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節日,春瀾河上許多慶祝,民俗豐盛,有爭花鬥鳥,熏香驅蟲嗄汵咲欶最惹眼的,要數城中富賈捐助,在長長一條河上,淺灘淌有百十餘條龍頭水手們手持著籮筐撒灰引龍,岸上擂鼓聲一片,有興趣的百姓都可以走到河邊去,扶一扶龍頭,沾沾喜氣


    河岸上一路的小商小販,賣鮮花的賣瓜果的,還有蒸的熱乎乎的黑白糯米球,這節氣裏一定要吃上幾枚,才算恭敬土地公公,除一除身上晦氣


    餘舒一行人在河岸上走走停,剛嚐過糯米球,兩個女孩子正停在一位挎著大籃子賣花兒的老大娘跟前,挑揀籃子裏一把把清晨采下,猶帶露珠的鮮花


    都不是名貴的花種,多數是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然而芬芳之氣不減,餘舒好心情地挑出一枝兩朵並開的粉蕊杏花,對著薛瑾尋的臉蛋比了比,簪在她耳側的珠釘旁邊,看一看,果然襯得薛小妹氣色紅潤了許多


    薛瑾尋摸摸耳鬢的花瓣兒,害羞地低頭蹭著腳尖


    那老大娘笑嗬嗬對她們道:“姐妹兩個涅都好,妹妹戴一朵杏兒,姐姐何不插支芙蓉,有‘福’有‘幸’多好呀”


    “老人家真會說吉祥話,那我就再買一支芙蓉”餘舒從善如流,又拿了一朵紅豔豔的芙蓉,卻沒往頭上戴,而是折了花枝,插在左襟衣扣上,成了一枚以真亂假的胸針


    薛睿看她們挑選好,便自覺地上前付錢,因為不是什麽貴重東西,餘舒就沒與他爭,又帶著薛小妹到別處去瞧新鮮


    馮兆苗一下馬車就跑沒了影兒,這會兒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擠到她們跟前


    “蓮房,睿哥呢?”


    這‘蓮房’二字,原是薛睿想給餘舒暫代的一個假名馮兆苗喊的順口,後來知道餘舒的本名也沒有改口,餘舒隻當這是個雅號,就隨他去了


    餘舒指了指正在後麵付錢的薛睿又問他:“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馮兆苗一臉興奮地告訴她:“雙陽會鳴過十二支鼓了,南邊河岸上有人搭了台子比武呢,打的正厲害,我帶你們去瞧瞧?”


    餘舒一聽說有擂台看,當下有些意動,怕薛瑾尋不喜歡,就先扭頭問了問她的意見阿甘


    然而薛瑾尋是個最沒主見的·扭捏捏不說話,也不知到底是想去還是不想去,後來薛睿過來,才一句話拍板,四個人一起過橋,跟著人流,往南岸看比武去了


    ***


    每三年一迴的雙陽會,頭一日都要鳴鼓河岸上擺著十二座巨鼓,百十個年輕力壯的鼓手圍著,揮著臂膀擂起來轟隆隆堪比春雷鳴耳,這是告知來赴會的各路人士,雙陽會已經開始,可以顯露身手了


    麵朝著春瀾河,儲著一幢三層高低的瓊宇樓,上上下下坐滿了這京城中的貴胄,茶座酒案擺了不知幾席,最尊貴的要數三樓上的幾位皇子爺們,高高在上,視野奇佳一低頭便能將這春瀾河上的半片春光盡收眼底


    又是三年,夠資格坐在這裏的皇子多了幾位,嘉王和寧王都已成年之齡,早就出宮建府,此前就與逢過兩次雙陽會,八皇子劉鴆尚未封王三年前也坐過一次瓊宇樓,而劉曇劉翼因為年弱,這是第一次在雙陽會上露麵


    百餘年來,雙陽會廣納天下文武誌士,但凡有一技之長,皆可在此一試身手,並擺七七四十九日擂台,文筆武熏不拘一格,當中的重頭之重,有南北十八家大易館派易師參與的鬥易,有二十三間武館並六家鏢局派武師參與的大武鬥,再就是各路文人騷客聚首的百文鬥


    雖都是選拔人才,但比較起文武科舉和大衍試這類大試,雙陽會的門檻顯然放寬,文人不必通過鄉試省試,易客不必持有易師的書信舉薦,便可有機會揚名立萬,且前後最大的不同在於,一個重“考”,一個重“比”,兩者不相衝突


    自然就有參加了科舉大衍的考生,趕在大試放榜之前,先來雙陽會上一較長短,又是一個博名獲利的好機會


    而前來觀會的貴胄權富們,心思則是不同,沒準今日入眼,請入幕中的哪一個無名之輩,明天就成了進士老爺,易師先生


    但這些都不是雙陽會長盛不衰的緣故,究其根底,雙陽會的真正意義,實則是大安曆代在位者,對於未來繼承人的一次考校,龍生九子,但最終能成真龍的隻有一位,“為國者,以知人善任為先”,這是大安朝開國明君安武帝留下的一句聖訓,後世子孫莫逆


    所以雙陽會真正的“主角”們,不是擂台上心懷大誌的豪傑,而是這瓊宇樓上勾心鬥角的龍子


    ***


    作為兄長,嘉王和寧王各占了二樓觀望台上視野最好的兩處,相鄰坐著,樓宇下方的擂台上,今日開場的是大武鬥,武人兩兩對決,十八般兵器任痊上了台子,先報上名號,一拱手便是拳腳相向,刀劍無眼


    “好!這焦得好!”


    “好武藝!”


    河岸上人聲沸沸,附近厚厚圍了幾層看熱鬧的百姓,興奮異常,不少探子也混在其中,隻等著台子上有好手打眼,以便幫主子們打聽來路


    遵照真宗訓示,凡出席雙陽會的皇子,身旁僅設兩席,一乾一坤,或為謀士,或為易客,不可為司天監中易師,不可為朝中文臣


    是故每位皇子身邊,在場除了端茶奉水的奴婢,一名侍衛,就隻有兩人可以獻計的


    嘉王劉思手裏把玩著一枚太極玉鎖扣,不知第幾次扭頭看向劉灝身旁坐的那名覆著麵紗,看不清樣貌的年輕女子


    劉灝品了一口茶,轉過臉看著劉思,打趣道:“四哥怎麽不看擂台,一直往我這邊瞅什麽?”


    嘉王被他逮個正著,也不尷尬,幹脆試探地問道:“七弟這坤席上請的是哪一家的小姐,我看著總有些眼熟”


    劉灝哈哈一笑,“我還想向四哥打聽,你同席這兩位,一位明德先生是我認得的,他的文章我每逢必會拜讀,甚為欽佩,這次本來有心邀約,卻被四哥搶了先至於這位夫人,看起來卻不像京城人士,不知四哥打哪兒請來”


    劉思先聽他恭維乾席,便有些自得,再聽他詢問坤席,便沒遮掩,伸手一引右席,介紹道:“這位是北府文辰家的晴夫人,第六代的密字傳人”


    短短兩句介紹,便顯坤席不凡,眾所周知,南有夏江,北有文辰,這兩姓易學世家顯赫,百年前各自出了一位易子,獨創一門奇術,各領風騷


    那位年紀三旬上下的“晴夫人”聽到劉思介紹,便起了身,不亢不卑地向劉灝施禮道:“見過寧王”


    劉灝眯了眯眼睛,隻是頷首迴禮,未如劉思所料露出驚訝之色,便將目光重新轉移到下麵的比鬥上


    劉思有些沒趣地坐直了身子,卻忘記了要打探劉灝坤席上座的女子是誰


    劉思另一邊坐著八皇子劉鴆,劉灝另一邊坐著九皇子劉曇,兩人身邊也各自坐有人陪,不說劉鴆如何,劉曇的坤席上,正是景塵的師妹,太一道的女修水筠


    和其餘乾坤席上的男女不同,水筠麵前的桌上,擺放的不是筆墨紙張,亦不是命盤八卦,幹淨淨僅有一隻古舊的簽筒,裏麵細細密密倒插了近百根漆黑的簽條,不知是何材料所製


    細心留意,便可發現,擂台上每換一人,她便會凝神觀望,從簽筒中抽出兩支細長的黑簽,掐指計算一番,約莫盞茶,再將黑簽插入統中,搖晃打亂,下次再取


    在座的都見慣了奇人,因此不怪,水筠的動作並不惹眼,加上她年紀輕輕,眾人隻當是劉曇請來湊數的,又豈知那一筒黑簽的厲害!


    ***


    擂台下麵人太多,薛睿和馮兆苗一左一右充當起護花使者,排開人群,護著餘舒和薛小妹兩個姑娘家擠到跟前,站了個好位置觀看


    台子上麵打鬥正到好看的時候,前頭不痛不癢的,都是些花拳繡腿,就在剛剛有兩個練家子對上了,一個使得九寸劍,一個用的彎背刀,你來我往,刀光劍影,好不痛快


    餘舒雖說不是頭一迴看到真刀真槍,但是沒見過真人比武,作為一個外行人,很快就被糊弄的眼花繚亂,血氣上湧,和馮兆苗一樣,跟著一幫子看客呱呱鼓起掌,叫起好來


    薛睿因為武功不差,對台子上的小打小鬧並不入眼,注意力上移,望著瓊宇樓上的叢叢人影,隱約可辨誰人是誰,暗暗算計著


    劉曇的兩席,一位是道子的同門師妹,據劉曇私下相告,是個身懷絕藝的,另外一位,則是薛睿出麵請來的奇人


    有這兩人作陪,加上他暗中相助,雖不能保證能成這一次雙陽會的最大贏家,但至少能讓皇上另眼相看,不至於以為這個兒子在山門養病幾年,就半點銳氣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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