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李湞伸手抹去眼中的淚水,故作詫異道。


    畢竟身處險境,也隻得暫且放下此前的悲傷。


    蕭良瞪了李湞一眼,道:“在我來之前,你的三千盧龍軍已在向行宮靠近,何時能到?”


    “還有何人見到?”李湞麵色一緊,追問道,看上去顯得有些緊張。


    畢竟這是自己手中的一支奇兵,既是奇兵,便在於行蹤隱秘,被蕭良發現還好,若是被禁軍發現的話,必然要壞了大事。


    李湞已將身家性命全部押在這支奇兵之上,容不得出現半點閃失。


    “很多!”蕭良答。


    “很......多......?”李湞腦海中突然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蕭良看了李湞一眼,又道:“都是自己人!”


    李湞:“......”


    殿外,接二連三的箭雨唿嘯而至,僅三輪箭雨下來,諾大的後殿之內便已再無立錐之地,而擋在李湞與蕭良身前的禦榻也早已千瘡百孔。


    李湞麵色凝重,將身體抵在父親身前,阻擋著不時飛來的流矢。


    大唐皇帝,即便駕崩,也依然要有威服天下的尊嚴,容不得宵小之輩的任何褻瀆。


    “若不出意外......”李湞看著蕭良,不無擔憂地說道:“現在便應該到了!”


    話雖如此,但殿外的箭雨仍未有片刻停歇,顯然高駢等人還沒出現,這不由讓李湞憂心忡忡。


    因為這不僅僅關乎自己與蕭良的性命,更關乎著大唐王朝的命運。


    既然已經向宦權亮出了自己的刀,那麽就必須要有個了斷,絕無妥協之理。


    ......


    而就在李湞、蕭良深陷禁軍箭雨流矢之中的同時,遠在帝都長安,同樣麵臨著一場滔天巨浪。


    文人士子眼中不可言喻的美妙雪景,但更多的卻是黎民百姓心中揮之不去的憂愁。


    因為即將耕作的土地,將會在這場大雪之後變得堅硬如石。


    而就當長安城的貴人們捧著手爐享受著這份安逸時,卻並不知道左右金吾衛早已將十三道城門牢牢封鎖。


    深可沒膝的積雪讓絕大多數的百姓斷絕了出門的念頭,盡管所有人都想前往驪山觀看皇帝大閱的盛況,但這這樣的日子裏,沒有馬也便等於沒了出門的資格。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耐心等待著積雪融化。


    相對於城內的風聲鶴唳,或許,隻有這些尋常百姓家才算得上真正的安寧。


    何仁厚抬頭看了看上方的額匾,“延慶公主府”五個大字依舊醒目,這是先皇武宗陛下禦筆親題,字體遒勁有力,正如武宗皇帝的一生,強勢而又自信。


    在何仁厚的身後,是兩百名金吾衛兵士,身體在鐵甲的包裹下自縫隙中隱約散發出淡淡的霧氣,霧氣升騰卻又讓他們的睫毛上凝著晶瑩的冰碴。


    何仁厚的神色冷峻,抬手重重地扣響門環。


    “何人?”


    厚重的大門內傳來一道有些慵懶的聲音。


    “金吾衛奉旨緝拿要犯!”


    盡管何仁厚知道這道旨意並非真的出自陛下,但他卻並不能改變什麽。


    除了遵旨,還是遵旨。


    片刻之後,大門應聲而開,緊接著何仁厚看到了一張年輕俊秀的臉。


    “嗬嗬,敢問將軍貴姓?緝拿要犯怎的跑到公主府來了?”青年似乎並不將何仁厚放在眼中,甚至都不曾拿正眼看上一看。


    “你是何人?公主殿下何在?”何仁厚似乎並不生氣。


    “在下乃是公主府總管,公主殿下昨日偶感風寒不便見客,將軍有事盡可直言!”


    都說公主府內多男色,今日何仁厚才真正見識到,就連一個總管都是這般俊秀,隻是終究還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廢物。


    何仁厚暗自腹誹,瞥了一眼王總管,道:“在下乃左金吾衛裨將何仁厚,奉旨緝拿朝廷要犯,不論皇親國戚,還是宰相王侯,都要逐一搜查!”


    “哦?”王總管淡然一笑,問:“奉旨?陛下遠在驪山行宮,敢問何將軍奉誰的旨?又搜的是哪裏的要犯?”


    聞言之後,何仁厚看了王總管一眼,自懷中取出一張黃絹,冷聲說道:“奉三省台的旨,搜欽命的要犯!”


    王總管先是一愣,而後又笑道:“三省宰輔早已隨陛下驪山大閱,敢問將軍這道旨意是何人所發?!”


    “放肆,奉誰的旨豈是你能過問的,你快些讓開便罷,如若不然......”


    何仁厚話未說完,便隻聽門內又傳來一道聲音:“如若不然又要怎樣?”


    話音方落,便隻見延慶公主在一幹護衛簇擁之下緩步走來。


    何仁厚微微躬身行禮,語氣稍有緩和,輕聲說道:“末將何仁厚,見過公主殿下!”


    延慶微微一笑,道:“不知本宮可否問得,這道旨意是何人所發呢?”


    何仁厚麵露難色,猶豫再三之後方才輕聲應道:“迴公主殿下,是兗王!”


    兗王李岐乃是武宗第三子,較延慶小四歲,雖為同父異母,但與杞王李峻和延慶的關係並不和睦。


    延慶聞言之後,柳眉微蹙,兗王在朝中並無官職,按理並無權利支配三省官員,至於發什麽所謂的“旨意”,更是無稽之談。


    延慶公主看了看何仁厚,嗤笑道:“兗王?嗬嗬,誰給他的權利來指揮三省的官員?!”


    何仁厚自知再無法隱瞞許多,隻得躬身說道:“是陛下!”


    “陛下?!”延慶聞言頓時麵色一滯。


    而此時隻見何仁厚再度低聲說道:“陛下於驪山突遭不測,已將朝政事務全權交與兗王殿下!”


    聞言之後,延慶公主麵色大變,口中驚唿一聲:“什麽?!”


    何仁厚繼續說道:“事關國之安危,兗王殿下特地交待過,望公主殿下萬萬保密!”


    延慶公主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蒼白,在原地驚魂未定愣了許久,方才說道:“那麽敢問將軍要抓的......”


    “白敏中、裴休、封敖三人勾結江湖逆賊,弑君罔上,兗王已下旨將其三人誅九族!”何仁厚緊接著說道。


    延慶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追問道:“他三人不是已經隨陛下......”


    “但他們的家人還在,而且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待末將趕到時,府中早已空空如也!”


    “那......杞王呢?”延慶的聲音有些顫抖。


    “杞王也已身遭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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