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孝穀這一趟進京,主要並不是為了餘舒的事,早在去年,他就準備將家裏的生意遷到安陵城來做,是以一接到老爺子的飛鴿傳書,隔天便馬不停蹄地攜眷進京


    紀孝穀對餘舒,那是又憎又惡,當日公堂之上,他認出替人狀告他們紀家的小子是餘舒後,未免遭父母兄弟埋怨,誰都沒有提起,一口氣憋著,派人四處在義陽查找這對姐弟,誰想他們老早就偷跑道京城來了,難怪他找不到人


    父親是說,餘舒那丫頭,學得了青錚道長的一門絕技,所以要把人找迴來,因此,他不僅暫時不能將那對姐弟如何,還要對他們客客氣氣的,這便愈發讓他搓火


    翠姨娘迴到紀家在京城中的府郜紀孝穀這個在臨時下榻的院子裏等著她,看翠姨娘沒能把人領迴來,就沉下臉,再一問情況,當即便是一通訓斥——


    “什麽叫怕我為難她,不讓她考試?我在你眼裏便是那麽心胸狹隘?小子是父親大人要讓他們迴來,你讓我怎麽去同他老人家說,難道要告訴他,那孩子怕我苛刻他們,所以不願意迴來?!”


    翠姨娘很怕紀孝穀發脾氣,被他罵的縮成一團,差點就沒抱頭認錯,但一想到她女兒不久後就能當上易師,多少又有一些底氣,唯唯諾諾地道:


    “是是餘舒那丫頭這麽說的,說要等到考試過後再迴家,老爺要不然就再等一等,他們隻是說晚迴來幾天,又不是不迴來了”


    “胡鬧!”紀孝穀一吼,伸手指著翠姨娘的腦門,嚇得她肩膀一震,縮起脖子連連後退:“你以為紀家是什麽地方,豈容他們想是時候迴來,就什麽時候迴來嗎?我看你是閑飯吃的太飽,腦子抽了筋了!”


    “嗚嗚嗚,”翠姨娘被他罵哭,兩眼抹淚不敢頂嘴


    紀孝穀正在氣頭是昂,哪有憐香惜玉之心,一甩袖子便走了他這趟進京,因要在居,就帶了三個小妾來賺出了翠姨娘是不得不帶上的,另外兩個,都是特別受寵的,就同翠姨娘一起住在這偏房小院裏,聽到了紀孝穀的罵聲,都在房門口探頭探腦,等他人走了,便一個兩個跑到翠姨娘房裏,來看笑話


    翠姨娘被題目冷嘲熱諷了半天,心中是酸是苦,怕她們夜裏在紀孝穀枕頭邊打耳報,硬是不還嘴,心中卻憤憤想到:


    等來日老娘的閨女做了易師,有的你們給我低頭認錯!


    紀星璿陪著紀懷山的暖樓裏喝茶,聽了跟著翠姨娘去找餘舒的丫鬟一字一句的稟報,紀星璿揮手讓這丫鬟下去,對紀懷山道:


    “看來她是心有防備,才如此拖延不願迴來可惜,青鐋父的六爻術,竟傳給了這等拙人,我當日觀她麵相,便知其資質平庸,即使學會了這門奇術,也不得致用,若她聰明些,便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紀懷山眼中厲色一動,道:“不管她願不願意迴來,那六爻術隻能是我們紀家的,由不得她一個小丫頭做主,那也不是她該有的造化”


    紀星璿眼神晃動,問道:“您這是要?”


    紀懷山目光閃爍:“你隻管專心去準備考試,不必再操心這件事情,一切都由祖父替你打算”


    紀星璿欲言又止,看了看紀懷山的臉色,最終沒有多過問,溫順道:“那孫兒先迴房去了,明日就是星象一科的考試,祖父放心,這一看我勢在必得”


    紀星璿迴房後沒多久,紀孝穀就找了過來,進了茶室,先鞠一躬問安


    “父親大人”


    “起來吧”


    父子二人一年到頭不多相見之時,比起祖孫,倒顯得有一些生疏


    “父親,兒子今早讓那賤妾前去尋——”


    “我已知,”紀懷山打斷了他的話,掃了他一眼,有些不悅道:“你倒是有邪門的本事,膝下幾個兒女都不成材,偏讓一個外姓人,在我們紀家得了福緣”


    紀孝穀羞愧道:“父親教訓的是,您放心,兒子一定將那丫頭帶迴家中,讓她老老實實地將那門奇術交出來”


    “帶迴來?你準備如何將她帶迴來,派人去強擄她迴來嗎?哼,”紀懷山吹胡子道:“將你那些個不入流的手段收起來,這裏是安陵城,可不是義陽能讓我們紀家隻手遮天,捅了簍子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再說,那丫頭不知怎麽勾扯上了薛家的大少爺,真出了事,保不準會替他出頭”


    紀孝穀神色微變,“父親是說,我們還拿著一個小丫頭沒轍了嗎?”


    紀懷山靠在椅背上,稍一沉吟,冷冷開口:“為父多的是法子整治她,一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一場養育之恩,到頭來幫著外人來潑我們紀家髒水,記恨我們紀家,這等孽根,——不能留”


    紀懷山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敲,紀孝穀心驚抬頭:“您知道”


    原來他瞞下來那丫頭去狀告他們紀家的事,他老人家是已知道了嗎?


    “你當為父遠在安陵,就堆義陽的事一無所知了嗎?為父是年紀大了,可耳朵沒聾,眼睛沒花,你那些小心思,最好是早早收起來,即是一介商流就安分守已地做你的買賣,這紀家將來當家做主的,隻能是你們大哥,能光大我們紀家門楣的,隻能是星璿!”紀孝穀沉聲道


    紀孝穀心頭一慌,忙低頭道:“兒子知道,兒子不敢亂想”


    “下去忙你的吧”


    “是,兒子告退”


    話說翠姨娘離開後,景塵便從房裏出來,看著緊閉的大門,詢問餘舒:


    “剛才那位,是你們母親?”


    翠姨娘進門前喊那一嗓子,他在屋裏都有聽到,他之前隻當餘舒姐弟兩人是相依為命,不想他們母親尚在人世


    餘舒這點倒不避他,坦白解釋道:“我們姐弟幼年喪父,母親就去了大戶人家給一位老爺做小妾,因我惹怒繼父,被趕出家門,才一路上京,剛才那一位,確是我們生母”


    景塵頭一次聽餘舒說起身世,沒曾想會是這樣,便關心道:“那她今天來是?”


    餘小修撅嘴道:“是來找我們迴家的”


    景塵一愣:“迴家,你們要迴去了嗎?”


    “不,”餘舒伸手拍著餘小修的肩膀,對景塵笑了笑,“我們不迴去,那兒也不是我們家,我們兩個姓餘,他們姓紀,壓根就不是一家人”


    聞言,景塵神情一鬆,剛才那一瞬間,聽說他們要走,他是有想他該去往何處,結果發現,離了這裏,他根本就無處可去


    餘舒不察景塵的心思,抬頭看看日頭,猛地拍了下額頭,催促餘小修:“快快,收拾下我們就走,這都什麽時候了,慧姨該等急了”


    說好了今天要去見趙慧,結果翠姨娘突然找上了門,餘舒和餘小修遲遲出門,快到中午才摸到了裴敬的住所


    趙慧一早起就等著他們過來,等了一個上午沒見人影,不是賀郎中攔著,就要坐車道迴興街上去找人


    昨天沒見著餘小修,今天看見人,趙慧同昨天見著餘舒一樣,將這孩子摟到懷裏好一陣謝天謝地,又掉了幾滴眼淚


    裴敬白天出去辦事,不在家中,趙慧問起景塵為何沒來,是不是該她登門去見才好,餘舒給餘小修使了眼色,借口道:


    “景塵為人冷清,不喜同人來往,我又不能強拉他來,慧姨不要多想”


    賀郎中在一旁襯道:“聽說江湖人士多來孤僻,既不願見,我們也不好勉強”


    趙慧點點頭,拉著餘小修的手,對餘舒道:“你們今天過來,我還有一件正事要講,”她看了看賀芳芝,道:


    “你們裴叔要在京做事,我們在一樣就沒了照應,的紀家會為難,郎中和他商量過,打算在京城開一間小醫館,等事情都安排好了,再派人去一樣將婆婆接過來,我們將在京城定居,義兄已經安排了住處,等過機日收拾好那宅子,你同餘小修便搬過來,於我們一起過日子,可好?”


    餘小修扭頭去看餘舒,麵帶詢問:他們要和慧姨同賺那景大哥怎麽辦?


    餘舒想了想,就實話對趙慧道:“我們兩個也想和慧姨同賺可是景塵還在京中,不好撇下他單獨搬出來,要不,就再等一陣子?”


    趙慧道:“這有什麽,那宅子房間足,讓京少俠一起過來就是,”她頓了頓,語重心長對餘舒道:“再怎麽說,你們也是非親非故,你就這樣同一個男子混賺到底不妥,人言可畏,若搬來與我這長輩同賺就另當別論了”


    餘小修摸摸腦袋,覺得趙慧說的有道理,再看餘舒,一臉思索


    賀郎中也在一旁勸說:“你們搬過來一起賺你慧姨才能安心養胎,不然總一天到晚惦記著你們,身體老是不好,吃飯睡覺都不香,我怕她照這麽下去,肚子再大一些會難熬”


    “姐,要不,咱們就過來和慧姨一起住嘛”餘小修被說動,跟著一起全餘舒


    麵對趙慧期望的神情,餘舒大感為難,她何小修搬過去和他們一起過日子是沒什麽,關鍵是景塵,他不能和他們一起住啊


    “小餘?”


    “這樣吧,這事兒我不好一個人做主,我今天迴去先問一問景塵,看他願不願意過來”


    餘舒最終沒忍心駁了趙慧的好意,打算迴去好好想想,有什麽法子能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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