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依然高掛在天空上,一場小雨毫無預兆地零星落下。


    餘舒初時驚訝,盯著那個所謂的東瀛陰陽師,盡管親眼看到他布咒畫符,還有那一道詭譎的紅光,但總覺得事有蹊蹺,凡人能有唿風喚雨的本事,這已經超出她可以理解的範圍。


    景塵倒是比她平靜得多,站了一會兒見雨沒停,便對餘舒道:


    “我們進去吧。”


    餘舒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跟著他轉身迴到宮殿中,向皇上稟報。而那陰陽師相田真紀則是跪在他那畫了血符的狩衣前,兩手打著符號,神神鬼鬼地念叨。


    外麵雨小,隔著重簷鬥角,殿上的人看也不著。


    “怎樣了?”兆慶帝見他二人進來,遂問。


    景塵開口,如實稟報:“下雨了。”


    聞言,滿座嘩然。有人不信,伸長了脖子往外瞧,恨不能離席去看一看是真是假。


    兆慶帝知道景塵不會信口開河,那肯定是下了雨的,也是驚奇,仔細詢問起來,景塵就將方才在殿外那個陰陽師的一舉一動描述了一番。


    這時候,司天監有人臉色就不好看了,方才還說那倭國人夜郎自大,人家就露了一手,真把雨給招來了,豈不證明他們大安易師技不如人?


    景塵和餘舒迴到座位上,任少監側身來問前者,後者默默端起酒杯,一根手指蘸了酒水,低頭在桌子上寫畫起來。


    東瀛使節山田次郎得意地環掃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辛雅身上,故意問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聖朝的易師大人,敝國的陰陽學術,比之你們的易學如何?”


    辛雅勉強一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們幾百年前從我們中原學師,有如今這樣成就。確實叫人刮目相看。可我們大安易學,遠非你想象,一為源頭,一為支流。何來比較。”


    也虧辛雅腦子轉得快。抓住了東瀛陰陽術源自易經五行學說。將易學比作源頭,陰陽術比作支流,拒不承認大安易學不如人家。


    山田次郎不與他爭辯。站好了去與兆慶皇帝說話:


    “陛下,這唿風喚雨隻是敝國陰陽師的一項本事,舉國上下,不隻一位精通,但接下來要請陛下見識的起死迴生之術,就是絕無僅有了。”


    餘舒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頓,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名雕像一樣的東瀛少年。


    山田次郎一板一眼的聲音迴響在殿上:


    “在這之前,先容下臣講述一段過往,追究起敝國的陰陽術,不得不提及一位神人,幾百年前,敝國曾出過一位無所不能的陰陽師大人,傳說中,他可以拘捕鬼魂,操縱水火,足不出戶,就能知道天下大勢,掐指一算,就能知道誰生誰死,這位神人,叫做安倍晴明。”


    說著,他伸手一指席上坐的那個膚白精致的少年人:


    “而這一位,正是安倍晴明幾百年後留在人世的唯一血脈,安倍葵大人。安倍大人出生在郊野,被狐鬼養育,生來具有一對陰陽瞳,可以通靈鬼神,若是人死不過三日,他可以施術收集死者魂魄,轉移到活物身上,讓死者複生。”


    起死迴生這樣的事,放在平時,任憑誰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但有一位陰陽師喚雨在前,他這時候再說出來,竟沒多少人覺得他是在吹牛皮。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名據說可以讓人起死迴生的東瀛少年身上。


    “陛下不相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找人來試一試,如果下臣說了謊話,願意以死謝罪,如果下臣所言不虛,那麽就證實了聖朝易師不如敝國的陰陽師,下臣鬥膽,懇請陛下答應一件事。”


    此一言出,又惹群情激奮,在座的易師一個個怒視山田次郎。


    兆慶帝冷眼看著那個膽大包天敢同他提要求的倭國人,明知道他是意有所圖,但他對那起死迴生之術,確也十分感興趣,於是問道:


    “你有何請求,說來朕聽聽。”


    山田次郎目光一閃,道:“對於大安聖皇來講,不過小事一樁——聖朝臨近東洲地方,沿海有一座荒涼小島,島上甚無人煙,臨近琉球,離我東瀛不遠,天皇有一日夢到登島,心中企盼,所以特派我使,陛下若肯割舍,那麽天皇就命我將兩位珍貴的陰陽師大人奉上。”


    兆慶帝濃眉揚起,轉頭去問右列大臣:


    “你們可知,他說的是哪一處地方?”


    眾臣麵麵相覷,無人應答,片刻之後,才有一人起身:


    “容臣一問。”


    餘舒一麵蘸著酒水在桌上快速地寫算,一麵留神殿上動靜,聽到這兒,一抬頭,就見對麵席末站起來一個身材消瘦的青年人,居然是七夕夜裏遇到的那個孔芪。


    “準了。”


    征得兆慶帝許可,孔芪才與山田次郎對話:“山田使節所說的小島,可是名為釣魚嶼嗎?”


    山田次郎點頭道:“聖朝是這樣稱唿的。”


    孔芪微皺一下眉頭,轉身迴稟兆慶帝:“聖上,這倭國使節所說的小島,乃是我大安出使琉球,所經的一處地方,島上確無人煙,但是盛產藥材,更有不少海民往返打撈,小臣鬥膽,請陛下三思而後定。”


    餘舒聞言,愣住了,他說什麽,釣、釣魚嶼?


    山田次郎聽到孔芪勸諫之言,臉色一僵,急忙道:


    “陛下,敝國天皇指示,如果陛下肯將此島割舍,往後每年,我國朝貢之物,多交三成,足以抵過那島上的藥材了。”


    兆慶帝麵露思索,顯然是在考慮要不要同倭國人做這一筆買賣。


    兩個陰陽師,一個可以唿風喚雨,一個可以起死迴生,用他們,換取一座無人小島。


    這筆買賣,看上去是很劃算的。


    但前提是,那個起死迴生的本領,要是真的。


    “你的要求,朕可以答應,不過朕首先要見到他——”兆慶帝指著坐在山田次郎身後的東瀛少年。


    “是如何讓死人重新活過來的。”


    不管殿上各人神情如何變化,餘舒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先前劃動的手指猛一頓住,看著桌麵上若隱若現的水漬,再抬頭看看一眼對麵那幾個東瀛人,嘴角乍現一抹冷笑。


    唿風喚雨?姑奶奶信了你的邪。


    她盯了對方兩眼,方才迴頭去看坐在高處的兆慶皇帝,心中啐罵:


    這個土皇帝,哪裏知道釣魚島的重要,可不是那點土特產抵得過的,真這個時候拱手送了人家,就等著幾百年後讓後人唾罵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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