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白天出門時候穿的少,一入夜,待在這密不透風的地窖裏,便冷的直想打哆嗦


    餘舒興許是先前磕了腦袋,一直隱隱作痛,反而硬挺著沒有昏睡過去,知道外麵有人守著,靠在牆上不敢亂動,倒是試著去解背後繩子,扭來扭去卻邦的更緊了,快要勒住脖子,隻好放棄掙紮


    這一夜極是難熬,餘舒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那小小的一扇天窗,見天色越來越黑,再慢慢有了一絲白光


    淩晨時分,快要天亮,一直安安靜靜的金寶突然又叫起來,餘舒打了個激靈,翻身到原位躺好,不一會兒,地窖的門就被掀開了,聽腳步聲,還是三個人


    “熊爺,天快亮了,這兩個女子該要如何處置,主子吩咐了嗎?”


    “去把那一個提過來,不必殺了,將她手筋腳筋挑斷”


    餘舒聽到他們低聲說話,驚的渾身發僵,還沒去想他們是要挑斷哪個手筋腳筋,腳步聲就走了過來,接著便是重物被拖動的聲音——


    是水筠!


    餘舒本該鬆一口氣,然而隻覺惡寒,她原以為他們不會傷害水筠性命,誰想竟要把人廢了,水筠姑且如此,那她又豈能苟安?


    就在餘舒膽寒之際,地窖中又響起悄悄人語聲:


    “那另外一個呢,要不要直接滅口?”


    “...王爺吩咐,留著此女性命,等她醒了迴去報信,倒是省了我們的麻煩對了,你們下的藥分量可足,不會出差子吧?醒的太早了,也不好”


    “熊爺放心,你瞧她們睡得跟死豬一樣,這藥足夠她們躺到晚上的“


    “那就夠了,動手快些趁著天還沒亮,我們也好脫身”


    乍一聽聞這夥人要留她一命餘舒來不及僥幸,就聽到了利器出鞘聲,心知他們這是要對水筠動手了,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這下更似蠟紙一般,心中天人交戰:


    不是她見死不救,眼下處境,她若現在出聲試圖阻止他們行兇,十有八九是會被殺人滅口,而水筠亦未必能夠保全


    或許有一絲轉機,讓這些人心存忌憚,從而使水筠逃過一劫,但是消渺茫她豈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別人的安全?


    如是為了小修,趙慧,也就罷了,值當她拚死保護,但是水筠,她...她是景塵的師妹


    因為景塵,餘舒心生動搖之際,突然想起來她之前批的那一卦,水禍水禍這個水,指的莫不就是名字裏帶有一個“水”字的水筠?


    如此,不正應了那殺身之禍嗎,一念之差,她就可能為了這個“水”字,丟了性命!


    這念頭一起,餘舒心中警鈴大作,短短瞬息猶豫,硬是死死地咬住了滿口牙齒狠心閉上了眼聽到幾步之外利器磨動的聲響夾雜了幾聲悶哼,她隻充耳不聞直到鼻尖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胃裏才一陣翻滾,幾欲作嘔


    “成了,熊爺,就這麽丟著她不管,等到晚上,人已廢了”


    “做得好,檢查一下不要留了尾巴,地窖的門就不必鎖了,給那一個綁鬆一些,方便她醒了掙開,好去通風報信,帶人找過來如此事成,你們再同我去寧王殿下跟前領賞”


    寧王劉灝!


    餘舒心跳快了幾分,萬沒想到臨了她竟然能聽到事後主謀是誰!


    她努力平複唿吸,在有人接近給她鬆綁時候,隻當自己死了一樣,是知道如果現在被他們發現她醒著,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被滅口的


    不過片刻,餘舒提著心吊著膽,恨不得真的暈死過去


    “好了,天要亮了,我們快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冷風從地窖門縫裏鑽進來,餘舒結結實實地打了個機靈,心裏默數了一百下,確定那些人真的離開,才猛地吸了口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死命地拽開身上繩子,吐出嘴裏的布塞,借著隱隱約約的光亮,哆哆嗦嗦地爬到水筠身邊


    “水水筠”餘舒一麵低聲喚她,一麵探看她的手腳,一摸便是一手的粘膩,讓她心底發涼


    那蒙汗藥的確是厲害,傷成這個樣子,水筠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好歹幹爹是個郎中,平日閑談,餘舒稍懂得一些救人的關鍵,強自鎮定,解下腰間汗巾子,拿牙齒撕成幾截,摸索著水筠的手腕腳腕,緊緊紮起來,如此再不抵用,也能拖延時間


    金寶從牆縫裏鑽出來,不敢靠近,圍著她唧唧亂叫


    餘舒安置好水筠,坐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因為頭暈,伸手捶了幾下腦袋,不敢耽誤,想著快點逃出去求救,一手抓起金寶塞到懷裏,一鼓作氣爬到了地窖入口,掀開門,扭頭看了一眼地上癱軟的人影,猶豫了一下,便轉頭爬了出去


    不是她不想帶水筠一起逃脫這鬼地方,而是水筠現在這個樣子,手腳筋俱斷,又昏迷不醒,倘若挪來挪去,隻會廢的更快


    餘舒爬出地窖,天已經蒙蒙亮了,她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辨識出方向,便朝西邊小路跌跌撞撞跑走,這裏看上去是富貴人家後院,不知為何荒落了,一路雜草叢生,野鴉出沒,餘舒算計著生門死門的方向,順利找到了一扇破舊的後門,逃出生天


    ***


    薛睿和劉曇在忘機樓等了一夜消息,奈何那一夥人手腳幹淨,查到幾個線索追到半途就斷了,直到天亮,都沒能查出餘舒和水筠所在


    約莫著景塵已經出宮,薛睿和劉曇一起快馬趕去公主府


    辰時前後,兩人正在前庭客廳門前焦急等待,劉曇忍不住提議:“不如我去宮外等他”


    薛睿麵沉如水,顯然也快沒了耐性:“再等等”


    半盞茶後,他們總算望到一抹人影大步從大門口的方向走來,正是剛剛出宮迴府,聽到門房急報的景塵


    “師叔!”劉曇匆匆迎了上去,顧不得禮儀,拽著景塵拉進客廳,命外麵近衛把守,“砰砰”兩聲關上門


    景塵一早起來,路上觀望晨星,便覺得有事不妙,剛在門口又隱約聽說什麽人不見了,這下見到劉曇慌慌張張的樣子,第一個想到便是水筠出了事


    “出什麽事了,水筠呢?”


    劉曇向來老成,此刻不免露出一張苦臉,“師叔,小師姑被人抓走了!”


    “什麽!”景塵神情一驚,按住了劉曇左肩,沉聲問道:“這是何時的事,她被誰抓了去,快說”


    薛罹在一旁不插話,劉曇又愧又怒,道:“這事都要怪我,小師姑同我一起赴雙陽會,大煞了我那幾個兄弟的風頭,想必是因此惹了他們不滿,所以才有人下手,趁著昨日她出門將人抓走,眼下眼下不知生死”


    “一起被帶走的,還有阿舒”薛睿冷臉道,對於劉曇眼裏沒有餘舒,這倒是無可厚非,可是景塵卻不能對餘舒遇險而無動於衷


    他是明眼看著餘舒對景塵用心之至,縱使自己求而不得,也不能容忍別人不珍惜這份情


    景塵果然臉色大變,得悉兩個重要的女子身臨險境,總算不能保持風淡雲輕,眼中寒光一閃,沒有追究劉曇遲了一夜才告訴他,當即轉身要走


    “師叔,你去哪裏?”


    “進宮去稟明皇上,既然是幾位殿下動的手,就讓他們放人”並非是景塵心機夠深,而是天生機敏,才能這麽快想出關鍵,找出應對之策


    “慢著,”薛鐸手攔下景塵,不急著讓他走,是道:“道子打算就這麽進宮,可知要如何在聖上麵前開口?若是說錯了話,隻怕救不了她們,反而害了她們”


    這也是為何薛睿讓劉曇拖延一夜,等到景塵今早迴府再作打算的原因,對於這次是誰主謀,他心中已有人熏既知對方手段,難保不為二女考量,唯恐有人聽到風聲,狗急跳牆,白害了她們的性命


    他是料到對方有嫁禍的打算,所以給了他們一夜的時間布置安排,最大可能保全她們的性命


    景塵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薛睿,眉頭緊緊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薛銩了望不遠處桌上刻漏,心中計算,道:“才過了辰時,眾臣剛剛上朝,今日小朝,一個時辰便會結束,幾位成年皇子都在超或許主謀就在其中,道子懷有腰牌,能自由出入前庭,我且同你趕去泰輝殿,當朝麵聖,訴說原委,道子可敢同我一闖?”


    擅闖早朝,一個不好,便會觸怒龍顏,薛睿原本不想出麵,可是話到嘴邊,卻成了同行


    “有何不敢,來人,備馬!”景塵轉過身,疾步而去


    薛瞍頭與劉曇交換一個眼神,低聲交待:“殿下留下,無需等我們,一有消息就盡快派人去找,不要耽擱,皇上麵前,我會處理妥當”


    劉曇心道薛鉬般舉措,是為他籌謀,油生感激,點點頭,將他們送到門口,目送他們快馬離去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南大街上,清晨薄霧中,一道單薄的人影,扶著牆頭,步履蹣跚地靠近公主府大門


    正是死裏逃生的餘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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