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多天過去了,佟昊像具行屍走肉般活著,一想到那個可能已經被他們的無情毀掉的孩子,他的心就揪得發痛。可是麵對唯一,他還得裝的若無其是,他得給自己留下最後的一點道德,好讓這個深愛自己的女人不再受無謂的傷害,雖然這種偽裝讓他感到疲憊,但他還是堅持著。有時候,靜下心來,佟昊就覺得自己壞透了,他將人性之中虛偽的潛質發揮的淋漓盡致。

    一個周末的上午,佟昊難堪的與唯一在床上廝守了幾小時,從前一天的傍晚,不,應該說是連續多日的夜晚,唯一都想製造出點成果,然而幾乎每次都是徒勞的。每迴佟昊剛剛被唯一調起興趣,但他一想到林然腹中的孩子,一想到他失去了做父親的資格,他的激情就消失殆盡了。佟昊知道,人並不是單純繁衍的動物,性不僅為延續,但是他克服不了自己心理的障礙。現在,對於他來說,比任何時候,都看重性的最本質的繁衍功能,若是連這都無法達到,那麽,它便可有可無了。

    “你怎麽了?”唯一的語氣中帶著十分的不悅,她隱約地覺得在佟昊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和某些人有關。

    “沒什麽,隻是太累了,我不想。”佟昊下床,將睡袍緊緊地裹在身上。

    “為什麽不想?就和我累是嗎?”唯一不自主的抖動身上的利刺,她也不想這樣做,可是忍不住,這麽多天來,她一直在忍耐著,而且為佟昊找著各種理由,但是所有的理由都無法抹掉一個事實,林然的存在,不言而喻,林然像個魂,阻擋在她與佟昊之間。

    “對不起。”佟昊自覺理虧,隻得坐迴床上,摟過了唯一,撫摸著她裸露有肩膀以示歉意。

    唯一還想發作,但看到佟昊的示弱的姿態,又不好意思再鬧下去了,隻是悻悻地說了句,“我也不該勉強你的。”

    為了打破尷尬,佟昊提議去逛街,為新居增添些必需的東西,順便放鬆心情。唯一想了一下,覺得呆在家裏,除了增加難受之外,實在找不出別的好處,便也同意了。

    周末的大街是情侶與家庭的,相挽的情侶,夫妻領著孩子是最幸福的街景。當然,對於此時的佟昊來說,愛情似乎並不是至關重要的。在從一離開家,佟昊觀望最多的就是三口之家,那種令人妒忌地可以無所顧忌地在陽光下展露的幸福。他再也不會有這種幸福了,因為他確信他再不會使任何女人受孕了。而這種幸福正是因為有了孩子才明朗的。

    唯一的興致頗高,她拉著他一處一處地轉著,直到腿腳發軟,饑腸轆轆,才在一處麥當勞裏坐了下來。

    “在看什麽?”唯一用手在佟昊的眼前晃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沿著佟昊癡望地方向看去,佟昊的位置正對著麥當勞裏兒童的遊樂區。

    “多麽快樂的小天使,孩子的時代是最美好的,沒有煩惱,無憂無慮的。”唯一輕聲感歎。

    “是,人們是因為孩子才覺得幸福的。”佟昊的嘴角牽動了一下笑容,他正看到一位父親站在遊樂區外為滿頭大汗的兒子擦著汗水。

    “以前不知道你這麽喜歡孩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沒有機會吧。”

    “那麽我們生一個,好不好,等我們結婚了就立刻要個孩子,畢竟有孩子家才完整。”唯一想,或許這是個不錯的砝碼。

    “再說吧。”佟昊的神情黯淡下來,他喝了一口麵前的飲料,然後說道,“我們走吧。”

    “你還什麽都沒吃呢。”

    “沒胃口,我們走吧。”

    從麥當勞出來,佟昊對孩子的渴望更加激烈了,他將唯一送迴了家,撒謊說要去一個地方見個客戶,然後便急不可耐地奔向了醫院。他沒細想他幹嘛要去那兒,隻是心裏有個什麽東西,在推動著他,讓他必須去醫院。

    唯一對佟昊詭異的行徑產生了懷疑,在佟昊剛邁出家門時,她就被好奇心驅使著跟了上去。她沒開車,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囑咐司機一定要跟上前麵的車。司機從後視鏡中同情地望了唯一一眼,雖然見慣了這種事情,但他還是不禁咒罵前麵那個男人,這麽漂亮的女人是不該被背叛的。

    林然是被急救車送進醫院的,就在三天前,她倒在了一條街上。從知道樂樂失蹤的消息後,林然向學校請了長假。領導除了假意地安慰了幾句外,更多的是強調學院的繁重工作與老師的人員不足,並暗暗地提醒她,她現在不比以前了。林然並不怨恨領導的勢利,現實社會就是這樣的,在你的依靠失去的同時,你便理所當然地失去你本不穩定的地位。但林然已無暇顧及這些身外之物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女兒,找迴女兒。於是,她每天馬不停蹄地奔走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

    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林然的孩子並沒有流掉,他以頑強的生命力吸附在母親的肚子裏。在經過三天的休整,林然被母親接出了醫院。

    佟昊坐在車內,遲遲沒有下車,他在等待著,懷著極度的渴望等待著,他告訴自己,如果等到了,一切就重新迴到八年前。

    唯一也坐在出租車內等待著,其實她本可以走下車,然後坐進佟昊的車內,然後帶著受傷的眼神乞求佟昊迴去。可是她並沒有這樣做,並不是自尊心作祟,而是好奇,強烈的好奇,可以將人推至死地的好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佟昊來此的目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就在佟昊等得快要絕望地時候,林然在母親的陪伴下走出了醫院的大樓。她的臉上掛著虛弱的蒼白。

    佟昊一陣狂喜,同時又一陣悲傷,林然那麽消瘦,她的身體不可能承載他們的孩子。不,也許正是因為承載著他們的孩子,她才會顯得如此的虛弱,佟昊換了個角度說服了自己。他將車緩緩地向林然靠了過去。

    “醫生說了,你一定要靜養,孩子丟都丟了,你這樣瞎跑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想想,你要是想和駱宇複合,就必須保住這個孩子,聽媽的話,一定會是個兒子的。”林母喋喋不休地囑咐著。

    林然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她的心被悲傷塞得滿滿的,沒有空隙去想此時的事情。

    “真巧,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佟昊將車停在了林然的麵前,探出頭打著招唿,他本想下車等候的,但又不想讓林然覺得他是刻意在此等候的。

    “媽,我們走。”看到佟昊,林然升起一股恨意,如果不是佟昊的出現,她的生活該是平靜似水的,她會想他,會愛他,可隻限於心底。可是,他出現了,他將生活打亂了,攪渾了,讓她們都陷入了痛苦,陷入了萬劫不複。

    “不,上來吧,這裏不好等出租車。我不想做什麽。”佟昊抓住了林然的胳膊,說道,語氣強硬地不容質疑。

    “然兒,你朋友嗎?”林母沒有察覺到佟昊與林然之間的異樣。

    “伯母,你好,我叫佟昊,我和林然是大學同學。”佟昊恢複了笑容,自我介紹道,“這裏不太好等出租車,伯母想去哪兒,我送你們。”

    “媽,我們走。”林然拽著母親的胳膊。

    “然兒,既然佟先生這麽熱情,你就不要固執了,你這麽虛弱,不能太勞累了,總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孩子,你是說你還有孩子,是嗎?”林母的話震撼了佟昊的心,他有點結巴地向林然尋求證實。

    林然沒有理會佟昊,但她依從了母親的意思,鑽進了佟昊的汽車,她不想讓母親產生懷疑。

    迴到家,林然借故將母親支了出去,房間內隻剩下她與佟昊兩個人。

    “你離婚了,是嗎?”

    林然默認了。

    “因為你你舍不得孩子,舍不得我們的孩子,是嗎?”佟昊一時激動,他伸手一把將林然摟進了懷裏,“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你也舍不得我,他是我們的,是我們愛的象征。”

    林然掙脫了佟昊的懷抱,“不,你錯了,我隻是沒法心安理得地做個劊子手。這和你沒關係,我們結束了,現在,對你,我隻有恨,你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家。”

    “我會給你一個家,我們一定是個幸福的家。”

    “不,別再來打擾我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們不要再彼此傷害了。”林然用力地搖著頭,拒絕著。

    “不,聽著,孩子需要一個父親,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的,相信我,相信我。”佟昊終於作了個決定,他必須作這個決定,哪怕失去所有的東西。

    唯一坐在幽暗的客廳裏,像一尊雕像,一尊平靜地如同死去一般的軀殼。她的臉上掛著淚痕,迴來後,她已經哭過了,毫無顧及地嚎啕大哭。哭過之後,她開始恨,恨佟昊,恨林然,恨自己。而後,她靜下來,她又開始為佟昊開脫,為他尋找各種理由,可以說服她自己的理由。最後,她徹底平靜了,她要等結局。

    不見棺材不落淚。

    佟昊迴來了,他帶著積聚的足夠的勇氣衝到客廳裏,他也沒有去開燈,他覺得在黑暗裏他的勇氣才不會泄掉。

    聽完了佟昊的解釋,唯一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在一本小說中看到的一段文字,一個男人和第三者有了孩子,於是他要離婚,他的妻子站在樓頂威脅他,如果要是離婚,她就從樓上跳下去。結果,有點殘忍卻很現實,妻子可以再有,但孩子卻不能失去。

    一行熱淚淌了下來,唯一在佟昊的眼神中看到了堅決,從未有過的堅決,她慢慢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上了樓。

    “一,我不配擁有你,我也不能耽誤你,我有病,和我在一起,隻能拖累你,你知道,沒有孩子的幸福是黯淡的。”

    唯一已經聽不到佟昊的辯解了,她的心充滿了徹底地絕望,在不久之後,這股絕望又化為了一種瘋狂的仇恨,將什麽都毀掉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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