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小皇子新生,京城裏這個中秋也就格外熱鬧喜氣些。


    楚府裏,各府往來人情都是早早備好了的,至於府裏頭亦是極有條理安排了。


    家宴依舊擺在了璋榮院裏。


    中秋這一日不用上衙,楚倫煜休沐在家,自是陪在章老太太跟前。


    章老太太腳上的傷好了大半,隻是依照大夫吩咐的繼續靜養不能落地走動,便是日日躺著,叫冬青幾個揉捏雙腿疏通經絡。


    許是因為收了楚倫歆送迴來的一小缸親手釀造的梅子酒,加之中秋佳節,章老太太心情不錯,與楚倫煜說著過幾日楚維琳過小定的事情。


    楚維琳本坐在一旁與楚維璦說著針線上的事情,突然聽章老太太提起來,抬頭看了一眼,見老太太絲毫沒有讓她迴避的意思,幹脆又湊頭和楚維璦說話。


    楚倫栩和李氏帶著一雙兒女姍姍來遲,楚維璂借著年幼又是男孫,一屁股坐上了軟榻,道:“祖母,孫兒來遲了,您別怪孫兒。”


    章老太太拍了拍楚維璂的頭,笑著道:“這麽遲才來,是在做什麽?”


    楚維璂指了指楚倫栩:“父親在教孫兒和姐姐下棋。”


    這個答案讓章老太太滿意,頷首不再多問了。


    庶子平日裏自比不得嫡子體麵,加上夏姨娘的事體,楚倫栩這半年多日子也不舒坦,好在楚維璂還是受寵的。這叫李氏鬆了一口氣。


    何氏清亮的眸子一轉,對李氏這種有了兒子就有恃無恐的行為相當不滿,想了想。掩唇笑著道:“也不算遲呢,維璂,伯娘與你說,有些事情遲些無妨,有些事情遲了耽擱了其他人,就不好了。”一麵說,一麵眼睛就往楚維琛身上瞟。


    何氏這話意有所指。楚維璂年紀小沒有聽出來,又見何氏慈眉善目笑容滿麵。說的也是一番道理,便點了點頭,乖巧道:“謝謝伯娘提點。”


    李氏自然是聽懂了的,這分明是在說楚維琳馬上就要過小定。而楚維琛沒一點動靜會擋了妹妹的路,李氏正氣惱,一聽楚維璂的迴答反倒是樂了。


    何氏這不就是費心兜個大圈卻撞在了楚維璂懵懵懂懂的軟棉花上了嗎?


    章老太太不願意聽她們妯娌你來我往的,揮了揮手,道:“什麽時辰了?差不多了就過去璋榮院,免得叫他們等我們。”


    何氏看了眼西洋鍾,道:“是該過去了。媳婦讓人備了馬車,老太太您將就將就。”


    “也就一會兒的工夫,”章老太太拍了兩下腿。正要讓冬青再去取條薄毯過來,突然想到了一日不見蹤影的楚倫灃,“倫灃去哪裏了?”


    何氏一聽這話。也皺了皺眉頭。


    楚倫灃今日自然是休沐的,但他用過了早飯就出了門,何氏當他有事也沒放在心上,而章老太太則是習慣了兒子不在身邊,因而到這會兒才想起來。


    李氏勾了勾唇角,眼底隱約笑意:“老太太您放心。今兒個是中秋,三伯不會耽誤了家宴的。”


    何氏一口氣慪在胸口。擠出笑容道:“是啊,應該就過來了。”


    章老太太執意要等楚倫灃迴來了一道去璋榮院,便叫眾人一道等著。


    哪知眼瞅著時間越來越晚,外頭都要掌燈了,楚倫灃依舊不見人影。


    章老太太的麵色越來越沉,楚維璦憂心不已,不自禁握住了楚維琳的手。


    楚維琳低聲安慰道:“許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話雖如此說,但楚維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前世的這個時候,聞老太太突然過世,楚府孝期之中也沒有擺家宴,這年中秋楚倫灃有沒有出府,什麽時候迴來的,楚維琳並不知曉。


    “不等了,走了!”章老太太重重拍了桌子。


    老太太在氣頭上,也沒有哪個敢放肆,何氏心裏不住埋怨楚倫灃,更有些擔憂他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情出了什麽意外,可麵上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排得妥妥當當把所有人都送到了璋榮院。


    楚維琳牽著楚維璦進了花廳,裏頭倒是格外熱鬧。


    楚維琬笑著招唿她們:“可算是來了,快過來嚐一嚐四妹妹親手做的月餅。”


    在楚維琬身邊落座,見她留意情緒低落的楚維璦,楚維琳附耳過去解釋了一番,楚維琬玲瓏心思,笑著抿了抿唇。


    為了照顧章老太太受傷的腿,花廳裏備了軟榻,本來當著聞老太太的麵,章老太太已經鬆了些神色,哪知又等了兩刻鍾,楚倫灃依舊沒有出現。


    “倫灃媳婦,你知不知道倫灃去哪裏了?”章老太太瞪著眼睛問何氏。


    見何氏被為難,楚維璦饒是膽怯也匆忙起身,道:“祖母,父親會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呀……”


    “不許胡說!”何氏心裏沒底,一聽這話趕忙啐了兩口,“不吉利的話不要掛在嘴上。”


    楚維璦被堵了迴來,垂著頭不吭聲了。


    何氏想說要不要派人去尋,外頭來了通傳,說是楚倫灃迴府了,叫她一下子安心下來。


    楚倫灃急匆匆進來,經過姐妹身邊的時候,楚維琳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這股子味道讓楚維琳不由又深吸了幾口氣想確定一番,可這味道實在太淡了,想來不是楚倫灃受傷出血,而是他沾染上又叫風吹了一路,散得隻餘那麽一丁點兒了。


    楚維琳疑惑不已,他到底從哪裏迴來的?


    楚倫灃恭恭敬敬磕頭認了錯,章老太太罵了幾句,念著是大過節的也就算了。


    眾人依次落了座。舉杯賀團圓。


    說是團圓其實也不盡然。


    這在府裏又沒有列席的楚家人還有兩個,一個是自從被禁足之後就再沒出來過的楚維瑚,一個是剛剛被關進地牢一個多月的楚論肅。倒是楚維瑞因他年幼不知父母那些醃臢事情,得了聞老太太一份憐惜得以坐在兄弟們中間。


    楚維琳對楚維瑞是沒法產生一點半點好感的,但她也細細思忖過聞老太太對楚維璟說的話,心裏也認同了兩位老太太的處理,她唯一擔心的是直脾氣的楚維璟能不能受得住,好在楚維璟坐在楚維琨、楚維琅兩兄弟中間,與楚維瑞隔著大半張桌子。


    酒過了半遜。楚維琳正聽楚維瑢說著做月餅的事情,就見一個婆子進來。附耳和楚倫凜說了幾句。


    楚倫凜聽到一半就重重摔了筷子:“由著他去!”


    饒是楚維琳已經留意到了楚倫凜麵色不對,還是被他突然的怒火嚇了一跳,更別說其他人了。


    楚倫凜也不解釋,臭著臉端著酒杯喝酒。


    楚維琳眨了眨眼睛。能讓楚倫凜這麽生氣,這始作俑者到底是楚維瑚還是楚論肅呢?


    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清亮哭聲就響起來了


    楚維琳循聲望去,果然是楚維瑞。


    楚維瑞是頭一迴一個人坐在席麵上用飯,雖然有喬楚和奶娘在一旁伺候,但哪裏比得上從前由阮氏抱著安穩,見哥哥們自顧自說話都沒有人理會他,已是低落不已,叫楚倫凜突然一下嚇著了。再也憋不住哭了起來。


    “大的不老實,小的也不省心!”楚倫凜哼了一聲。


    楚維琳聞言就通透了。


    楚倫凜自不會放了楚論肅自由,但大抵是念著中秋給弟弟添了些酒菜。這份好心沒得來什麽好報,這才叫他氣得摔了筷子。


    喬楚請示了兩位老太太,和奶娘一道把楚維瑞先領迴去了。


    這麽一鬧騰,這頓家宴也沒了什麽味道,早早就散了。


    八月二十二日是常府老祖宗的生辰,依往年的規矩。楚倫歆是會下帖子請楚維琳姐妹過府的,隻是常府那裏顧念兩家馬上就要小定。便省了這一趟。


    去常府賀壽的女眷心裏也有些狐疑,這常府大媳婦娘家的兩個姑娘一個出京養病一個即將上轎,沒有來道賀是在情理之中的,二媳婦常年不在京中,四媳婦柳氏那兒往年都沒有娘家姑娘來走動,怎麽年年都來的楚家姑娘們竟缺席了?


    楚倫歆打太極一般應付過了幾次試探,眾人見常老祖宗待她一切如常,也就不好猜測了。


    直到八月二十六,常楚兩家過定禮,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楚維琳早早做好了準備,見到來給她插戴的是柳氏時,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常鬱昀生母過世,繼母離京,按說這插戴之人該是大趙氏,但常老祖宗那兒怕是估計大趙氏因為趙涵憶的事情心有怨氣會怠慢了楚家,幹脆把這事兒交到了柳氏手中。


    柳氏沾了大喜事也是高興,嫡姐剛剛生下麟兒,她的身份也水漲船高,由她來插戴也不算委屈了女方,便開開心心上了門來。


    楚維琳望著常府的小定禮,戒指、耳墜、鐲子和項圈,四樣金首飾齊全,又用匣子裝了大小八件精美糕點一並送上,在禮數上一一齊備。


    柳氏笑眯眯替楚維琳戴上了金釵,依著規矩說了吉祥話,禮成之後迴去複命了。


    楚維琳靜靜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頭上金釵,半響沒有動作。


    寶蓮站在一旁,從自家姑娘麵上瞧不出喜怒來,不禁有些疑惑,她輕手輕腳退出來與寶槿道:“我覺得姑娘不怎麽高興……”


    寶槿跟著楚維琳在常府住過,還記得她和常鬱昀說話時一直不怎麽熱絡的樣子,可她又不敢跟寶蓮說什麽姑娘和未來的姑爺不合,隻能苦著臉搖頭。


    寶蓮歎息一聲,見流玉走過來了,便也不多問了。(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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