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阮蓁剛用好早膳,許氏身邊的王媽媽便過來傳話。


    “一炷香後啟程,姑娘莫讓夫人等。”


    阮蓁著月白蘭交領褙子下配櫻草色長裙,即便穿的素雅,但眼眸盈盈清波流轉,麵若芙蓉。


    王媽媽低低暗罵狐媚子,卻到底不敢麵露鄙夷。


    阮蓁有一搭沒一搭的揉著兔子的腦袋。


    “嗯。”


    王媽媽上前一步,卻笑的格外諂媚:“雖說是過去撫慰定國公夫人,但她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聽說已去了三家,那些夫人都給攔在了府外。連麵都沒見上。”


    “姑娘也無需擔心,左右隻是走個過場。”


    阮蓁抬眸看了她一眼,不難猜出王媽媽的用意。


    無非在她麵前邀功。


    這種人見風使舵,從小服侍的主子都能說背叛就背叛,得虧有把柄在自己手上。


    阮蓁興致缺缺:“嗯,你下去吧。”


    王媽媽當下住了嘴,點頭哈腰,連忙退下。


    她一走,檀雲沒忍住撇了撇嘴。


    “以往這種場合,可不曾讓姑娘出麵,既然都是走過場,何須讓姑娘也跟著跑一趟!”


    葛媽媽對範老太太的用意卻能猜到一二,她欲言又止,到底忍了下來。


    這次出門,阮蓁沒讓檀雲和葛媽媽跟著。


    馬車早已備好,阮蓁俯身入內,一抬眸便對上許氏精心打扮的臉蛋。


    許氏更是上下挑剔的看了阮蓁一眼。


    然後……


    真找不到可以挑剔的!


    她被這個事實氣到了。


    車輪滾動,碾過地麵。


    阮蓁打了招唿,坐下,而後一言不發,指尖勾上簾子,輕輕扯開一角,看向冷清的街道。


    “有什麽好看的?這會子禁衛軍挨家挨戶的搜查刺客。你瞧瞧,這街道還有什麽人?”


    許氏陰陽怪氣。


    “當然,你見識淺薄,沒見過這等場麵,難免好奇,也不怪你。”


    阮蓁收迴手,端起案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


    “嫂嫂抹的口脂,過於豔麗,襯得膚色暗沉。”


    “妝容也過於濃了些,到顯得淩厲。”


    許氏一聽,連忙掏出隨身帶的銅鏡。


    阮蓁不說前,她覺得尚可,可阮蓁這麽一提……


    的確顯得暗沉了些。


    這個打扮是兇了些,一下沒了女兒家的溫婉!


    “那我該塗怎樣的?”她難得虛心求教,但語氣衝的厲害。高高在上的姿態依舊。


    阮蓁見她急色,也隻是淺淺一笑,嗓音嬌柔,指尖摩挲著茶盞的脈絡紋理。


    “我見識淺薄,不懂這些。”


    許氏:???


    娘的!


    這個小狐狸精!


    她氣的心口疼,提高嗓音,尖細的讓阮蓁蹙了蹙眉:“讓你說你就說,別給我在這兒拐彎抹角的!”


    阮蓁卻是四兩撥千斤:“就不在嫂嫂麵前班門弄斧了。”


    許氏:她必須要把阮蓁趕出去!!!


    花朝節就給她隨便找個人嫁了,免得礙眼。


    可笑,昨晚範坤睡前還叮囑她出門好好照顧阮蓁。


    他不心疼自己,到關心起了外姓女?


    就這樣能把她氣死的,還需要照顧?


    ————


    定國公府,大門緊閉。


    闔府上下,無人敢喧嘩。人心惶惶。


    “伯母,你且放心,宮裏有太醫照看,顧淮之這人精的很,能有什麽事。”


    易霖見盛挽眼底的青色,也知她一夜未眠,隻能依著盛父的意思,把人勸住。


    盛挽麵帶倦色,卻依舊氣勢十足。


    她向來不是個好打發的。


    不見顧淮之一眼,心下難安。


    “你一早跑過來對我說這些,無非是不讓我進宮。若不出錯,想來是我兄長喚你來的,你且對我說一句真話,淮哥兒到底如何?”


    易霖頂住壓力,謊話張嘴便來。他搖著扇子,另一隻手一如既往手裏玩著兩顆金元寶。


    “受傷是真的,但實則那傷口並不深,那舞女是自己人,怎麽可能真給他心口狠狠來上一刀?”


    “顧淮之不打沒把握的戰,尋了盛家舅母來陪,可不就是特地陪您的怕你多想。”


    提心吊膽的盛夫人由衷舒了口氣。


    轉頭對盛挽道:“我就說淮哥兒福大命大,他孝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怎麽可能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讓你擔憂。”


    盛挽眼皮跳了一夜,這會兒似信非信。


    “不管如何我也須進宮瞧瞧。我這做娘的,進宮看兒子,想來沒人會攔。”


    易霖:???


    他就知道!就知道,顧淮之這麽難搞,和盛挽拖不了關係。


    眼見著盛挽提步往外走,他隻能壓低嗓音。


    “皇上年事已高,池家借著德不配行的太子就差在臨安為王稱霸。那年靖王府上上下下死的人哪個不怨?”


    他這話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盛挽心下一咯噔,卻沒法在挪動一步。


    她閉了閉眼,至今還記得靖王妃溫婉的嗓音。


    ——阿挽,淮哥兒嫌我家小郡主鬧騰,但我這一胎總覺得還是女兒,乖巧不過,給淮哥兒做媳婦如何?


    ——阿挽,先帝駕崩,新皇登基,我有些怕。近些日子總睡的不安穩。


    再後來,便是一道莫須有的罪證平白無故落了下來。


    闔府流放千裏。


    她自顧不暇卻不忘安撫自己。


    ——阿挽,莫哭,這輩子又不是不見了。


    靖王得民心,求情的百姓跪在城門口,直唿冤枉,可到最後卻被定下包庇罪臣,擾亂民心的罪責,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上上下下一千多條人命,染紅了臨安的半邊天。


    盛挽袖下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眼角微紅:“他當真無恙?”


    “我若說謊,便成窮光蛋。這下您可信了。”


    摳到家的人能說這種話,比所有保證都有效。


    盛挽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睨了易霖一眼。


    “信了。”


    易霖捏著金元寶:“那行,我也該走了,還有些事要處理。”


    “我送你。”盛祁南終於說了易霖來後的第一句話。


    易霖搖著扇子,大搖大擺的出了院子。等走遠了,他這才用餘光斜睨盛祁南。


    “你小子憋著壞吧,這麽點路,竟然說送我,先前可沒這麽懂事,怎麽,想趁著這個空檔無人顧及你,跑去出家?”


    盛祁南難得沒和他強嘴。


    “姑母不在,你也無須瞞我,兄長那邊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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