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情啊?”


    吳解元將手按在鎖頭上,側對著房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開。


    “大家說你受傷了。”


    女孩低著頭,但從她上挑著的睫毛不難看出,女孩的視線還停留在吳解元的身上,隻是和那種明媚的女孩不同,有時恰當好處的羞澀也是一種致命的武器。


    吳解元的肩頭一道長長的血痂,白紗布因為沾滿了泥濘已經被他丟在了田裏,如今摸起來還有聯動一片的痛感。


    “這是大夥給你準備的一點心意。”


    女孩躬下身子將牆角的一個布袋子提了起來,吳解元還是第一次見人使用這種大布兜子,看起來結實又耐用。上麵還打了一個彩色的補丁。


    “......”


    吳解元本想推脫掉,透過衣襟女孩的鎖骨凸顯出來彎成一道弧線,兩隻纖細的手臂被布袋子拉得繃直。吳解元心中有些不忍,而且這個時刻也顯得太過尷尬了。


    “衛都已經好些了,隻是現在還不能下地活動。”


    “嗯,那就好。”


    吳解元“哢哢”的扭下房門上的鎖,木門打開發出“吱嘎”的響聲,趁著夜色昏暗,吳解元瞥了一眼那女孩的臉。對了,她送給自己的吊墜是不是掉在了火場?


    吳解元忍住想要在胸前摸索一把的衝動,要知道那東西現在肯定不在他的胸前了。隻是吳解元記不清他有沒有戴在脖頸上。


    “你還是換個地方住吧。”


    “換個地方?”


    吳解元將鎖頭揣進了褲兜裏,他確實想過這個問題,之前在拳台上也攢下了一些錢,隻是還沒有合適的地方。


    “我叔叔家的柴房能拆兌出來。”


    柴房?吳解元一邊聽著女孩的話,一邊想要接過她手中的布袋子,她就這麽一直提著,總有些礙眼。


    卻沒成想,女孩倔強的搖了搖頭,然後半隻腳踏過了門檻,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著。


    “放到門口就行了。”


    吳解元見勢也隻能跟在女孩的身後,將敞開的房門掩了起來。


    “嗒嗒”


    電燈的拉繩被拉動,機關的鎖扣連續扣動兩次,燈泡閃爍了兩下。那女孩正好將布袋子提著湊到吳解元的窗邊,正對著燈光的下麵。


    “什麽東西?”


    細碎的像是沙子一樣的東西撞擊在女孩的臉上,她的眼睛裏似乎也鑽進去了一隻,女孩提起胳膊舉到臉頰的高度,吳解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時電燈的光芒已經穩定了下來,昏黃的光線打在土炕上革墊子的表麵,顯得更外的光亮。空中飛舞著的小蟲亂作一團,大部分都順著窗口逃竄到了外麵。


    “別揉,會碎在眼睛裏的。”


    吳解元將女孩麵向自己,他曲著膝蓋將兩人的高度對齊。漸漸湊近到她的臉前,手掌輕輕的按在她的鼻梁上,再撥開眉頭上的絲發。


    女孩被撐開的單眼皮,在吳解元的注視下一顆靈活的眼珠打著轉,眼白上一隻小蟲的屍體安葬在上麵。吳解元將那小蟲的屍體吹向一邊,然後順著眼瞼將它抹了出來。


    女孩眯著眼睛,還在用手搓著眼瞼,不知是否因為眼部不適的原因,她的臉頰上顯出一個潮紅色的圓。


    “還好吧?”


    吳解元坐在土炕上,掏出手機。顯示屏上的電量和信號格子一起見了底,好在正中央還能完整的顯示出時間日期,淩晨12點49分,日期是31號。算起來,已經過了六天的時間。


    將手機放到炕頭,這是吳解元能安排到的最後一件事,扭過頭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沉重的大腦已經有些發昏了。吳解元就呆呆的坐在炕上,等著女孩離開他好死死的睡上一覺。


    但事情並沒有按照計劃進行,女孩站到土炕的另一端靠在了邊緣上。


    “您要是能住過來,這樣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這是衛都說的嗎?”


    吳解元也不知這句話是怎麽從自己的嘴裏溜出來的,他意識到自己的理智已經開始有些麻木了,在田間消耗的體力太多,這使得他的身體剛剛解放出來,便開始變得懈怠了。


    “沒有,沒有,這隻是我想的。”


    女孩激動的挺起身子,從土炕邊緣離開,活動了兩步之後便站到了門前。


    這個衛都倒是敢想敢做,竟第一個打算將自己的住所搬遷,鄭屠雖然承若給他裝修小屋,但到現在也沒個動靜,到讓這個年輕人搶了先。


    “我送你迴去吧。”


    吳解元支撐起身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身形明顯有些不穩,但努力維持著還沒有失去平衡。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吳解元隻聽見門扣合的聲音,那女孩的身影就閃出了門外。吳解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倒頭躺倒在土炕上,鞋子被胡亂的蹬在地上,就這樣陷入了沉眠。


    清晨 4時21分 31日小雨


    “鏘鏘鏘”


    清脆的鑼鼓聲在街道間鳴響,雞犬的鳴叫聲都被淹沒在喧鬧聲中,人們披著烏黑的雨披子,青布鞋踏在青石板上,濺起的雨水將鞋尖打濕成深色。


    “鏘鏘鏘”


    隊伍的陣型越發的龐大,許多還在安睡中的鎮民站在自家的院裏眺望著街上的情況,還有些扒著門框張頭探腦,隨後便披上雨披子趕忙的插進隊伍裏。


    吳解元曲著眼睛順著窗口探向外麵,他身上披著棉被子,頂棚的電燈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熄滅的,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從裏麵插好的門閂。


    這一切從吳解元被吵醒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吳解元也摸不到頭腦。準確的說,他現在的頭腦就是一團漿糊,被這鑼鼓聲攪得化作一團。


    清晨的潮氣刺的吳解元腦後一陣沉痛,到底是哪個倒黴喪星安排在這麽早的時候敲鑼打鼓。要知道現在可不是秋收的季節,就連莊稼漢們也不會趕這麽早。


    吳解元披著外套走出門外,一股子雨水的潮味夾雜著土腥湧進鼻孔裏,吳解元深吸了一口氣,剛才的睡意瞬間被驅散了大半。天空中垂下細絲般的雨點並不直接穿透吳解元的衣袖,但每一絲都帶著縷縷陰涼,仿佛從骨子裏都冒著絲絲涼氣。


    “我是吳解元,新來的鎮長,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吳解元隨機揪過一人,拽著他絲滑的雨披,在帽簷之下現露出寬厚的嘴唇和參差不齊的胡茬。


    “呦鎮長,您也醒了。”


    劉貴摘下帽簷,露出自己的麵孔。吳解元方才想起,這個人是那天在田地邊陪著自己,還給他遞了一根老漢煙的農工劉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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