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判禍”之能


    早晨接到別館邀請來喝茶,來的時候餘舒還是一身輕鬆,離開時心情卻是沉甸甸的。


    餘舒表麵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領著秋香走出別館,沒叫這小丫鬟發現一點不正常,坐上轎子,才沉下臉。


    薛家大少爺就是曹子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親口承認,但她卻不曾懷疑過這一點,然而她從沒想過,曹子辛會對她懷有那種心思,她之前還以為他們是友非敵,他同她一樣不讚成這樁婚事,不想今日一見,他竟然開門見山地問她答不答應給他做小妾。


    她是感激曹子辛,欣賞曹子辛,但那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親密之情,姑且不論她對曹子辛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單是牽扯上了紀家,她就不可能和他有什麽,關鍵不是她願不願意給誰做小妾,而是以那該死的紀家小姐的身份,一個狗屎命的替命女,任仇人擺布。


    想當然她拒絕了他,更讓她想不到的是——曹子辛會對她做那種事。


    餘舒抬手摸摸現在還在發燙的脖子,惱怒地握緊了拳頭,腦子浮現著他俯視自己時黑漆漆的眼神,那種男人看著女人時的危險眼神,讓她失去冷靜,信以為他真的會不擇手段對她下手,一怒之下拿杯子砸了他的頭,打傷了他!


    看他當時滿臉是血的樣子,就知道他傷得不輕,那一下她是使了狠勁兒的,要是那杯子再厚重些,一準能在他腦袋上開個窟窿。


    她不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小女生,人情是非自有成熟的觀察角度。


    後來見到徐總管和寶德闖進來,她才遲一步迴過味來,他哪裏是要對她使強,而是選了這種幹脆利落的方法,放了她。


    在他冷聲告訴徐總管不想再看到她時,她就知道,薛家紀家這樁婚事,算是完了,沒有她這個狗屎女,紀星璿還嫁什麽嫁。


    想想臨走時,徐總管警告她的話,餘舒就知道,薛家為不把這“醜事”傳出去,推掉這門婚事的理由,一定不可能是她。


    想到這裏,餘舒心裏就悶得發慌,她知道曹子辛現在身不由己,那徐總管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是沒猜過他會用什麽樣的方法推掉這樁婚事,不想結果,會是她傷了他,他保了她。


    他這樣做,不管是出於哪種目的,都讓她怪不起來他壞了自己的好事,亂了自己的計劃,丟掉了讓薛家和紀家結仇的機會固然可惱,但更讓她惱的,是她沒有發現他的意圖,一開始就著了他的道!


    什麽“你跟了我吧”,說的跟真的一樣,其實——就是為了激怒她,好讓她照著他的劇本演下去,從她踏進那間茶室的門起,他就在算計她。


    “可惡。”餘舒摸著發燙的脖子,低罵了一聲,惱怒之餘,又不免鬆了口氣,還好,他不是真的對她


    ***


    餘舒一迴到紀家,就被紀孝穀找去問話,無非是打聽薛大少爺是否病愈,都同她說了什麽,再來就是問到徐總管。


    餘舒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就隻告訴他薛大少請她喝了一壺茶,別的什麽人都沒見到,一點馬腳都沒露出來,紀孝穀讓人把她領迴小院子,留了秋香下來說話,是以防餘舒瞞著他什麽。


    餘舒身上的行頭被黃婆子收了,換上舒適的衣物,就到隔壁去,餘小修已經可以下床,一個早上都坐在窗戶邊逗金寶玩,餘舒進來的時候,他正拿著一粒銀子逗它翻跟頭,邊上還灑著一些碎點心渣。


    餘舒沒精打采地拖著步子走到餘小修床邊,躺上去,再蹬掉一雙鞋子,餘小修扭頭看她,把毛絨絨的金寶托在手心上,走到床邊坐下:


    “姐,你怎麽啦?”


    餘舒睜開眼睛,看到餘小修,心情漸漸平複下來,“沒事,就是累了。”


    她下巴指了指他手裏的小玩意兒,道:“摸完它記得洗手,別亂吃東西。”


    “知道啦,那你睡吧,吃午飯了我再叫你。”餘小修當餘舒是真的累了,沒有多問,就拎著金寶到一旁安安靜靜地不吵她。


    餘舒一覺睡起來,精神好許多,吃過午飯,就迴到自己房裏,關起門埋頭研究她的易數法則,今天早上發生的狀況,讓她暫時沒心情去考慮後續,隻想做做她喜歡的事。


    黃婆子下午不知為何沒來,餘舒專心於術數,不知時長,外麵天色從正午陽曬,到黃昏夕落,她整整在窗邊坐了三個時辰。


    傍晚,劉嬸從廚房提了飯菜迴來,見秋香守在門口,就對她道:“叫小姐出來吃飯吧。”


    “嗯。”秋香說一個字是不結巴的,她轉了身去敲門,幾下沒見裏頭應,才結結巴巴地喊了:“小、小姐,吃、吃晚、晚飯了。”


    房裏頭還是沒動靜,劉嬸和秋香互看一眼,前者側著耳朵貼在門上,正要聽聽裏頭動靜,耳邊就忽然傳來“咣當”一聲巨響,驚得劉嬸心一提,趕忙拍門喊道:


    “小姐、小姐你怎麽啦!”


    裏頭靜了靜,緊接著就傳出桌椅摩擦聲,像是有人把摔倒的椅子扶了起來,就在劉嬸忍不住想撞門的時候,屋門從裏頭被拉開了。


    餘舒若無其事地站在門裏麵,似是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隻有一雙發明發亮的眼睛,透露出少許的興奮,因她極力克製,不為人察。


    “是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做夢驚醒,摔了凳子。”


    “啊?那沒摔著吧?”劉嬸把食籃子往秋香手裏一塞,擔心地摸摸餘舒身上。


    餘舒笑著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好得很。”


    再沒有比這時候更好的了!


    耗時長達兩個月,那禍時法則,總算被她攻克下來了!


    她已經確認了最有效的函數式,來作為推算福禍的基點,根據不同的值域,來確定不同的災禍,除了生死不能定之外,常見的**,小到失竊、破財、遺物,大到火災、水溺、血光等等,隻要有問卜之人的八字在手,結合天幹地支,她都能大概率地推算出災禍發生的時辰,除非是遇到像她這樣罕見的八字背命者。


    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黎民百姓,溫飽之外,所懼不過“禍”之一字,為避禍,選福祉,購風水物,燒香拜佛,求三清,有錢人無所不用其極,正是因為鮮有人知禍在何時,更罕有人知禍生為何,足可見,能知禍,才是最上策。


    這就是餘舒為什麽首先選了這麽難的一個題目去做,會看風水的易師太多,會養風水物件的易師大有人在,相師更是易客裏最常見的一種,但這世上能斷生死,判福禍的大能,卻是屈指可數的幾個,她還不具有斷生死的能力,也不能知福,但是她可以判禍!


    不同於晴雨法則帶來的惠利和便捷,手裏頭握著這條她獨家擁有的禍時法則,在這易學橫行,能人輩出的大安朝,餘舒總算有種安身立命的安全感。


    早上的煩悶一掃而空,晚飯餘舒胃口大開,吃了兩個饅頭,讓餘小修頻頻側目。


    吃過了晚飯,餘舒就鑽迴房去整理她剛才到手的禍時法則,這條法則不單是一個函數,還有不同的取值範圍,聯係著不同的大災小禍,被她記了足足八頁,和晴雨法則的基礎式同記錄在一本手工線裝的小冊,因為用的是炭筆,當中有大量的阿拉伯數字和現代運算符號,根本不怕被人偷去,即便讓人瞧了,十有八成是當成鬼畫符,她領先當代五百年的數學知識,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記載在冊,不是因為怕自己記不住,她自己搞出來的東西,當然有信心靈活所用,這樣做的原因,是有心日積月累,在將來收集到更多的術數法則,然後尋一個恰當的時機,有選擇性地教授給餘小修,這個世上她最親的人。


    她的目標是在不久的將來開一家大易館,隻有她一個人坐鎮當然不足夠,她的術數法則肯定不能外流,她不打算開宗立派,做什麽先流,還是把好東西留給自家人,百年後傳給子孫後代,也好證明她沒白來這世間一遭。


    一個晚上,餘舒想了很多,包括下一個法則要針對什麽,如何一點點教導餘小修現代數學知識,還有怎麽樣換一種方式教訓紀家。


    她不是睚眥必報,卻是有仇必還,紀家屢次作難,欺辱擺弄她姐弟,就好像是一根骨頭梗在她喉嚨上,讓她不吐不快,無論如何她這小心眼都咽不下這口氣。


    ***


    打那天餘舒從薛家別館迴來,平安無事過去了三天,紀家因為前日遭了賊偷,闖入大院,登堂入室,紀老太君大發雷霆,整個宅子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


    反觀別館那邊,動靜全無,紀老太君消了火,才猛然想起這件正事,正打算讓兒子帶著餘舒登門去見,薛家卻先來了人。


    這天早上,徐力親自帶了隨仆,登門拜訪,消息傳到內院,紀老太君忙使喚了在跟前聽早訓的次子和三子去接待。


    怎知道,這頭紀老太君喝著茶,眼皮直跳,那邊紀孝春紀孝穀見到徐力,對方委婉地表達了自家大少爺同紀家小姐八字不合,命理不稱,強求不美之類言談,聽得紀家兩位老爺臉色漸變,最後才提出來,早先提議的兩家婚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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