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見他未動,也隻是笑了笑。


    “都說這山林有通體雪白的白狼,此乃祥瑞之兆,皇上如今正在捕獵,特地讓我等在此恭候慕將軍,詠太醫得照看皇上,也跟著去了。不過我這就讓人將他尋來,慕將軍,前頭有歇息之處,請吧。”


    說著,他往後探了探。


    “都說這次令郎也一同跟隨。想來將軍擔心女兒先行一步了?我這就命人去接,誰讓皇上許久未見,適才還提到了。都說虎父無犬子,想來令郎的騎射也是不錯的,“


    慕又徳抱著小郡主的力道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徽帝屠殺了這麽條人命,竟然還有心思捕獵?


    也是,如今天下正在他手,解除了所有的後患之憂,他這種無情無義的喪盡天良的畜生,怎麽不慶祝一番?


    祥瑞?就憑他,也配?


    可很顯然,這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會走。


    可能會再此呆上一日,呆上兩日,甚至更久。


    他再清楚不過若這般耽擱下去,不止小郡主身子受不住,就怕副將駕馬趕來撞上。


    這些人,能在次攔他,無非是算準了他的行蹤,甚至,清楚他這次出門就帶了這麽幾個人。


    沒帶暗衛,甚至沒帶慕家軍。


    若讓他們瞧見皎皎......


    眼看著刑部尚書就要下命令,他聽到自己說:“不必勞煩,我親自去。”


    說著,他掉馬離開。絕塵而去。


    留給刑部尚書一嘴的灰。


    他的臉色倏然黑了下去。


    身邊的將士皆是忿忿。


    “瞧他這幅德行,是沒將大人您放在眼裏。都說給他女兒救治了,雖說尋詠太醫過來,也需要片刻功夫,可他倒好,人不讓我們去接,孩子也不敢留下,難不成我們還能殺了他的骨肉嗎?”


    刑部尚書理了理官服,眼裏都是寒意,竟然比漫天的白雪還要刺骨三分。


    “這慕又徳雖是粗人,但心細著呢,帶走也好,都說將軍夫人生下一女後,身子差的一腳踏入鬼門關,看來這孩子也是病秧子,他慕又徳擔心我照顧不了,你瞧他那緊張勁兒,想來孩子兇多吉少,我還擔心剛到手上就斷了氣。”


    他嘴裏的嘲諷隻多不少。


    身邊小將是他的親信,聞言,卻是蹙眉:“大人,你說慕將軍懷裏抱得孩子可有蹊蹺?”


    “有什麽蹊蹺,那孩子身上披的鬥篷是先帝賜的。”


    更別說派去鄔南的屬下可是親眼瞧見了,那孩子穿著這一身,被慕又徳抱著上了馬車。


    他說完,隨手點了幾個人,陰陽怪氣道:“追上去,這明麵上的樣子得做足。”


    慕又徳迴去的路上,整顆心都是鈍的,他好似沒有旁的選擇。


    “將軍。”副將連忙停下馬車,詫異於他的折返。


    慕又徳環視一周:“左四呢?”


    副將:“屬下已留了暗號,他還不曾追上來。”


    慕又徳頓了幾秒。


    此處除了山還是山。方圓百裏沒有人煙。


    他原先想著,讓左四帶著皎皎先避著,等這場風波過後,再想法子迴鄔南,可顯然這條路走不通了。


    可他沒有多長的時間可以等左四追上來。更別說親手將皎皎交到他手上。


    刑部尚書的人也不知何時能追上來。


    他緊緊抿著唇翻車下馬,一步步朝車廂走去。


    他記得,詠太醫和靖王私下關係甚篤。


    許是馬車突然停下,車內的小姑娘沒忍住好奇,瞧瞧撩開車簾一角,將腦袋探了出去。


    皎皎懵懵懂懂的對上慕又徳莫測難辨的臉。


    她聽到慕又徳嗓音帶顫道:“皎皎,父親帶你玩躲貓貓可好?”


    皎皎秀氣的眉毛皺起:“我不要,好冷。”


    慕又徳不敢去看她。


    他將小郡主送到任婆子手上。


    而後看向女兒:“你下來。”


    任婆子瞪大眸子,當下渾身都在發抖。


    她好似明白了什麽,又好似什麽也不明白。


    這天底下真有如此狠心的父親嗎?


    她不敢揣度慕又徳的意思。


    可駕馬的副將是追隨慕又徳多年的,他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失聲道:“將軍,不可。”


    任婆子當下就哭了。


    她跟著跪到地上:“將軍,夫人還等著姑娘迴去,心心念念想了兩年,老太太不久前還千叮嚀萬囑咐。”


    她騰出一隻手,死死攥住皎皎的手,不讓她出去,豆大的淚珠嘩嘩而下,說的話甚至跟著語無倫次。


    “姑娘還小,她還這麽小,這麽大的雪,她怎麽辦,她怎麽辦?”


    “小的今兒就算是以上犯上,將命交代在這裏,也不會讓姑娘走。”


    副將眼眶通紅,他顯然還記得,夫人成功產下一女後,將軍歡喜若狂,迴到邊塞時,時常捏著撥浪鼓道。


    “寒生出生那幾日,沒日沒夜就知道哭,實在讓本將看一眼就生嫌,可皎皎就不一樣了,她瞧見我的那一眼,竟然衝我笑。”


    耳邊是任婆子悲淒的哭聲,副將死死咬著唇:“將軍,您就這麽一個女兒。姑娘是夫人拚了命才生下來的。”


    慕又徳的情緒終於爆發,他整張臉顯得可怖:“我何嚐不知,我又何嚐不知!可狗皇帝就在那裏等著。”


    任婆子隻是搖著頭:“姑娘身邊離不開老奴,將軍,你就讓老奴在此陪著。”


    “不成!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成!”


    同行的人,少一個都不行。


    隻有左四。


    慕寒生不可置信的盯著慕又徳,他以緩慢的姿勢去看那披著皎皎鬥篷的小郡主。


    他用幹澀的不可置信的嗓音在問:“父親要把皎皎給......”


    給扔了?


    可這話他問不出口,至少當著皎皎的麵他問不出口。


    皎皎不太懂他們是怎麽了,所有人都臉色都難看到異常,好像發生了很不好的事。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


    小身子稍稍往後挪了挪。


    可是祖母說了,得聽父親和娘的話。


    她抱緊暖爐,小姑娘很小聲很小聲的道:“那躲貓貓時,父親早些尋到我。”


    “姑娘!”任婆婆驚唿。


    “慕寒生。”


    這條路實在是太顯眼了。


    慕又徳閉了閉眼,嗓音啞的厲害:“帶你妹妹去附近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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