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沉默,雲華和薛睿陷入思考中,餘舒則是在整理著紛亂的思路。


    她如願見到了《玄女六壬書》,不但知道了破命的真相,並且她得到了雲華的承認,雙方統一陣線,有了這麽個強力的同盟,本該值得歡慶,她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看起來隻要毀掉《玄女六壬書》,就能終結一切,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要從大提點手上奪取純鈞劍,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強奪?大提點哪次出行不是前唿後擁,成群結隊的人馬將他保護的密不透風,餘舒聽景塵說起過大提點身邊有四大護法暗中保護,個個武功不遜於他,雲華這邊隻有一個金柯,就算加上景塵,要想在京城腳下突破重圍把大提點給擄了,那是癡人說夢。


    智取?論心機城府,雲華倒是可以與大提點相敵,但大提點掌握著整個司天監,背後站著泱泱大國,雲華帶著他們幾個蝦兵蟹將,拿什麽和人家鬥智鬥勇。


    實力懸殊太大,一旦雙方正麵交鋒,餘舒他們這一方隻能是被秒殺的命。


    然而除了奪取純鈞劍,他們似乎沒有別的路徑可走,皇上和大提點對天命太骨勢在必得,就連手握《玄女六壬書》的雲華在大提點眼中也是甕中之鱉,根本就跑不掉。


    更糟糕的是,大提點已經對餘舒下了最後通牒,最遲後天,她和景塵的婚事就會提上日程。


    如果說餘舒之前還有那麽一丟丟和景塵假成親拖延時間的想法,那麽在她見過雲華,知道了天命太骨從何而來,就徹底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決不能坐以待斃。


    餘舒視線落在《玄女六壬書》上,赤紅的玄晶在燭火的照射下隱隱發光,那一縷一縷的紅光在她腦海盤旋,漸漸地形成了一個主意。


    “師兄,你是從上一任大提點手上盜取的玄女書對吧?”餘舒忽然做聲。


    雲華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說道:“前任大提點正是朱慕昭的父親,據我所知,他在當今皇上繼位不久後就去世了。”


    “也就是說,當今皇上和現任的大提點都沒有親眼見過玄女書嘍?”


    雲華一愣,餘舒看他表情,心裏一急,飛快地說道:“怎麽不對嗎,《治國要術》上不是說明隻有司天監大提點和皇帝本人才有權限閱覽這部天書,否則當以謀逆論誅嗎?你把它偷走的時候,當今的皇上還不是皇上,現在大提點也不是大提點,他們怎麽可能親眼瞧過玄女書。”


    聞言,薛睿麵露異色。


    “這理當如此。”雲華想了想就肯定了她的說法。


    餘舒的眼睛再度發亮,透著狡猾:“那我就有主意了。”


    雲華畢竟和她相處不多,一時間不能領會,薛睿卻一看她神情,就猜中個七八,當即說道:“你是想偽造一份《玄女六壬書》?”


    “對,”餘舒手摸著玄晶,將她的想法告訴他們:“皇上和大提點對玄女書的了解,恐怕還不如雲華師兄你呢,最多就是先帝和前任大提點向他們描述過,但是再怎麽仔細都不如親眼所見,唯一能夠證明玄女書真假的,就隻有天命太骨,你們說對不對?”


    薛睿點頭讚同。


    “你接著說。”雲華想聽聽她到底有什麽主意。


    “要取天命太骨,並非一朝一夕,就算大提點現在拿到了玄女書,他一時半會兒也難辨真假。但是他得到了玄女書,一定不會再冒險將純鈞劍留在不安全的地方,我要是大提點,立馬就會將純鈞劍送迴東郊皇陵,埋放在禁地,讓它永世不見天日。”


    “他不是要用純鈞劍引誘師兄你現身嗎?我們就順了他的意,給他一份假的玄女書。接下來就好辦了,我們隻要安排人手在去往皇陵的必經之路上,截獲純鈞劍。”餘舒說到這裏,仿佛勝券在握。


    “你們覺得怎麽樣?”


    薛睿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慢慢點頭:“我覺得可行。大提點如果要派人送純鈞劍迴皇陵,不會大張旗鼓引人注目,派去的人手一定不多,到時讓金柯和貴六貴七他們一起,半路埋伏,不怕截不住人。”


    “可行是可行,隻是你們要拿什麽偽造玄女”雲華神情嚴肅地說:“朱慕昭謹慎詭詐,一般的伎倆是哄不住他的。再者,他已經懷疑你們與我之間有來往,勢必會提防著你們身上佩帶七星子,他不會過多依賴大洞明術,你要騙他,實在是難。”


    “哈,”餘舒眉毛一挑,不見退縮,反而激起了鬥誌:“別的我不敢說,單論騙人,再沒人比我更在行了。隻要師兄你肯冒險,我擔保他上當。”


    薛睿搖頭失笑,除了她,再沒見過哪個人臉皮厚到把說謊話當成是本事的。


    雲華看了看薛睿,灑然一笑:“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隻要能拿到純鈞劍,毀掉玄女書,我心願一了,雖死也無憾。“


    薛睿聞言輕輕皺眉,但沒說什麽。


    “那好,我們現在就好好計劃一下。”餘舒摩拳擦掌,等不及要大幹一場。她雖有主意,但思維不夠周密,有雲華和薛睿彌補不足,她很有信心這個計劃會成功。


    同時擁有《玄女六壬書》和純鈞劍,到那時候,大提點就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他們三個人談了整整一夜,黎明之前,薛睿才帶著餘舒離開,臨走的時候,餘舒問了雲華一個問題——


    不破命,景塵會如何?


    雲華是這樣迴答的:“景塵也是我的兒子,我這個當爹的怎麽會害他,龍虎山那一群老道更不會有性命之憂,所謂的命數,不過是他們加諸在景塵身上的一道枷鎖,約束他的行為與道德,方便他們擺布罷了。”


    聽到這樣的迴答,她終於可以放下一樁心事,不會再為不能幫景塵破命而感到愧疚。


    說句心裏話,哪怕景塵不能破命,龍虎山那一群老道士死絕了,餘舒也不會犧牲小我,讓她的孩子被人扒皮拆骨。


    至於天下興亡,大安皇朝覆滅與否,那就要看天命了,果真沒了《玄女六壬書》和天命太骨,大安朝就要滅亡,那隻能說是這一朝氣數盡了,又與她何幹呢?


    這天下,又不是她的天下。


    餘舒在天亮之前被金柯送了迴去,這一夜來迴奔波趕場子把她折騰的夠嗆,剛挨著枕頭就睡下了,根本沒力氣多想別的。


    早晨安倍葵在外麵叫起,餘舒眼皮子都睜不開,幹脆一裹被子蒙頭睡到了中午。醒來時就聽說景塵在前院兒等她,整整坐了一個時辰了。


    餘舒沒再賴床,正好她也有話要對景塵說,洗漱幹淨就到前頭去了。景塵是因為早上去了司天監沒見她,擔心她出了什麽事就找了過來。見了麵,果然她氣色不好,他隻當她是發愁明天要給大提點答複,心裏的愧疚全寫在臉上了。


    餘舒一見他這副表情就覺得心累,今天終於能解放了。


    “你跟我來吧。”她把人帶到永春苑,兩人並肩走在長長的遊廊上,兩旁鳥語花香,樹影斑駁,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她如同閑聊一樣地告訴他:


    “我見到雲華了。”


    景塵猛地站住了:“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昨天晚上,他派人夜探我府邸,帶我去見了他。”餘舒隻挑重點講道:“他給我看了《玄女六壬書》,我現在知道真正的破命方法。大提點確實騙了你,不是我與你成婚生子就能萬事大吉。”


    景塵顧不上去想為什麽這麽巧合,昨天大提點逼婚,當天晚上她就和雲華見了麵,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接下來說的話上。


    “《玄女六壬書》有正反兩麵,正麵刻的是篆字天書,反麵是兩篇圖文,一篇《治國要術》,乃是安武帝和寧真皇後留給後世子孫的訓示;另一篇《太骨神課》是奇術絕學,習得此法便可以解讀篆字天書,指點江山,堪稱無所不知。然而要用此法,必須有一具天命太骨用來占卜。”


    餘舒冷聲道:“所謂的破命之法,就是讓大安禍子與破命女共同孕育出一個孩子,供他們扒皮拆骨,製成天命太骨。”


    景塵先是難以置信,緊接著便覺得怒不可遏,被大提點欺騙是一方麵,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真相如此殘酷。


    “需要這種傷天害理的手段才能薄國泰民安,簡直是荒謬!”


    景塵從來是不溫不火的脾氣,餘舒極少見他這樣發怒,有些話卻不得不說明白:“大安三百年太平盛世就是這樣維持的,每當新的大安禍子降生,舊的天命太骨便會失去作用,司天監掌握《玄女六壬書》輔佐皇帝治理天下,無往不利。若不是二十年前雲華盜取,大提點早就會安排你尋找破命人,殺男娶女,為取天命太骨。”


    “他們休想,”景塵一身寒氣地說道:“如是這樣方能破命,不破也罷。”


    餘舒點點頭:“我們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們要毀掉《玄女六壬書》,不管這天下誰來做主。景塵,我給你半天時間考慮,你到底要站在哪一邊。”


    景塵轉頭看著她,雙目綻放光華,好似出鞘的寶劍,驚魂攝魄,餘舒一瞬間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凜然正氣的白衣道長,純粹如初。


    “不必想了,我與你一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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