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駢小兒,爾竟敢臨陣脫逃?!”嚴恆見狀雙目幾欲噴火,破口大罵道。


    眾騎見高駢撤離當即再無鬥誌,任憑嚴恆如何喝罵均無濟於事,畢竟嚴恆年少,雖廖有軍功,但在這些百戰之兵麵前依舊毫無威懾之力,甚至已有數百騎緊隨高駢之後向來時之路逃去,


    嚴恆見狀不禁神情淒愴,仰天痛哭道:“高駢誤國!灤倉無望,將軍危矣!”


    “將軍,撤吧!,否則我們都得死在這裏!”一名騎兵隊正焦急地催促道。


    “撤!”麵對三麵敵軍,嚴恆終究還是妥協了,因為他始終記得李湞的那句厚顏無恥但卻又頗有道理的話。


    活著,方有無限可能!


    嚴恆頭腦昏沉地跨上馬背,顧不得任何人,也無力去再顧任何人,心中唯有一念:活著。


    朦朧之中嚴恆猛然迴望,卻正與身後遠處的兩道目光驟然相撞,雖看不清那張臉,但卻感覺得到其目光中閃爍出的那一抹陰鷙,令人如此心寒。


    “耶律撒剌!”


    盡管嚴恆對於耶律撒剌此人隻停留在傳聞之中,但此時此刻,嚴恆隻消一眼便立刻斷定那人便是耶律撒剌,毫無來由的感覺,但卻如此真實。


    嚴恆轉過頭,手中橫刀一側重重地排在了馬臀之上,戰馬吃痛之下嘶鳴一聲,而後高高揚起前蹄,待落地之後便如離弦之箭向前狂奔而去。


    身後眾騎見兩位主將先後逃離,當即再顧不得戀戰,爭先恐後地調轉馬頭緊隨而去。


    “莫讓他們逃了,追!”後方傳來迪輦歇斯底裏地嘶吼,高、嚴二人一場大火將突舉部越冬的口糧和牲畜燒得幹幹淨淨,此時此刻讓迪輦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眼見唐軍敗退,迪輦必不會輕易放棄。


    而相對於迪輦的氣急敗壞,耶律撒剌倒顯得淡定得多,此時的耶律撒剌正望著眼前遍地的狼藉自顧思索,全然不顧已經愈行愈遠的大唐敗軍。


    迪輦眼見如此,不由怒吼一聲道:“耶律俟斤,敵軍已逃,因何發愣?!若再不追擊,恐晚矣!”


    “莫急,此事恐有些蹊蹺!”耶律撒剌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麵戰旗,道:“你不覺得這地上的戰旗太多了些麽......”


    “那又怎樣?唐賊燒我糧草牲畜,今夜若任其逃脫,我如何向部族交代?!”耶律撒剌話未說完,便隻見迪輦彎刀一揮,冷聲說道:“你若是怕便在此處候著,待我去將那些唐賊殺個幹淨!”


    耶律撒剌正欲阻攔,卻隻見迪輦早已衝了出去,耶律撒剌靜靜地坐在馬背之上,望著迪輦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後,一咬牙催馬跟了上去。


    灤倉。


    與之前惶恐不安的心情截然相反,此時此刻麵臨唐軍的偷襲可度者卻反而迅速平靜了下來,他已駐守灤倉十年有餘,在此十年中特已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敵人攻擊灤倉,也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敵人橫屍於灤倉城外,麵對著灤倉的高牆壁壘,可度者有足夠的自信擊退任何敵人,包括眼前這些自不量力的唐軍,而且還是唐軍的騎兵。


    騎兵驍勇在於衝鋒野戰,而攻城,素來是步軍的任務,騎兵所長不在於此。


    “將軍,為何這些唐軍以騎兵攻我?”一名奚族偏將望著城下那些舉著簡陋粗糙的攻城工具的大唐士兵不禁疑惑道。


    可度者俯身而望,笑了笑道:“這些士兵雖身著騎兵甲,但卻鬆散無序,步伐遲滯無力,顯然早已是體力不支,唐軍深入此地已有一月有餘,所攜帶的糧草早已用盡,能在這林子裏堅持這麽久已是不易了!”


    “若我猜得不錯,這些唐軍早已是餓了多日,此番攻我灤倉不過是為了那一線虛無縹緲的希望垂死掙紮罷了!”


    那偏將聞言之後恍然大悟,而後不禁嘲笑道:“那我們隻需堅守不出,不消待到天明,唐軍必退了!”


    可度者聞言側頭看了偏將一眼,冷笑道:“連契丹人都奈何不得的唐軍此番送上門來,我等豈有坐視之理?”


    “將軍的意思是......”


    “傳我將令,點五千兵馬,隨本將出城剿滅唐賊!”


    ......


    密林之內,李湞百無聊賴地倚在一棵大樹旁閉目養神,骨朵達則不安地來迴踱步而行,“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聽不到動靜?要不俺去看看?”


    李湞閉著眼睛擺了擺手,道:“若在此處聽到了動靜,你我的命也就該到此為止了!老骨稍安勿躁,靜候佳音便是了!”


    話音方落,便隻見劉關一臉喜色地自遠處林子裏鑽了出來,而後大笑道:“來了,來了!將軍,來了!”


    李湞聞言之後緩緩睜開雙眼,而後一臉嫌棄地望著劉關,道:“我一直在這裏,還能來到哪裏!”


    隻見劉關幾步奔至李湞跟前,而後一拱手笑道:“嘿嘿,小的失言,將軍莫怪!”


    “哪裏那麽多廢話,東麵究竟如何了?”骨朵達一步跨至劉關跟前,而後單手輕輕一拎,隻見劉關頓時如小雞一般被抓了起來。


    “骨將軍莫急,先把小人放下說話,放下說話!”劉關趕忙說道。


    “說!”骨朵達冷哼一聲,甩手將劉關扔在地上。


    “將軍神機妙算,那契丹人果真追了上來,此時高將軍與嚴將軍正依著先前的定好的路線向灤倉逃呢!”劉關趕忙說道,同時腳下後退了幾步,恰巧躲開骨朵達手臂的控製範圍。


    “這有何大驚小怪,若契丹人殺過來,我們逃的時候再叫我!”李湞白了一眼劉關,而後再度閉上了雙眼。


    唯有骨朵達一臉驚訝地望著劉關,而後又看了看李湞,撓了撓頭一臉迷茫地說道:“這契丹人何時竟變得這麽蠢了?”


    “將......將軍,那......我們何時北上黠戛斯?”劉關忍不住小聲問道,隻見李湞無力地擺了擺手,卻沒有迴答半個字。


    “唉,這娃娃看樣子怕是已餓得說不出話了!”此時骨朵達湊到劉關耳畔低聲說道。


    正在此時,隻聽林內不遠處陡然響起一陣馬蹄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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