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斯仿佛迴到蘭科斯特的莊園裏,白之使手持冰刃正朝自己揮劍斬來。他的肺裏灌滿寒氣,那是種死寂冰涼的感受,好像他的靈魂正在逐漸凍結。


    霜雪的龍卷勢如破竹穿透烈焰,帶著雪崩似的唿嘯聲轟然騰起。劍刃交擊,杜蘭達爾高高彈起,帶著他撞向矮牆。萊蒙斯聽到自己的胸甲再一次碎裂脫落,護手更是扭曲毀壞,他的雙臂骨骼也幾乎麻木。


    鏘得一聲,聖劍跌落在地上。


    “你怎麽能使用空境的魔法?”聖騎士滿懷著不可思議,同樣倒在了廢墟裏。他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爬滿霜痕。


    尤利爾一聲不吭,他身後的冰盾從內部碎裂,牙醫霍普扶住了他。如果條件允許,學徒自然不介意告訴他那是箴言騎士的魔法,但現在他隻能聽見夢中的低語。


    銀白的世界逐漸褪去。


    好像高塔與議會的衝突也停止了。然而傭兵跟聖騎士團的戰鬥並未中止。阿拉貝拉跪下來用神術試圖驅散神秘,但沒有明顯的效果。她隻好站起身,拾起杜蘭達爾。


    “請貫徹露西亞的意誌!”女神官高舉聖劍,堅定地請求。騎士們在她的鼓舞下重振旗鼓,並聽從安排不斷向中央逼近。橙臉人迴過身試圖找她的麻煩,可白袍神官的身影淹沒在交戰的人群中不見了。她沒有上馬,直接失去了蹤跡。


    狡猾的女人。約克放棄追逐她,拖著灼傷的手臂擋在學徒身前,一劍架開同伴的漏網之魚。聖騎士很難纏,比阿拉貝拉更難對付。但矮人帕因特掄起錘子敲在對方的鎧甲上,他就像個網球一樣被砸飛了出去。


    “我一進城,就知道這件事跟你脫不了關係。”矮人粗聲粗氣地說,“好啊,你是覺得和我一起登報體現不出你的水平,所以甩開你的同伴單幹了?”


    “我隻是希望能做點什麽。”約克衝他喊。


    “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帕因特升起土牆。“你想做和該做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我們在雪山裏找了你一天。”


    “我很抱歉。”


    “你確實應該抱歉,但不是對我。你讓別人跟你一起承擔你魯莽的後果,看來赫克裏的教訓依舊沒能讓你長記性。”矮人走到梅米身邊,幫他挪動學徒的手臂,使他平躺在風暴洗淨的石板地上。“他還活著嗎?真是萬幸……我們能為他做點什麽?”


    “很要緊嗎?”梅米更是忐忑。


    “他的狀況更像……凍傷。”霍普實話實說,“不用我的魔法也能自愈。而且現在他的魔力耗盡,最好的辦法就是靠正常途徑自行恢複。”


    “露西亞保佑。”約克鬆了口氣。


    “我懷疑你在詛咒他,西塔。”丹爾菲恩從斷牆後冒出頭,四下警惕一番才匆匆經過戰場。毫無疑問,隻要有任何一道劍壓或一個神術落到她身上,冰地領的伯爵領主就該換人當了。“事情還沒結束。趁著卡瑪瑞婭還沒來得及從那個驚人的魔法中恢複,所以那頭狼你們要怎麽處理?”


    “這小毛團你們從哪兒撿的?”帕因特撞了下約克的膝蓋,“白之使沒告訴你們那個黑幫的事?”


    約克把事情簡單告訴了他。


    “根本來不及。”矮人下了定論,“既然他身上有被獻祭的標識,那你們為什麽不用其他的狼人再把他換迴來?”


    “好主意。隻要隨便找個死有餘辜的狼人就能解決問題,那真是麻煩你再去雪山把奎倫的屍體挖出來了。”


    “試試這張皮怎麽樣?”帕因特從口袋裏翻出一張刺著車輪狀紋路的狼皮,把少女伯爵嚇得後退兩步。“象征物是有力量的……”


    『……但現在向碎月獻祭隻會加速祭台上魔力的爆發』索倫接口。


    “那種東西是什麽?”矮人扭過頭。


    “今夜是黑月潮汐,破碎之月的魔力活躍期。祂打算自我補全,現在已經吞噬了一位古老王者的靈魂和卡瑪瑞婭妖精的族長。使者大人正在壓製月都與黑月相連的純銀祭台。”約克迴答。“至於獻祭貢品和魔力之間的關係,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因果關係。每到圓月時分,黑月河裏的妖精就會將祭品獻給破碎之月。她們隻能通過祭台來完成這個步驟。如果想替換祭品,就必須迴到純銀祭台上舉行月之祭禮。但就算你們能迴去,放開對祭台後的魔力井也是十分致命的』


    “所以我們隻能殺了他咯?”伯爵譏諷道,“那還真是白費力氣。”


    『你居然站在尤利爾那邊,伯爵大人,這實在是令人驚訝』索倫不會以為丹爾菲恩對梅米有什麽特殊感覺。『而且碎月的祭品必須是死物。尼克勒斯的火種離死不遠,才會被月亮接受。現在如果梅米有什麽意外,那碎月的補全就再無我們插手的機會』


    它停頓片刻,『卡瑪瑞婭是以碎月為主體的投影魔法,沒準祂會落下來,永遠地代替威尼華茲』


    “那就送他離開。”丹爾菲恩一錘定音,“我再也不想在我的城市見到任何一個狼人。除了穿梭站就沒別的方法了嗎?”


    “我寧願迴隧道去。”梅米打了個噴嚏,“約克說他有辦法能離開神秘之地,我才答應和他們進去。你們的辦法呢?”危急時刻,就連這頭笨蛋狼的腦子轉得也快。


    “是尤利爾說的。但他選擇尋找穿梭站,說明那個辦法沒用了。”橙臉人給他們解釋,“從篝火鎮到安格瑪,我一直都跟著他走。他說他有占卜師的方法……”


    “你們怎麽進到卡瑪瑞婭去的?”


    “我們打算在隧道裏休息。尤利爾睡著了,我坐在塌方的泥山上沒事做,於是就開始吹風笛玩。”


    “真有你的,幹脆叫醒他得了。”丹爾菲恩哼了一聲。伯爵大人對這種打擾他人休息的行為滿懷憎惡,尤其是在阿拉貝拉半夜來找她談該死的教堂建設之後。“要是你覺得站在這裏礙眼和說廢話沒有用處,也許來點音樂會使你更放鬆。話說迴來,你幹嘛不試試呢?”


    “因為這裏不是沉眠之穀。”也沒有洞民和鋼岩衛士。雖然這麽迴應,橙臉人還是拿出了白骨風笛。


    梅米提醒他:“卡瑪瑞婭有的是鋼岩。精靈騎士的鎧甲以它們為主材。”


    “不是所有鋼岩都跟洞民關係好。更何況它們又不瞎,起碼分得清笛子和人。”約克咕噥一句,“沒準我會把聖騎士嚇跑。”他鼓起腮幫子,朝氣囊吹進空氣去。


    由於月之祭禮的進行,卡瑪瑞婭各式各樣的雕塑鎧甲都安分了不少。丹爾菲恩跟隨在聖騎士隊伍後經過城中街道時,隻看到一處蠟像館的狀況有點糟糕,吸引了大量城衛兵和警察。她沒想到古堡裏追著她的神秘生物居然還不是特例,看來在臥室裏使女神官與自己分開的腳步多半也是這些東西製造出來的。


    伯爵緊了緊鬥篷,“我好像看到它們動了一下。”尤利爾和霍普一早就清理過糖果鋪附近的騎士鎧甲,但現在這些神秘衍生仿佛受到了召喚。“它站起來了,還是飛起來?我想你最好快點,越快越好。”


    “威尼華茲要消失了。”矮人說,“我腳下的土地不聽使喚。”他們眼前的沙土壁壘不斷傳來鈍響,原本伯爵以為是外麵的聖騎士在鍥而不舍,不過裂紋分布得很均勻,地麵也開始搖動。


    梅米露出犬牙,好像在威脅某個人。他一言不發,忽然朝著石橋跑去。


    “站住!”丹爾菲恩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立刻下達命令。狼人頭都沒迴。


    約克把風笛一扔,牙醫手忙腳亂地接住。“等等,梅米!你去哪兒?”唯有他能明白狼人此刻的心情。


    “永遠別迴來才好。”伯爵惱火於他們的抗令不遵。我幹嘛要關心傭兵和一個鐵路工?然後這位貴族小姐轉向牙醫霍普,這是唯一一個絕對從命的家夥,她看他順眼多了。“給我繼續吹。你的魔法在剛剛到對決中沒有半點用處,現在不會也不敢出聲了吧?”


    “嗚——”


    洪亮的長音震動街道。丹爾菲恩一陣頭暈眼花,矮人更是嚇得蹦了起來。尤利爾呻吟一聲,眯著眼睛將手背擱在額頭上,他懷疑自己不小心把一座銅鍾的外殼打穿了。現在風正穿過窟窿。


    “這可怕的聲音是怎麽迴事?”學徒想爬起來,可軀幹有點不聽使喚。這種感覺他不陌生。“我以為燒傷會更嚴重。”或者劍傷。


    『神秘度差異』霍普還在吹風笛,其他人都麵露不適,隻有指環索倫能迴答他。『‘冰雪王冠’是空境的魔法,而且足以在神秘度上碾壓‘斷罪之刃’,這使得那一瞬間你身體上受到的灼傷都得以無效化。但同樣的,白的魔法就算被借來,也會在使用時傷害到你』


    尤利爾鬆了口氣,“聽上去也不是沒有好處。”


    『事實上,冰凍給你的傷害應該比炎熱更嚴重。但你的身體對寒冷的耐性遠高於火焰,不然你早就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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