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初揮手與慕清川在機場告別。


    一轉身,差點撞到人身上。


    “不好意思。”她連忙停下,歉意十足,隨即目光抬起,不期然地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中,“淮川?你這是……要出差啊?”


    “不是。”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輕輕扶穩了莫念初略顯踉蹌的身體,“我是特意過來找你的。”


    找她?


    莫念初疑惑地望向他,眸底滿是疑惑,“有事嗎?”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邀請你去爬山。”肖淮川心中忐忑,怕她拒絕,又補充道,“我想你應該特別希望跟弘一大師聊聊。”


    莫念初心裏確實有很多苦悶。


    弘一大師是智者,三年前,她曾經找他聊過一次,他獨有的慈悲與洞見讓她受益匪淺。


    想到這兒,她便在心底答應了下來,“現在嗎?”


    “沒錯,時間還來得及。”他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莫念初輕輕點頭,“行吧。”


    她確實需要疏解。


    是真正的從心理上的疏解,而不是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遺忘。


    山,層巒疊嶂。


    二人爬至半山腰的時候,下起了小雨,為這臨近歲末的景致添了幾分清冷與蕭瑟。


    肖淮川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輕輕披在了莫念初的肩頭,“馬上就到山頂了,咱們加把勁,趁著雨下大之前爬上去。”


    他的聲音在這寒冷的天氣中,顯得格外的溫暖。


    莫念初望向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我沒關係,你把衣服穿上吧,挺冷的,冬天的雨最傷人。”


    她試圖將外套還迴去,卻被肖淮川抬手摁住,“男人怕什麽冷。”


    他步子很大,體力也比莫念初好不少。


    大概是為了不讓莫念初把衣服還他,他故意加快了腳步,與她之間拉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莫念初隻好在他身後跟緊,終於在雨下大之前,爬到了山頂。


    玉清殿裏的香火鼎盛。


    莫念初站在廟簷下,細雨蒙蒙中,她的目光穿越雨幕,望著那被大雨也澆不滅的香火,心中百感交集。


    仿佛每一縷輕煙都承載著過往與未來的對話,讓她又想到了他。


    “弘一大師在等了。”肖淮川聲音低沉,悄然提醒。


    莫念初輕輕收迴思緒,隨即點了點頭,“嗯。”


    她是自己進去見弘一大師的。


    肖淮川一直站在外麵等。


    至於弘一大師跟莫念初講了什麽,她受到了什麽啟發,肖淮川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不可能永遠留在原地。


    他隻希望,她能心情好一點,看開一點,僅此而已。


    雨,瓢潑之勢。


    肖淮川和莫念初在這裏用了師傅們準備的齋飯。


    “這雨要是一直下的話,恐怕今天就要住下了。”肖淮川說。


    莫念初望著外麵被白色霧氣淹沒的雨絲,微不可見地輕歎了一口,“看情況再說吧。”


    他們在膳房外茶桌前,盤腿而坐。


    聽雨聲,似乎更能淨化心靈。


    “將來有什麽打算嗎?”他的話語帶著幾分關切與期待。


    莫念初眼神微滯,夾著碎雨的風撩過她的耳畔,心緒有些亂,“不知道,沒想過。”


    “那就好好想想。”他端起茶水慢慢啜飲著,眸光不經意間總會落到莫念初那張略顯憂鬱的臉上,“如果你不想跑江城,怕觸景生情,我可以幫你把寶寶接到豐城來。”


    莫念初抬眸看向他。


    肖淮川向來真誠,但她不想麻煩他,“不至於。”


    “我希望能幫到你。”他的笑容裏藏著理解與尊重。


    哪怕是小小的一件事情,他也希望她不要見外。


    莫念初淺淺地抿了一下唇,指尖在白瓷的茶杯上輕輕的摩挲著,“淮川,謝謝你,但我自己可以。”


    這麽些年,她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她沒有那麽多的孤單需要去適應。


    他沒再說什麽。


    望著雨霧,思緒萬千。


    晚上,雨依然沒停。


    莫念初和肖淮川住在了師傅為他們安排的客房。


    莫念初睡不著。


    握著手機,輾轉反側。


    她腦海裏翻來覆去的想的都是顧少霆。


    她沒有刪掉顧少霆的聯係方式。


    但是他的手機號再也打不通了。


    臨行前的那次爭吵,成了她最大的遺憾和惡夢,她應該跟他好好解釋的,那樣,他也不至於帶著氣離開。


    感情中,其實就是包容和相互包容。


    他欠她的那些,早已經還完了,而他始終把自己當成罪人,而她呢,何嚐不是把他也當成罪人一般的對待。


    不應該是這樣的。


    弘一法師說,愛是放手和救贖。


    但二者卻是相互衝突,相互矛盾。


    救贖怎麽可能會放手,放手了,又如何救贖。


    她不懂。


    卻,已經沒有機會去改變和挽迴了。


    深夜的雨滴就像是悄然流逝的光陰,滴滴嗒嗒想要帶走些什麽。


    她望著,靜靜地聽著雨聲……


    ……


    慕清川迴法國後,肖淮川成了莫念初家裏的常客。


    他會幫著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也從來不提什麽要求,就那樣單純的付出。


    這給莫念初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


    “淮川,周末我要去江城了,這段時間很感謝你的照顧,一直麻煩你真的很過意不去,我這邊一切都可以安排過來,你可以放心去忙你的。”


    莫念初盡量用了客氣禮貌,又不怎麽疏離的語氣。


    他並沒什麽很大的反應,淡淡掀起眼皮問她,“需要我陪嗎?”


    “不用了,那天是寶寶爸爸的五七。”


    傳說,五七這一天是死者徹底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人間,他的靈魂會在夜裏迴來,看親人最後一眼,然後去陰司,等待投胎。


    以前她不信生死輪迴之說。


    親人一個個地離世後,她成了唯心主義者。


    這是最後的告別,對她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他沒有多說什麽,似乎在這件事情上,他沒有多言的權利。


    她淺淺點頭,“會的。”


    周末的時候。


    莫念初去了江城,她先去幼兒園接了小沐沐,帶著他去了老宅。


    蘇蕙儀自從知道顧少霆離開的噩耗,大病了一場。


    閉門謝客。


    今天顧少霆的五七,也隻有顧清伶一個人在操持。


    準確的說,還有關韋在幫忙。


    “姐。”莫念初牽著小沐沐的手,走到顧清伶的麵前,“辛苦子,姐夫沒來嗎?”


    她沒看到宋沅培的影子。


    按理說顧少霆離開這是大事,出殯下葬沒見宋沅培,五七不見人影,這也太奇怪了。


    顧清伶抱著小沐沐親了親小臉蛋,嘲弄地笑了笑,“他呀……不會來了。”


    莫念初不解。


    她看向關韋,想從他那裏得到一星半點的信息。


    但是他迴避了她的目光。


    她便又把眸光,落到了顧清伶的麵上,“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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