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苑。


    盡管順利出了太和門,但王昱的心中卻似乎並沒有多少輕鬆之意,相反卻更有些憂心忡忡。


    因為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大把握能夠說服這些不通聖賢書的糙漢子,之所以毛遂自薦,隻是不願讓延慶孤身犯險而已。


    盡管如此,王昱的神情看上去卻並無任何異樣,即便他知道此時在自己身後,還有著至少一隊的金吾衛守衛正遠遠地跟著自己。


    左右神武和左右英武軍的營地相距甚遠,因為無論兗王也好、郭睿也好,都還沒傻到把這三萬人集中在一起,甚至每軍之間的通信也被金吾衛徹底切斷。


    雖同駐禁苑之內,但每支軍隊卻又形同孤軍,所以王昱想要同時說服所有人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若自己踏遍四軍駐地的話,勢必會引起身後金吾衛的懷疑,而且自己僅靠著雙腿單單走一趟怕是也要用去半日的功夫,一時之間,王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這位兄弟慢走!”


    正在此時,王昱隻聽身後遠遠傳來一道聲音,心中不由一緊,迴頭望去,隻見一名金吾衛隊正向著自己驅馬而來。


    戰馬四蹄如飛,數息之後便已來到王昱跟前,隻見其翻身下馬,而後也不說話,隻是一臉狐疑地望著王昱。


    王昱見狀頓時有些脊背發麻,冷汗瞬間自背心流淌而下,“這位兄台,可......可是有什麽事?你也知道,何將軍催得緊,在下著實不敢耽擱!”


    王昱重新恢複了先前那般令人厭惡的嘴臉,擺出一副酸腐之態,甚至眼神中都帶著些對軍卒行伍的鄙夷。


    但那名隊正似乎對此不以為然,隻目不轉睛地盯著王昱,之後方才緩緩說道:“你......是公主府的王總管!”


    ......


    慈寧宮。


    麵對李德裕的先發製人,郭氏卻顯得並不意外,一襲淡雅素服的她看上去依舊麵目慈善,隻是目光中似乎隱隱多了些什麽。


    “為何二郎不親自來呢?”郭氏手中撚著一串紫檀念珠,渾厚而富有光澤的包漿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二郎指的是兗王李岐,當叫出這個稱唿之後,郭氏微微怔了怔,就連她也記不起上一次李岐來這裏問安已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李德裕微微一笑,躬身迴道:“本來兗王殿下是要親自來的,隻是朝中事務繁雜,著實脫不開身,這才囑托老臣前來!”


    “事務繁雜?嗬嗬......”郭氏笑了笑,道:“若本宮沒記錯的話,你曆經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四朝,兩度拜相,你父李吉甫更是深得憲宗孝皇帝器重,其所編撰的那套......”


    “元和郡縣圖誌!”李德裕稍稍挺了挺身子,笑道。


    郭氏點頭笑道:“對,就是元和郡縣圖誌,還記得當年憲宗孝皇帝接連熬了幾宿才將它讀完,而後還對百官言道‘我大唐宰相之善讀書者,吉甫為第一人矣’!”


    李德裕躬身答道:“皆是先皇陛下聖恩隆寵,先父自然不敢有本點懈怠,便是在病中時亦是經常秉燭夜讀,若論勤奮好學,老臣實不及先父萬之一二!”


    “你李文饒讀書不及令尊,但在興邦治國上卻絲毫未有遜色,武宗一朝天下鹹服,各地藩鎮始終未生大亂,就連那些閹宦都安生了許多,這些都是你李文饒之功!”


    李德裕正欲說話,卻不料郭氏抬了抬手,道:“本宮雖身處後宮不攝朝政,但對於朝中之事,卻還是知道一些的,該是你的功勞始終是你的,別人搶不去,也搶不了!”


    李德裕連道不敢,但卻驀然發現,不知不覺中話鋒竟已完全由郭氏搶了去。


    “啟稟太皇太後,老臣......”


    郭氏依舊沒有讓李德裕說完,反倒是搶先說道:“今日......你不該來的!”


    李德裕聞言頓時一愣,“請恕老臣愚鈍,不知太皇太後此言何意?”


    郭氏看了李德裕一眼,而後緩緩說道:“你李文饒是個聰明人,既是聰明人,便應知道本宮這太皇太後是如何來的!你若知趣,便速速離去,也免得壞了你李家世代忠良的好名聲!”


    “太皇太後......”李德裕張口欲言,卻隻見郭氏擺了擺手,而後便雙目緊閉不再說話。


    李德裕見狀悻悻起身,但剛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轉而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太皇太後難道就不為大唐這百年江山想想麽?”


    聞言之後,郭氏緩緩睜開雙目,而此時李德裕豁然發現,其眼中竟是噙著點點晶瑩的淚花。


    麵對李德裕的不依不饒,郭氏盯了許久,而後將手中的念珠置於案上,神情頓時變得尤為凝重。


    “既然你一門心思為二郎前來說情,那麽本宮也不妨與你直說,不過在此之前,本宮先問你一些陳年舊事!”


    ......


    禁苑。


    盡管王昱絞盡腦汁,依然對眼前這名金吾衛隊正沒有任何印象,隻見其笑了笑,道:“這位兄台,你怕是認錯了人,在下從未去過哪位公主的府上,更別提什麽總管了!”


    不待那隊正說話,王昱緊接著又道:“若是能去公主府做總管的話,在下倒是巴不得脫了這套行頭!”


    盡管王昱否認,但那隊正卻是冷笑一聲,道:“王總管自然不會記得小人,不過小人卻記得王總管,而且......”


    說著,隻見那隊正指了指王昱腰間,笑道:“隻怕是那塊腰牌也是偷來的吧!難道王總管就不好奇,何將軍為什麽還活著麽?”


    王昱聞言頓時一驚,自己在剛進宮時便聽說何仁厚已升作了右金吾衛將軍,與當初李湞所說殺人奪牌的事完全不符,隻是當時自己已進入宮城,也隻得見機行事以求蒙混過關,而且事後便進入禁苑根本來不及多想。


    而此時竟被這個金吾衛隊正一語道破,王昱心中自然又驚又駭,饒是素來沉著冷靜的他也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你......究竟是何人!”王昱冷聲說道,心中自知事已至此,一個“躲”字怕是難以應付過去。


    隻見那隊正的臉色瞬間一變,低聲說道:“小人受李司馬之命前來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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