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院


    紫檀木雕花床榻上的男子倏然驚醒。眼底薄薄的悲涼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心跳如雷,夢境裏的悲慟至今未褪,甚至卷席了他所有的情緒感知,一點一點的拉著他掉入冰寒的窟窿裏。


    他指尖都在發顫,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驚慌失措。


    久久不能自抑。


    僅僅隻是一個片段,便讓他如此,那麽,那兩個時空的顧淮之呢?


    男子麵色慘白,良久,整間屋子裏傳來低低淒慘的笑聲。


    翌日一早,阮蓁醒來,一番梳洗用了早膳後,就去了院子看暗七教檀雲蹲馬步。


    暗七作嚴肅之狀,手裏執了根細長的藤條,對著檀雲的肩膀往下壓:“再下去些,你這種並不規範。”


    檀雲的腿都是抖的,她尖叫連連:“下不去了,下不去了,我不行了。”


    阮蓁:......


    這才剛開始吧,昨兒不是壯誌淩雲麽?


    她一手托著下巴,眉眼皆是溫柔。


    暗七用藤條在檀雲手背輕輕打了一下:“不許喊累,紮馬步分明是件愉悅身心的事情。”


    說著,她得意洋洋道:“我昨兒都想好了,還得教你劈叉,鳧水。”


    檀雲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劈叉......放過她吧


    她帶著商量的語氣:“不若我直接學鳧水吧。”


    暗七擰眉,當下拒絕:“不成,如今天熱,至少得等護城河快結冰,那般才能磨練心智。”


    檀雲:!!!


    不是鳧水麽,怎麽,是打算冰凍她的屍體嗎?


    學武的熱情在此刻煙消雲散。


    她直接癱倒在地,揉著泛酸的腿:“不學了,不學了,打死我也不學了。”


    暗七表示很難過。


    她難得收一個徒弟。


    阮蓁卻是輕笑一聲,幽幽然道了一句:“前腳還嚷著要揍壯漢,怎麽片刻功夫就不繼續了?不是說日後還得以拳頭教訓夫婿麽?”


    檀雲的心卻沒有半點波瀾,她甚至想去死一死。


    她幹巴巴看著阮蓁:“算了。奴婢不配。”


    阮蓁起身,上前親手把人扶起來,嗔她一眼:“行了,暗七是自小習武,才有如今的本事,你這丫頭如今學晚了不說,我還能不清楚你沒那刻苦?”


    正說著話,葛媽媽從外頭入內。


    昨夜顧淮之冷著臉離開,葛媽媽就憂心了一晚上。


    今早,宮裏又出了事,臨安大街小巷都傳開了。


    太子周煥前腳在吐了血的徽帝麵前服侍,後腳迴東宮拉著嬌美動人的宮女一夜笙歌,大展雄風。


    甚至誤了早朝。如今還在禦書房外罰跪。


    這太子爺的確是沒得救了。


    寵幸宮女本是小事,偏他有本事鬧的全天下皆知。甚至知道他能大戰一宿。


    徽帝盛怒,得知消息,險些再次暈厥。


    以秦老王爺為首,其下不少官員聯名上書,紛紛勸誡徽帝廢太子,宮裏上演一場沒有見血的硝煙。


    也正因如此,葛媽媽心下難安,連早膳都沒用,就去了清竹院一番打轉。


    她走近,朝阮蓁福了福身子。


    “老奴聽清竹院伺候的婆子道,那兩名女子極難伺候,心眼也多,是難相與的,世子妃萬得提防一些。”


    說著,她壓低嗓音對著墨院那個方向道:“姑爺一早就出了門,興許是入宮了。他出門前臉色陰沉,嚇得不少仆人小廝軟了腿。都說嫌少見姑爺如此。”


    葛媽媽思來想去,隻覺得是一個原因。


    她家世子妃把姑爺給氣狠了,導致一夜過去,姑爺還不曾消氣。


    “老奴知道您不愛聽這些,可你不愛聽老奴也得說。”


    “這夫妻相處之道,總得有一個人去示弱,不然傷了感情,得後悔莫及啊。”


    “清竹院的那兩個虎視眈眈,巴不得兩位主子感情不和,如此好分一杯羹。依老奴看,世子妃不若在姑爺迴府時,去府外接上一接。情深許許的哄上一二?”


    阮蓁認真的聽完,隨後在葛媽媽期盼的神色下,她慢吞吞吐出兩個字:“我不。”


    葛媽媽:......


    ————


    府外,太子周煥一夜耕耘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眾百姓長籲短歎。


    “聽說是趙公公天一早奉皇上的令,去東宮行賞,卻撞見涼亭裏太子聳動,奮力的行那檔子事。嘖嘖嘖,可真是夠丟人。要是我,早就對著柱子撞死了。”


    “誰說不是呢,這一樁醜聞,本可以遮掩下來,偏生秦老王爺與趙公公同行。秦老王爺是什麽人?他巴不得那些人遭殃。這不,前腳剛出東宮,後腳消息就傳了出來。”


    也有人津津樂道:“青天白日,就在涼亭裏,我的天爺啊,這太子幹的漂亮啊!”


    不止是百姓,就連周煥本人都是傻眼的。


    他羞憤的同時,更是惶惶不安。


    就在不久前,他沒忍住動了親生妹妹,被百官撞見,難堪的要命。


    好在緊要關頭,舅舅池彰保住了他。


    父皇大怒,甚至處死了周媛,周煥為此,愧疚之餘誠然是舒了口氣,甚至午夜夢迴多次去迴想周媛帶給他的極致滋味。


    可短短的幾日功夫,他又被毫無保留的被撞見了!!!


    一念天堂,一念又地獄。


    秦老王爺覬覦皇位,還想害他!


    周煥跪的膝蓋疼,整個人都是哆嗦的。


    他不會真的被廢吧?


    他惴惴不安之際,禦書房的緊張的氛圍更是一觸即發。


    徽帝麵色難言的憔悴,憔悴之餘,還有滔天的怒意。


    池彰恭敬的跪倒地上,嗓音不卑不亢:“老臣覺著,太子血氣方剛,抵多就是衝動了些,然,他是太子,得對萬民以身作則,此事,定然該罰,狠狠地罰,他也絕無二話。”


    池彰的意思很明確,太子隻是沒忍住。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在場的人都不免好笑。


    然,太子黨派的群臣,紛紛在池彰身後跪下。


    “池大人所言極是。”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秦老王爺笑了:“你這張嘴,怎麽不去說書?入朝為官,本王覺得是屈才了。”


    “血氣方剛?你倒是說的輕巧,怎麽,你年輕那會兒,怎麽沒拉著婢女,以天為鋪蓋地為毯。在本王麵前急性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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