跟著一把將人摟進了懷裏:“葉子?”


    “少將軍?”


    葉芷青也像他一樣,在黑暗之中伸手去摸他的臉,摸到他英挺的鼻梁,清雋的下巴,乃至於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眼淚幾乎都要下來了:“少將軍怎麽會在這裏?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人在絕望的時候最容易做夢。她現在寧可自己深陷夢中,周鴻的出現就是她在激流洶湧之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將自己的臉頰貼到了對方的臉上去,感受到男人被海風吹的粗礫的皮膚,幾乎要哽咽:“怎麽可能在這裏見到你?”


    周鴻被周震派遣前來追擊倭寇,他帶著部眾一路殺過來,在常熟太倉就跟倭寇對上了。


    張九山是海上多年頑寇,占據著海島,他的部眾成員十分複雜,既有倭國本土的倭寇,也有大魏被流放的賊犯,以及海邊劫掠的海盜,心生邪念想要不勞而獲跟著犯案的漁民,任何時候都不缺少冒險的賭徒,而張九山就是最大的賭徒。


    這些年,他沒少帶著小股部眾騷擾大魏海岸線上的漁民,都是摸到陸地上來燒殺劫掠一番即走,沒想到此次卻糾集了一大批部眾上岸,竟然還往內陸而來,實在出人意料。


    周震接到急報之時還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周鴻留下部屬在太倉常熟跟守城的倭寇對戰,自己帶著十幾名斥候追蹤張九山的行蹤,一路摸到了蘇州府。


    他隱身在蘇州府一日,方才見到跌進來一個人,生怕招來了遠處的倭寇,這才將人拖了過來,沒想到這人卻是葉芷青,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


    “你不是在揚州好好的嗎,怎麽跑到蘇州府來了?”


    葉芷青緊摟著他的脖子,方才受驚過度,此刻都沒緩過來,而向來冷淡的周鴻竟然也由得她在自己懷裏:“我……我跟郭三公子來蘇州府看看能不能做點別的生意,沒想到船才到了蘇州碼頭,就被倭寇搶了,我們沒法離開蘇州,隻能摸進了蘇州城,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郭嘉?”


    東南水軍大本營在明州,而郭嘉是明州郭家的三公子,比起他做官的父兄,郭三公子素有財神爺的外號,誰都知道他有點石成金的能力,倒有不少人都願意跟他交朋友。


    周鴻沒想到葉芷青竟然跟郭嘉同行前來蘇州,哪怕此刻兩個人都深陷蘇州城,朝不保夕,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跟郭三公子很熟?”攬著葉芷青的手臂微微用了點力,似乎都要將懷裏的人嵌進自己的身體裏麵去。


    明明分開才幾個月,可是卻好像分開了幾年似的,他鼻端還能嗅到葉芷青身上清雅的味道,人在自己懷裏,還是極為親密的姿勢,她也許嚇壞了,此刻都沒察覺兩個人的姿勢有多曖昧,周鴻也樂的不提醒,溫香軟玉抱滿懷,所有的戰事都拋到了腦後,隻想弄清楚她與郭嘉的關係。


    郭三公子風流倜儻,整個明州城的姑娘都有共識。


    “這件事情說起來比較複雜,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少將軍知不知道哪裏有藥鋪?我身邊的人受傷了,我想去弄點藥。”


    周鴻心裏有點不悅,眉頭都擰了起來,但是黑暗之中葉芷青瞧不見他的神情,也就無所謂了。到了現在她才覺得有幾分尷尬,後背上緊摟著她的臂膀太過用力,男人的大掌輕撫著她的後背,而她就坐在周鴻的懷裏,還緊摟著他的脖子。


    她悄悄的……想要在他未曾察覺之前收迴手,從他懷裏退出來:“少將軍,我要去找家藥鋪。”


    “嗯。”


    周鴻懶洋洋應了一聲,但是手臂卻半點沒有鬆開的意思,坐在地上將她攬的死緊。


    葉芷青隻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燒了起來:“少將軍……”沒錯方才是她在巨大的驚喜之下摟住了她,可是現在這又是什麽情況?


    “少將軍……能不能鬆開手?”


    周鴻就好似睡著了一般,在黑暗之中一聲不吭,也不肯鬆開手,葉芷青再催,他終於說了一句話:“方才不是你撲上來摟著我的嗎?怎麽你想摟就摟,想鬆開就鬆開?”


    葉芷青:“……我無意冒犯少將軍。我方才……我方才隻是太高興了!”


    周鴻似乎愉悅的低低笑了一聲,又或者他根本沒笑,葉芷青的記憶裏周鴻是個很嚴肅的人,笑的次數極少,更何況是這種情況下。


    “我也很高興,葉子!”然後他的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腦袋,在葉芷青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她的唇被吻住了!


    黑暗之中,葉芷青根本瞧不清周鴻的神色,但是她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灼熱,以及他驟然粗重的喘息聲。


    周鴻從來也沒有與女子有過這般近的距離,然而此時此刻不止是葉芷青幾疑是在夢中,就連他自己也懷疑行軍勞累,半道上做了個美夢,葉子從天而降,落進了他懷裏。


    太過突然的相遇瓦解了他的克製,讓他肆無忌憚的摟著懷裏的人,汲取她的甘美,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吞吃入腹。


    葉芷青起先還想過從他的懷裏掙紮開來,然而後腦勺上緊扣著的大掌半點不肯鬆開,而男人的唇舌極具侵略性,似乎要將她口腔裏的所有邊邊角角都占領,打上對方的烙印,她腦子都懵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忘了要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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