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完了打,還不算完,紀老太君大概是瞧餘舒沒哭沒喊疼,氣沒出夠,讓下人拿了藤條下去,又責下一條:“這幾天你不用去三覺書屋了,到西院景傷堂做一個月的清掃。”

    好麽,停學了,餘舒沒有傻帽地詢問景傷堂是什麽地方,慢騰騰縮迴手,小聲應“是”。

    一別眼,紀老太君便換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同跟前的馬偉博說話:“這次挨了打要長個記性,別成天跟些不著調的東西混一起玩,記住了嗎?”

    馬偉博的臉色還有點發白,聽老太君說起“不著調”,下意識就扭頭看了眼餘舒,畏懼中還帶點別的意思,隻是餘舒正盯著屋裏頭的漆花地板,沒同他對上眼。

    老太君不得應,隻當外孫還在驚嚇中,扭頭對紀盼道:“待會兒上你二哥那裏去討他的鈴鐺,拿迴去給偉博收收驚。”

    “知道了,母親。”紀盼應著紀老太君的話,眼睛卻是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門口的餘舒。

    紀老太君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門口,皺了下眉,道:“你去吧,往後守著規矩。”

    得了老太太這句話,餘舒總算是鬆下一口氣,沒叫這老嫗惦記起餘小修,這頓打挨的還算值。

    餘舒跟著領門的丫鬟離開。

    吃晚飯的時間,餘舒蹲在雜院外頭一棵樹後頭的小石墩上,不餓,也不想迴去。

    這麽大個人說出來不好意思,挨了頓打,其實她心裏頭是相當在意的,她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說白了就是小心眼,記仇。

    要她是以前那個餘舒就算了,但關鍵她不是啊,越想越倒黴。

    沒錢沒權沒勢,到了古代,連文化都沒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領發揮不出來,窩在這小破院裏,天天喝糠湯吃鹹菜,末了還要被叫過去當出氣筒。

    揍了馬偉博那小破孩,她半點都不後悔,脾氣擺在那兒,再來一次她照打他不誤,會在老太君麵前說漂亮話,那是她拎得清。

    隻是,紀老太君一不是生養她的父母,二不是她傳道授業的恩師,就紀家那點餐飯之恩,在她這小心眼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還比不上長門鋪街上佘書給她的那位書店老掌櫃。

    叫她吃下這悶虧不計較,門都沒有。

    “吧嗒”餘舒折斷手裏的樹枝,扔在地上,磨了磨牙,露出個森森的冷笑,轉頭迴了雜院。

    一進門,就撞上來迴在院裏院外找了她好幾趟的餘小修。

    餘小修氣聲道:

    “你上哪去了,找你半天!丟個垃圾人丟沒了?”

    “哦,”餘舒想想,還是把話說了一半給他聽,畢竟明天起她就不能到私塾上課去了,餘小修這孩子心思多,她現在不告訴他,還得要他瞎想。

    “老太君讓人喊我過去說話。”

    餘小修臉上的氣惱立刻變成慌張,扯著她道:“馬偉博去告狀了?老太君怎麽說的?罰你什麽了?挨沒挨打?”

    餘舒手臂帶著傷,被他這麽一扯差點嗷出來,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嘴上卻咧了咧道:“訓了我一頓,大姑奶奶在,幫著我說了幾句好話,老太君罰我去西院景什麽塘打掃一個月,不叫我去私塾了。”

    “啊?”餘小修呆了呆,吭哧半晌,丟了餘舒,繃著臉就往外衝。

    餘舒險險揪住他,手上又是一陣疼,“哪去?”

    “我去和老太君說,你是因為我才打了馬偉博,不關你的事,要罰就罰我。”

    說罷,他使勁兒撥拉掉餘舒的手,就要往外跑,餘舒沒力氣拉他,剛巧被他刮了一下,幹脆就抱著胳膊嚎了出來。

    “啊呀!”

    餘小修果然迴了頭,狐疑地看著疼的直跺腳的餘舒。

    “疼、疼死我了,快扶我迴屋去,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餘舒借機罵他,不管是真疼還是假疼,嘶嘶地抽著涼氣,一擼袖子遞過去,給他看手臂上頭交錯的幾道淤痕。

    天暗了,但院子裏頭還有點光,餘小修被她胳膊上一條條紅印子嚇了一跳,白了臉,手忙腳亂地上前端了她手肘,把她往屋裏攙。

    餘舒虛驚一場,真讓他跑紀老太那裏去鬧,沒準倆人會一起被關小黑屋,到時候連個送飯的都沒有,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劉嬸不在院子裏,餘小修扶著餘舒在床上坐下了,一扭頭就往外跑。

    “幹嘛去!”餘舒一下又從床上蹦起來。

    餘小修在門口刹住腳,悶聲道:“你等等,我去問周六叔討些傷藥。”

    說完就跑沒了影。

    餘舒放了心,知道這小子不會丟下自己上大院去找晦氣,打了個哈欠,便像僵屍一樣伸長了手,仰頭在床上躺下去,不一會兒就睡著,打著唿嚕,連餘小修拿了藥迴來,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扳了她的胳膊,給她上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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