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直方看了看嚴恆,許久之後方才一臉疑惑地問道:“嚴恆兄弟,你怎麽滿頭大汗?”


    嚴恆聞言趕忙伸手抹去額頭的汗珠,而後一臉尷尬地笑道:“習慣了,習慣了,哈哈哈!”


    張直方轉而向李湞又問:“澤遠,方才李茂勳問你為何劉約肯借兵於你,你迴答說劉約老矣,父親聞言後竟沒再追問,這是何意?劉約老矣與借兵有何關係?”


    李湞聞言後緩緩收起麵上的笑意,變得有些嚴肅,想了想後答道:“劉約如今年逾花甲,觀其一生雖兢兢業業忠誠不二,但終究無所建樹,甚至可以說寸功未立,而今留給他的時間已不多了!”


    張直方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但,我還是想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何關聯!”


    “其實很簡單,為官一生都希望在後世中留下些什麽,無論是良臣還是奸臣,在這一點上無疑擁有著相同的目標,而劉約沒有,也許在其百年之後,甚至在其轄地的百姓都不會記得他的存在,這對於如他這種的文人來說無疑是無法容忍的,所以他需要一番功業來證明自己,在朝廷最為難之時,橫海節度使劉約摒棄前嫌毅然出兵助幽州抗擊北藩,這便是他想要的!在他這樣的年紀來說,金銀之物已難以打動其心,唯有功業,讓朝廷、讓後世足以銘記的功業!”


    聞言之後,張直方不禁恍然大悟,但隨即又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心中所想的?”


    隻見李湞咧嘴一笑,道:“猜的!”


    “哈哈哈!好了,該說的都說了,現在澤遠也該去看看別人了!”正在此時,隻見鄭畋起身笑道。


    “別人?”李湞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料一直不吭聲的骨朵達卻滿臉鄙夷地說道:“自然是你身邊那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了!怎麽?你不要的話可要早說,俺要!”


    眾人:“......”


    ......


    李湞父子初到幽州,張仲武尚且來不及為其置辦宅院,隻得在節度使衙門後院歸置了幾間廂房供其暫住,當李湞來到趙婉所在廂房內時,恰巧程伶兒正在,而趙婉則哭得梨花帶雨。


    見狀之後,李湞笑道:“阿姊,小弟讓你來勸人,怎麽還給勸哭了!”


    趙婉聞言趕忙擦去眼淚,哽咽道:“不關阿姊的事,什麽事都是你自己決定,此番出關如此兇險,怎麽事先就不與我說呢!”


    程伶兒也笑道:“好了,人還得是你親自來勸,這妮子與你一樣的脾氣!”


    說罷之後,程伶兒起身便向外走去,經過李湞身旁時低聲問道:“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李湞點了點頭。


    “知道也好,她跟了你也不知是福是禍,切莫辜負佳人心!”


    “小弟怎敢辜負了她!”李湞低聲笑道。


    “油嘴滑舌,快去勸勸吧!”程伶兒莞爾一笑,而後自顧離去。


    待程伶兒走後,李湞緩緩走至趙婉身側,一伸手將其攬入自己懷中,而後將其臉頰的淚痕輕輕拭去,柔聲說道:“我又不是不迴來,哭什麽!”


    聞言之後不料趙婉卻是自其懷中掙脫,鄭重其事地說道:“別人做皇子都是錦衣玉食的,怎麽你這個皇子卻什麽危險去做什麽,難道陛下他老人家就一點也不擔心?”


    說到這裏,李湞輕輕捂著趙婉的唇,笑道:“阿耶還不老,你這話若是被他聽到了可要龍顏大怒的!”


    “原本就是這個道理,身為人父怎能讓自己兒子如此以身涉險!你們天家的人命便如此不值錢麽?”


    “我們天家?哈哈哈,將來你也是天家的人,你的命可比誰都值錢,誰敢說你的命不值錢我便先讓他的命不值錢!”李湞忍不住大笑道。


    “莫要嬉皮笑臉的,我要隨你同去!”趙婉撅著小嘴正色說道。


    “那可不行,這是去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況況且阿耶還需人照料,交給旁人我不放心!”


    “那......”趙婉聞言後顯得有些為難。


    “那你便乖乖留下,等我迴來!”李湞笑道。


    “可......”


    “可行軍打仗哪有帶女眷的道理,若那些兵士們都帶著老婆孩子這仗還怎麽打?”


    趙婉隨即沉默不語,許久後方才抬頭看著李湞,輕聲說道:“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迴來!”


    “那是自然,我還沒娶你過門呢!”李湞再度將趙婉攬入懷中笑道。


    趙婉依偎在李湞懷中,緩緩閉上眼睛,曾經,就是耳側傳來的這種溫暖讓她感到安全,但不知為何,如今的自己努力想去抓緊這絲溫暖,但心中卻依舊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看不清,也抓不牢。


    趙婉的臉頰輕輕滑過兩行清淚,淚水滴落在李湞衣角,宛若兩朵盛開的花,模糊但卻真真切切的存在。


    “何時出發?”趙婉哽咽道。


    “明日,寅時點將,卯時出發!”李湞深吸了一口氣,輕聲答道。


    趙婉點了點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卻始終沒再說出口,此時此刻,她隻想這麽靜靜地依偎在李湞胸前,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就這樣一直到海枯石爛,一直到地老天荒。


    ......


    當東方天際還不曾泛起一絲魚肚白,當清冷的秋風還依舊在吹拂著這片蒼茫的大地,當夜晚的繁星還不曾隱去自己的形跡,當天空的那輪皎月還依舊在照耀著這座古老的城池。


    幽州城外,十裏連營燈火通明,三通鼓聲作罷,中軍大帳之內升帳點卯。


    張仲武端坐於上首,一幹武將魚貫而入,在其左手側的則是一名少年將軍,柳眉鳳目,銀甲熠熠,少了些雄武,但周身卻是英姿勃發惹人側目,便是連張仲武看了都不經意讚賞地點了點頭。


    待眾人到齊之後,少年將軍起身衝張仲武微微一躬身,拱手說道:“啟稟將軍,北藩四族犯我大唐邊境、屠我大唐百姓,末將幽州行軍司馬、伏遠大將軍李湞懇請出征!”


    張仲武聞言後點了點頭,而後將案上虎符雙手遞於李湞,道:“虎符在此,準爾出關蕩平藩賊,以安邊境,永絕藩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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