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隆聞言將手中的酒樽緩緩放下,而後透出一抹凝重,望著李承久緩緩說道:“你若還信得過老夫的話,就莫要再問為什麽,無論你知道什麽,或是你查到了什麽,崔仲秀一案到此為止,交給三司結案!”


    見李承久沉默不語,索隆再度幽幽說道:“你若是還想過太平日子,便就此罷手,更何況此事已超出你的職權範圍之內,你要做的隻是做好你的禮部尚書!”


    ......


    離開索隆府上之後,李承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此前他總覺得索隆隻是善於裝糊塗,而此時他終於明白,索隆是真糊塗,不僅糊塗而且變得謹小慎微,變得懦弱無能,也變得有些陌生。


    李承久緩緩取出一封早已擬好的奏疏,這道奏疏原本是先給索隆看的,但此時此刻已完全沒了這個必要,對於崔仲秀一黨,李承久誌在必得,隻待明日早朝之上與禦史台一並將奏疏呈上,然後便隻待崔黨的末日來臨。


    想到這裏,李承久臉上的陰霾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從未有過的笑。


    ......


    當李湞迴到驛館之後不久,骨朵達也緩緩醒轉,身中數箭雖未傷及要害,但若換了一個人的話怕是至少也要昏迷一陣子,所幸骨朵達多年行軍作戰將本就壯碩的體格鍛煉得如鋼筋鐵骨一般,這才能夠在短短一日的時間迅速醒轉並轉危為安。


    李湞與高駢、徐良、嚴恆三人圍在骨朵達榻前,除了一直咧嘴傻笑的嚴恆之外,其餘三人均是一副凝重之色。


    “俺沒死!”骨朵達蒼白的臉上強擠出一抹笑。


    “你沒死!”李湞點了點頭說道:“烏力會死!”


    骨朵達聞言麵色一滯,而後竟是有些傷感地說道:“我知道烏力恨我!”說罷之後,骨朵達望著李湞臉上現出一副堅定之色,道:“但我不後悔,軍法無情,換做是現在,我依然不會留他!”


    李湞點了點頭,不禁笑道:“你若留他,我便不會留你了!”


    “將哈裏赤他們就葬在這裏吧,這裏終究是他們的故土!”骨朵達又道。


    “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高駢聞言當即答道。


    “謝謝!”骨朵達望著眾人笑道,隻是那眼中分明閃爍著一抹晶瑩。


    “明日我們便要離開了,你......”


    “我已與渤海國再無瓜葛!”不待李湞說完,骨朵達便搶先說道。


    李湞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伸手將骨朵達放在外麵的手重新蓋好。


    似乎剛才的對話已耗盡了骨朵達的力氣,又或者是骨朵達不想再說什麽,說罷之後便緩緩閉上雙眼沉沉睡去,但其臉上卻帶著一抹淡淡的笑。


    走出骨朵達房門之後,李湞的臉上顯得更加凝重,高駢見狀不禁問道:“澤遠,怎麽了?”


    李湞抬頭看了看天空,而後將身上的裘皮袍子裹緊,道:“還有最後一件事!此事不解決,我們這一趟就真的白跑了!”


    “何事?我立刻去辦!”高駢當即答道。


    李湞搖了搖頭道:“不,非我親自去辦不可!”


    ......


    李承久迴到府中之後便立刻將自己關在書房之內,他在寫一道奏疏,一道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奏疏,一道可以將崔黨一網打盡的奏疏,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砰——砰——


    正當李承久奮筆疾書之時,卻聽得門外傳來兩道輕輕的叩門聲。


    “何事?”李承久的思路被打斷,顯得有些惱怒。


    “啟稟郎君,大唐使臣李湞求見!”門外侍女諾諾說道。


    聞言之後,李承久顯得有些詫異,但對方畢竟乃是天國上使,於情於理都不能將其拒之門外,隻見李承久順手將已完成一半的奏疏合上,而後警惕地問道:“還有何人?”


    “隻有他一人!”侍女柔聲迴道。


    “請他進來吧!”李承久心下稍安,當即說道。


    片刻之後,侍女輕輕推開房門,一名裹著裘皮袍子的清瘦俊逸少年出現在李承久麵前。


    “哈哈哈!上使大駕光臨,李某不曾遠迎,還望上使勿怪才是!”李承久見狀當即起身迎上前去,朗聲大笑道。


    李湞見狀微微叉手行禮,笑道:“李尚書言重了,原本一直想來拜訪的,隻是這雜事頗多不得抽身,一直拖到了現在!”


    “嗬嗬,聽說上使明日便要離開我國了?”李承久伸手引李湞入座,同時口中笑問道。


    “不錯,正因如此,才不得不趁著離開之前前來拜訪李尚書啊!”李湞將袍子遞給侍女,而後瞥了一眼李承久麵前的低案。


    似乎李承久意識到了李湞那道有意無意的目光,不經意間隨手將一遝藤紙蓋在那道尚未完成的奏疏之上,而後這才一臉輕鬆地與李湞再度攀談起來。


    噓寒問暖一番之後,李承久這才屏退侍女,而後笑著低聲說道:“李某多謝上使!”


    李湞見狀故作訝異道:“李尚書何出此言?”


    “嗬嗬,以上使之聰慧,又怎會不知?”李承久微微一笑,反問道。


    “崔仲秀一案?”李湞又問。


    李承久點了點頭道:“若非上使一番籌劃,那崔仲秀老賊又怎能如此輕易伏法!”


    李湞聞言後笑道:“崔仲秀謀害骨朵達一門三十六命,本該有此結局的!”


    “唉,隻可惜崔仲秀被人暗害於刑部大牢,未能以罪論處啊!”李承久說著,目不轉睛地望著李湞。


    “怎麽?崔仲秀是被人暗害的麽?”李湞訝異道。


    聞言之後,李承久冷笑一聲,道:“想必無需我多言上使也自能覺察到此事並不那麽簡單,若說別人畏罪自盡我還尚且可以相信,崔仲秀......嗬嗬,他可舍不得去死,他也沒那個膽魄!在防守森嚴的刑部大牢,他的毒藥從何而來?事發之後刑部對這諸多疑點為何連查都不查問也不問?”


    李湞想了想後問道:“那依李尚書之見,又該如何處置?”


    “自然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崔仲秀一黨遍及朝野,平日裏沒少做了欺男霸女、貪贓枉法之事,骨朵達一門三十六條人命死於其手,而且還讓陛下替他崔仲秀背了這個黑鍋,這滿朝文武都看得明白,崔仲秀必死無疑,所以有人才會怕崔仲秀會說出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這才痛下殺手,簡直就是無視國法!諸如此輩禍國殃民者怎能不查!”李承久說得義憤填膺,但李湞卻始終微笑不語。


    直到李承久慷慨陳詞完畢之後,李湞這才幽幽說道:“李尚書真的認為此案應該一查到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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