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不斷從天空劃落,淅淅瀝瀝。破敗的荒屋有幾處露雨,“嘀嗒嘀嗒”的敲擊閣樓的木板,然後又從縫隙裏參透下來,再一次敲擊地麵。


    “我沒事。”李百川勉強露出一抹生硬的笑容。


    “肯定是我們兩個昨晚上起來的時候受寒的。你先在這裏烤火,我出去幫你買點藥。”唐逸說著就要出去。


    “不用麻煩了!我沒事,烤一下火就行了,再說這麽早藥店還沒有開門呢。”誰也沒有雨傘,李百川不想有人去淋雨。


    “沒事!我順便去買雨傘,我看這個雨是要下一整天了,如果沒有雨傘,我們很不方便,我們總不可能一隻待在屋裏吧!”


    誰都明白他們不可能一直躲在屋裏,不說去找王涵的線索,他們總得要去吃飯吧!


    “那等雨小了再去吧!”李百川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唐逸站在門口微微笑道:“沒事的,你們就放心吧!”說完,一下子衝進了雨中,一路小跑著離開,屋裏的兩人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雨中。


    李百川看了看一旁的陳香玉,沒有說話,或許,跟她在一起,已經習慣了沉默。


    陳香玉起身,走向門口,欲要關門,她是怕冷風吹進來。


    “不用!”李百川明白她的意思。寒風雖冷,但是黑暗更可怕。不知何時起,李百川對於黑暗越來越懼怕了。


    陳香玉停下了動作,也不說什麽,轉身迴到了原位,一把抱起旁邊卷縮成一團的黑貓。黑貓被攪了美夢,不滿的叫了一聲。


    燃燒的火焰散發著熾熱的溫度,驅逐寒氣,李百川感覺好多了,拿掉披在身上的棉被,看向外麵,眼中除了雨還是雨。


    唐逸迴來的時候依舊一臉笑容,笑得讓人安心。他的頭發濕了,而且還到自己的車裏換了一套衣服。他右手撐著傘,而另一隻手裏拿著兩把新傘和一個塑料袋。


    唐逸走進屋裏,雨滴不斷從傘上滑落,留下一地水漬。


    “因為藥店還沒有開門,所以多等了一會兒。”唐逸說著將傘放到門口,把手上的塑料袋遞給了李百川,又說道:“沒有熱水,就喝礦泉水吧!”


    李百川打開塑料袋,裏麵是藥品。喝了藥,寒氣漸漸退散。


    唐逸靠著門,抽著煙,看著外麵的雨,似乎在冥思。


    李百川走到門口,卷起褲腳,撐起了傘。


    “你要出去?”唐逸吐出一口煙霧看著他問。


    “嗯!我去一趟廁所。”李百川說完打著傘走出了荒屋,行走在雨中,耳邊全是雨敲打傘的“啪啪”聲。


    雨天的空氣格外清新,還有淡淡的泥土味。李百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氧氣,迎麵而來的冷風卻讓他打了個寒戰,他加快了腳步,走向遠處的公廁。


    公廁離荒屋有些遠,又是因為雨天,李百川將近走了十分鍾才進了公廁。


    走出公廁,李百川就匆匆往迴走,一個人迎麵而來,吸引了他的目光。


    雨傘下,那是一名瘦弱的中年婦女,最顯眼的是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很虛弱。李百川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


    擦肩而過的時候,女人看了李百川一眼,而這一眼,卻讓李百川認出了她。


    她就是昨天李百川在街上撞到的那個孕婦。可奇怪的是,這次她的大肚子卻不見了,所以李百川才一下子沒有想起來。


    難道生了?李百川隨即搖搖頭,不對,昨天看她的肚子也就四五個月。而且就算生了,哪能這麽快就出來溜達。


    難道不是孕婦?李百川覺得有可能,昨天自己撞到她,她一點驚慌都沒有,可是,大肚子又怎麽解釋?


    李百川越想越沒有頭緒,搖搖頭繼續往迴走。


    水花隨這腳步濺起,一步又一步,終於停下來了,李百川扭頭看向巷道,穿過這條巷子就是外麵的街道了。


    李百川又想起了‘過陰’,那個可以讓靈魂進入陰間的秘術。


    真的能看見自己的親人嗎?李百川不知道,但他還是走進了巷子。窄小的巷道隻有李百川孤獨的身影,他來到了外麵的街道:老七街。


    雨天的老七街空無一人,顯得非常落寂,能看到的隻有不斷劃落的雨珠,還有緩緩流動的積水。遠處的景物在雨中模糊不清。


    李百川看了一眼街道,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那是紙紮店。


    走進紙紮店,沒有感到絲毫溫暖,依舊像是在雨中一樣寒冷。所有的紙人都對著門口,李百川感覺自己被好幾雙眼睛注視著,渾身不自在。


    “馬大爺!在嗎?”李百川朝裏屋喊了一句。


    半晌,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從裏屋出來,他看到李百川,眼睛是驚訝之色。


    “你有什麽事?”馬老頭的聲音很嘶啞,在雨聲下格外刺耳。


    “我想過陰。”李百川緩緩的吐出四個字。


    馬老頭明顯愣神了,李百川看馬老頭沒有說話,又問:“怎麽?不可以嗎?”


    “可以。”馬老頭迴過神來,點點頭,說道:“你晚上過來吧!”


    李百川眉目一皺,試探的問:“現在不可以嗎?”


    馬老頭抬頭望向了外麵,遠處的天空上黑壓壓一片:“可以。”


    李百川放下雨傘,跟著馬老頭進了廚房,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很灰暗。灶台,碗櫃,八仙桌,還有幾塊臘肉掛在半空中。


    李百川抬頭看了看上麵,上麵的木梁和瓦片仿佛被人用濃墨刷了一遍,黑色一片,這是多年被煙熏黑的。


    “你坐著,等一下。”馬老頭指著凳子說道,李百川點點頭,坐了下來。


    馬老頭在屋裏生起了一堆火,屋裏的氣溫也隨之慢慢迴升,漸漸變得暖和,馬老頭幹癟如樹皮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過陰要生火嗎?”李百川忍不住問。


    馬老頭看了一眼李百川,緩緩的說道:“生火隻是以防萬一,方便燒紙錢。”


    馬老頭拿著一個香爐放到了李百川前麵,又轉身拿起了一把香放到火中點燃。


    從火堆上飄出來的青煙充斥在整個屋子裏,李百川迷起了眼睛。沉默的氣氛讓李百川很不自在,開口說道:“有很多人找你過陰嗎?”


    馬老頭頭也不迴的說道:“一年有那麽幾個,大多數人都是因為好奇才來試試的。”


    李百川好奇的問:“這種事誰都可以隨便試嗎?”


    馬老頭一愣,隨即露出一抹笑容,說道:“這個過陰其實隻是個遊戲,七十年代的時候,山裏的人晚上沒事做,就會聚在一起玩這個遊戲。”


    馬老頭又接著說道:“民間流傳著很多秘術,尤其是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這個過陰隻是其中一個。”


    李百川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過陰這種神秘的秘術竟然隻是個遊戲。


    馬老頭把點燃的香插到香爐裏,青煙繆繆升起,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香味。


    “雙腿合攏,兩隻手抱著膝蓋,頭低下放到膝蓋上,閉上眼睛,腦子裏什麽都不要想。”


    李百川按照馬老頭說道,抱成了一團,閉上眼陷入了黑暗,與外界的聯係隻有撲鼻而來的香味,還有耳邊馬老頭喃喃的聲音。


    李百川的腦子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要見到她了嗎?李百川的心裏卻有些忐忑。


    馬老頭手上拿著紅繩,紅繩的另一邊綁著一個木勺。馬老頭就把木勺放在燃燒的香上,以順時針甩動木勺,嘴裏念念有詞。


    隨著馬老頭的動作,屋裏的煙霧開始產生變化,以香爐為中心點,緩緩的以順時針方向流動,形成一個漩渦。而煙霧中,兩人的身影模糊不清,猶如幽冥。


    “你怎麽樣?”馬老頭用他那嘶啞的聲音問道。


    “還好。”李百川迴答了一聲。


    然而,聽到李百川的迴答,馬老頭卻感到驚訝,他剛剛說話隻是想確認李百川是否進入過陰狀態,而李百川能迴話就證明他還清醒著,並沒有進入過陰的狀態。


    馬老頭繼續念咒,過了片刻,又問:“聽得到我說話嗎?”


    “聽得到。”李百川又迴答。


    這次,馬老頭停下了動作,環繞成漩渦的煙霧也隨之向四周散去。


    “你睜眼吧!”


    李百川心中疑惑,這樣就結束了?他抬起頭,睜開眼睛,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馬老頭。


    馬老頭搖搖頭:“你迴去吧!晚上再來吧!白天可能不行。”


    原來是失敗了!不知道為什麽,知道過陰失敗了,李百川的心裏卻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好像壓在心頭的石頭被搬開了。


    因為廚房太嗆,兩人來到了外屋。李百川想給馬老頭一些錢,但馬老頭卻笑了笑,拒絕了。


    李百川以為是因為過陰失敗才沒有收錢,但馬老頭卻說道:“這錢,我恐怕用不著了。”


    李百川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他覺得今天馬老頭有些不對勁,好像心神不寧,而且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瞄向旁邊的紙人。


    李百川看了一眼旁邊的紙人:僵硬的身姿,煞白的臉,死板的五官。紙人還是紙人。


    “那我先走了。”李百川告別。


    馬老頭點點頭,目送李百川離開,直至他的背影完全被雨淹沒,才轉身迴到廚房收拾東西。


    馬老頭心裏也有些奇怪,以前也在陰雨天試過‘過陰’,的確可以,可是今天為什麽失敗了呢?


    馬老頭收拾好東西,拿著煙筒走出了廚房,坐到店鋪門口吸著煙筒。煙筒發出“咕嚕咕嚕”的水聲,馬老頭緩緩吐出一口白煙,最後消散在雨中。


    馬老頭看著外麵的街道,感受著這一刻的安寧,平靜,而他這個佝僂的老頭,也在雨中顯的有些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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