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無滋無味地吃過了晚餐後,迴到了宿舍,有些坐立不安,該怎麽和母親說這件事,她會應允父親參加自己的婚禮嗎?還是會大發雷霆的罵上自己一頓?而父親,他又會來嗎?如果父親不參加婚禮,駱家又會有怎樣的反應,是無奈的接受還是借機取消這件婚事?林然不敢想象後一種結果。她看到她的前途和希望正麵臨著兩扇門,一道通向光明,一道通向黑暗。而開啟這扇門的選擇權牢牢把握在父母的手上。

    林然不止一次地想到過父親與母親的婚姻,他們之間是有愛的,至少曾經有過,或許現在還不曾完全泯滅,但他們卻走向失敗的終點。林然總是在探求這其中的緣由,最終,她得出了結論:愛情是美好的,彼此的擁有是愛情永遠的結局,任何人都會理所當然的這麽想。然而,當占有欲變得極度而充斥了生活的全部時,美滿的婚姻就變成充滿忿恨的悲劇了。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麽可笑,在你極力與對方融為一體時,卻讓對方退避三舍了。母親正是因為忽視了距離的重要,才成為這場失敗的悲劇的主導者。

    事情順利地出乎林然的意料,林父與林母暫時放下了宿怨,林然懸垂的心終於稍稍輕鬆了一下。

    婚禮被定在了九月,秋高氣爽的日子。在籌備婚禮的這段日子,除了林母與駱家就婚禮的事情有些小的摩擦外,並沒有發生大的意外。佟昊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林然無法將佟昊從頭腦中抹去,或者是說,她根本就不想抹去,她寧可選擇將他埋藏在內心深處。然而,這份埋藏心底的情感就像一顆沒有定時的炸彈,終有一天會猛然爆發,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在距離婚禮還有一周的時候,林父和林母相約來到了這裏,那天天異常的陰鬱,像是隨時隨刻都會降下傾盆大雨。林然獨自一人早早守候在火車站口,看到林父與林母一前一後的走出站台,她高興地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挽住了他們。林母掙紮了一下,但還是順從了。

    “駱宇怎麽不來接站?”林母四下看著,沒有發現駱宇,顯得有些不滿。

    “他設計院有事,來不了,他讓我跟您說對不起,晚上他會早點來的。”林然替駱宇開脫,但內心也在為他忽視她的父母而感到絲絲的不悅。

    “什麽有事,還不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怎麽著,他們家也該派個人來呀。”林母對這本婚事是持反對意見的,當然會借機發泄自己的不滿。她一直的願望是讓林然找個上門女婿,然後和自己建立統一戰線,共同對付奪走自己丈夫的那個千年狐精。然而,她失策了,她無法掌控千裏之外的女兒的意誌。

    “欣雅不舒服,他們都陪著她去了。”林然無可奈何的說出實情。

    “她怎麽樣呀?”林父體現出無私的關切。

    “還不知道,可能沒什麽事。”林然也顯露了些不悅,對於駱家對欣雅的百般嗬護,她感到無法忍受。

    “馬上就要成為駱宇的媳婦了,你應該學會多關心他的家人。”林父慈祥地囑咐。

    “又有誰來關心我的感受呢?”林然想。

    “關心歸關心,但也不能太掉價了,對那兩個小的,你一定要拿出當大嫂的威嚴,否則你在那個家裏可是不好混下去的。”林母忿忿的說道,一幅過來人的表情。

    “你這哪是為人母說的話,你該多教教女兒怎麽孝敬公婆,怎麽愛護弟妹才對。” 林父反駁。

    “我的女兒要你來教嗎?孝敬公婆,也要看是怎樣的公婆,我倒是孝敬你爸媽了,可他們怎麽對我,還不是罵我給你們家斷了香火,愛護弟妹,可他們又是怎麽對我的,整天幫著你媽指雞罵狗的。”林母狠勁拉過了林然的手,接著說道,“聽媽的,真到了他們家,一不要給他們做飯洗衣,省得他們拿你當不要錢的小保姆,媽供你念書,可不是為了讓你當保姆去的。二要掌經濟大權,起碼要管著駱宇的,男人手裏有錢就該不想好事了,你媽就是前車之鑒。三不要什麽事都向婆婆匯報,她畢竟不是你親媽,不會真的對你十心十意的,遇到什麽事不能隻聽她的,否則她會永遠壓著你。先記住這三點,以後的媽慢慢講給你。”林母傳授著自己多年積累的‘至理名言’。

    林父在一旁邊搖頭邊跺著腳說,“這是為人母說的話麽,是當媽的該說的話嗎。”

    “什麽叫該說的,什麽又叫不該說的,我現在說的,可都是至理名言,是我這一輩子吃苦受罪總結出來的。我已經吃這虧了,還能再讓我女兒吃。”林母兩眼圓睜,對著林父怒目而視。

    “你……”林父想反駁她,但他突然發現所有的道理對她來說不過是對牛彈琴而已,於是他泄氣地閉上了嘴。

    “爸媽,我們先不說這些,車在那邊,我們快點迴去吧,晚上駱宇親自下廚為你們接風。”林然感到戰火即將燃起,急忙茬開了話頭。

    在婚禮進行的前一天,林母受駱母之邀逛街去了,駱宇的公寓內就隻剩下林然與父親兩人。吃過午飯後,林父鄭重其事的拿出一個紅紙包遞到林然的麵前。

    “這是二萬塊錢,一直想給你的,可是沒機會,我不想讓你母親說些閑話,自己去看著買點什麽吧,咱家雖說比不上他家的富裕,但是爸爸這點錢還是有的。”

    “爸,我不要,我們有錢的。”林然害怕父親會提出什麽別的要求,於是推委。

    “放心,給你錢,並不是想讓你去勸說你媽,我們之間的事總是要我們自己來解決的,這是我和你阿姨的一點心意。”林父一眼看穿了林然的心思,他感到愧疚,他與妻子間的戰爭已經太多地影響到了與女兒的感情,她甚至都不能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歡天喜地地接受一個父親為女兒積攢的嫁妝。

    “爸,事情總會解決的。”林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說出這種無謂的話來勸解父親。

    “算了,都到了這把年紀了,什麽都不會在乎了,隻是苦了你阿姨和你弟弟。”林父歎口氣,隨後又換上了一幅看來十分勉強的笑容,“大喜的日子,不該說這些事。爸爸祝你婚姻美滿,家庭幸福。”

    “爸,等過一段時間,我會找個時間勸說媽媽的。”看到父親的表情,林然有些不忍。林然理解母親,理解母親固守那張形同虛設的婚姻證明的理由,在母親的心裏,即便是父親又有了另外的家庭,隻要這張紙還在,他就是屬於她的,永遠屬於她,她會始終等候著他的歸來。也許那是遙不可及的事,但卻是支持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自己真的會殘忍的搗碎母親編織的夢境嗎?林然懷疑她能否有這樣的勇氣。

    “到了他們家,一定要把駱宇的爸爸媽媽當作自己的對待,和兄妹也要好好相處,嫁給人家作媳婦了,什麽事都不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要多考慮考慮家人。”林父邊叮囑著邊偷偷用衣角擦拭著眼角流落的不舍的淚水。

    林然的鼻子有些發酸,她握住父親的手,輕聲說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傍晚的時候,林然蜷縮在自己的屋內翻看著與佟昊的照片,門開了,林然匆忙將照片塞進了抽屜。

    “你幹什麽呢?”聽到是母親的聲音,林然鬆了口氣。

    “沒什麽。”林然迴過頭,看著母親,從母親臉上不輕易流露的笑容看,她對今天的安排十分的滿意。

    “你婆婆那人還不錯,看,還送了我這個。”林母抬手展示剛買的珍珠戒指。

    “我婆婆還是蠻慷慨的。”

    “不過,也不要被這一點點東西就收買了,你還是要牢記媽的話的,那可都是至理名言,媽是不會害你的。”林母又開始了喋喋不休的嘮叨。

    “媽,您想沒想過以後怎麽辦?”

    “什麽以後?”

    “您沒想過和爸爸分手嗎?”林然小心翼翼地說道。

    “為什麽,他又派你來說服我是不是?分手,把他讓給那個狐狸精嗎?他給了你什麽好處,要你為她說話。”林母毫不吝嗇的顯示她的劍拔弩張,仿佛坐在她麵前的不是女兒,而是奪走丈夫的狐狸精的同盟。

    “媽,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您這樣太痛苦了。”林然連忙安慰母親。

    “痛苦?我不覺得,我是不會放棄的,看誰能走到最後,要是他想通過法院離婚,我一定會把他們告上法庭,他們都有了那個小崽子,重婚罪是一定的,既不想讓我好過,那就讓他嚐嚐牢獄的滋味。”

    “媽,何必呢?你還年輕,還可以重新開始生活的。”林然為母親的冷漠感到驚心。

    “你不會懂得,在我心裏,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爸,我們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媽沒有能力給你爸生個兒子,才讓那女人鑽了空子。然兒,你一定要記住,一定要生個兒子,隻有生了兒子,才能在那個家裏站住腳,說得上話。”

    林然沒有打斷母親的話,隻是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層令人窒息的棉被,讓人的心變得悶悶的。明天會是一個怎樣的天呢,林然想。

    一整夜,林然幾乎沒睡,她懷抱著佟昊的照片,將他們倆個人的一點一滴都封進了記憶裏。清晨醒來時,她發現枕巾是濕的,相片也被印有淚水的痕跡。林然輕撫著腫脹的雙眼,再次將苦澀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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