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之顯然不想在他身上耗費時間,當下不留情麵直接下了逐客之令。


    他沒有半絲委婉。


    隻是吐了三個字。


    “還不走?”


    吳煦辰不知道是怎麽出的書房。可顧淮之最後的幾句話,卻一遍遍在耳畔迴響。足以崩潰著他所有的神經。


    皓月當空,四下寂寥。


    心裏的悲慟如海潮,一浪高過一浪。


    他還記得,不久前,他服侍於病榻,喂著母親喝了藥。


    帶著躍躍欲試的喜色。


    “娘,我明日就得啟程。兒子拜官大理寺左少卿,一直就沒遇見大展身手的公務,這一次定然將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給娘麵上添光。”


    可笑,他當時都說了什麽。


    偏偏沉靜在其中,沒有察覺出母親頓時難看下來的臉色。


    吳煦辰想到這事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為人子,他做的實在是失敗。


    顧淮之說的,也沒錯。


    吳煦辰目光渙散,對著西北臨安的那個方向看去。


    太師府的靈柩前,定然跪著不少小輩在那兒哭。


    眼裏的痛處緩緩的化為一抹堅定。


    他想,他大抵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廂,


    長肅吩咐手下,將信秘密傳了出去,又取過暗衛送上來的一封,匆匆迴了書房。


    “主子,表公子的信。”


    顧淮之有些恍然。


    他接過,拆開,粗粗看了大概,一目十行。


    上頭是盛祁南獻上的阻攔慕寒生同周媛婚事的良計。


    顧淮之有些意外,實在是近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他都忘了窮的叮當響的盛祁南。


    從其字裏行間可看出其深思熟慮。


    顧淮之視線落在最後一行稍微偏大的字上。


    ——兄長,你答應的銀子,可得算數!!!


    顧淮之漠然冷笑。


    對著蠟燭,送上紙張,由著火焰吞噬,化為灰燼。


    法子倒是可成。


    但無非是讓慕寒生借著不日後番國使臣覲見一事,以此先避之。


    再早些訂上婚事,殺徽帝一個措手不及。


    可避有什麽用?


    一路的退,退無可退又該如何?


    就這樣,還有臉要銀子?


    想的真夠美。


    於徽帝而言,此舉無非是不痛不癢。


    顧淮之辦事,卻甚愛冒進。


    他得讓徽帝嚐嚐,自食其果,無力迴天的挫敗是何等滋味。


    徽帝不是喜歡賜婚嗎?


    那就看他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後有沒有這個臉提。


    鴉羽似的睫毛半垂,在眼底留下淺淺的陰影。


    男子周身充斥著冷漠寡然。


    轉動著玉扳指的手一頓。


    “上迴讓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長肅:“暫無確鑿證據,不過主子的猜測,十有八九是真。”


    顧淮之聞言,冷笑。


    他已然開始期盼了。


    這天家的醜聞兜不住時,皇宮內院,得亂成什麽樣。


    那就有好戲瞧了。


    他家小灰最喜歡看戲了。


    “派人跟著吳煦辰。”


    “是。”


    “明兒趙公公來,讓他盯著那些討人嫌的官員。”


    別湊到他跟前,找死。


    一個個又老又醜,看的他眼睛疼。


    “是。”


    ————


    巳時。


    夜色濃稠。


    顧淮之擱下手裏的事,揉了揉緊蹙的眉心,沐浴一番,這才提著一盞琉璃燈,緩步朝阮蓁的院子而去。


    暗七正坐在台階上吃著廚房順手揩來的雞腿,聽見動靜,連忙站起來。


    “主子。”


    顧淮之腳步不停,低聲問:“藥可喝了?”


    “喝了,姑娘嫌苦,屬下還備了一盤蜜餞,姑娘到底精神不濟,又睡下了。”


    顧淮之表示知道了。


    留下一句——你也迴去歇著。


    便推開房門,提步入內室。


    屋內染著雅致的熏香,又伴著若有若無香甜的女兒香,味道極是好聞。


    越走近,那顧香甜愈發的濃烈。


    床榻上,紗帳四合。借著皎潔的月色,和屋內昏黃的光線,依稀可瞧見錦被裏鼓起來的一團。


    朦朦朧朧,瞧得並不真切。


    顧淮之沒上前,隻朝一旁窗前的貴妃塌而去。


    屋內燒著暖爐,溫暖如春。


    貴妃塌與他而言,到底短了些,也顯得十分逼仄。但此刻,他也沒顧得上嫌棄。吹滅琉璃燈,


    顧淮之原先以為難以入眠。


    可伴著那暖香,睡意不免襲來。


    就在這是,床榻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隻嬌軟的玉腕撩開湖水色秋羅鮫綃帳。


    阮蓁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間聽到聽到動靜。


    她嘴裏溢出一聲呢喃,嗓音甜膩嬌柔:“顧淮之。”


    顧淮之睜眼。


    朝那處看去。


    眸光幽深:“是我。”


    阮蓁費力的抬了抬沉重萬千的眼皮。


    “你也有傷在身,應當好生歇息的。”


    小娘子顯然還沒清醒,說的話都拖著尾音,迷迷糊糊的,卻不忘在意他的傷勢。


    黑暗裏,顧淮之沒忍住勾了勾唇唇。


    沒得到迴複,阮蓁打了個哈氣。


    嘟嚷一聲:“你聽見沒?”


    世子爺高傲矜持的用鼻音在迴:“嗯。”


    阮蓁放心了,把手縮了迴來,置於腹部,又要沉沉睡去,可又像是想起了什麽。


    她的思緒早已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顧淮之不都是抱著她睡的麽?他怎麽跑去貴妃塌了?


    她淺淺的打了個哈氣。


    “顧淮之。”


    顧淮之無奈:“又怎麽了?”


    阮蓁身子朝邊上挪了挪,留下足夠的空間,她無意識的拍了拍邊上的軟枕。


    “你過來呀。”


    顧淮之睡意全無,薄唇緊抿。


    偏偏女子趨**緩淺淺的唿吸,仿若帶了柔軟的勾子,一下一下的蹭著,嬌嬌的送來共枕的邀約。磨著他的理智。


    黑暗下,男子喉結滾動。


    他嘴裏發出一聲悶哼。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淮之總算有了反應。


    屋內響起拖著腳步的趿拉聲。


    修長如玉的手指撩開簾帳。


    他有些猶豫。


    可又不想猶豫。


    顧淮之想,他大抵被阮蓁給帶壞了。


    他褪去適才不曾脫的外衫,遲緩的在一側躺下。躺進有她溫度的被褥裏。


    而後,不由自主的靠近那股嬌軟。


    阮蓁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眉眼都放鬆了不少,她小聲嘀咕埋怨一聲。


    “你好慢。”


    顧淮之啼笑皆非。


    甚至還沒動作,嬌弱無骨對小娘子環住了他的腰。


    像是再做,最熟悉的動作那般,把臉埋到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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