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而閱,張仲武的臉上不起絲毫波瀾,顯得異常平靜,而後輕輕將兩封手信遞至一旁的李茂勳手中,直到眾將將這涼風手信逐一看過之後,張仲武才緩緩說道:“說說吧,你們怎麽看?”


    “父親,王元逵與劉約之言斷不能信,日後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張直方不假思索地說道。


    聞言之後張仲武看了張直方一眼,而後又向李茂勳問道:“茂勳以為如何?”


    李茂勳想了想,沉吟道:“如今戰事吃緊,先拋開其是否別有用心不說,末將以為,邊境無小事,朝廷對待藩鎮之間的爭鬥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邊境失守,這罪名我們承受不起,朝廷也必不會善罷甘休!”


    張仲武聞言後點了點頭,而眾將此時也紛紛說道:“李將軍所言極是,邊境事大而藩鎮事小,何況此番兩鎮出兵相助也無需我們來負擔軍餉糧草等一應所需......”


    “正因如此,他二人此舉方才更值得懷疑,若無好處他們怎會如此好心地慷慨相助?!”張直方怒聲喝道。


    “好了!都吵什麽......”


    “啟稟使君,信任幽州司馬李湞求見!”


    張仲武還未說完,忽聞殿外軍卒稟報,頓時殿內眾將嘩然。


    張直方更是一躍而起,興奮地說道:“父親,李湞迴來了!”


    而相對於張直方的態度,包括張仲武在內的所有人都似乎顯得並不那麽熱情。


    “使君!李湞此時不是應該在深州城外被成德軍圍困麽?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出現在幽州.......”


    “李茂勳!你什麽意思?”張直方怒目而視,冷聲怒道。


    “嗬嗬,方進何必如此緊張呢?我不過隻是好奇罷了!”李茂勳轉而笑道。


    “哼!好奇?!隻怕是你另有所指吧!我願為澤遠作保,其絕無出賣我盧龍勾結王元逵之心!”張直方不忿道。


    “嗬嗬,方進切莫將話說絕了,畢竟你與他也不過隻有數日之交,人心難測,凡事給自己留些餘地的好!”李茂勳冷笑道。


    “你......”


    “你們還有完沒完了?”張仲武拍案而起,而後衝殿外吼道:“讓他進來說話!”


    少傾,一名頂盔摜甲的清瘦少年人緩步而入,衝張仲武躬身拜道:“末將李湞拜見使君!”


    說罷之後,李湞又衝張直方頷首微笑。


    張仲武聞言後看了看殿下那少年,而後麵無表情地問道:“你便是信任幽州行軍司馬李湞,李澤遠?”


    “末將正是!”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張仲武語氣森冷,目光咄咄逼人。


    張直方聞言卻是麵色一緊,正要說話卻被張仲武狠狠瞪了一眼,隨即緘默不語,隻是看著李湞,現出一抹無奈之色。


    李湞微微一笑,雖目無斜視,但卻依舊能感受得到眾將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夾雜著的敵意與警惕。


    “本使問話,因何不答?”張仲武的臉色有些陰沉。


    “嗬嗬,使君既已對末將報有猶疑之心,末將不論如何作答使君依然不信,故而不答!”李湞淡然一笑,神情波瀾不驚。


    “哼!你若讓本使信你,便要拿出些證據來!”張仲武冷哼道。


    “敢問使君要何證據?王元逵的人頭?還是成德節度使的官印、虎符?亦或是......”


    “放肆!”張仲武聞言拍案怒斥,“李澤遠,素聞爾擅詭辯之辭,但你莫要忘了,這裏是幽州不是長安,本使也非陛下,這裏信的是軍功政績,而不是你的諸多說辭!”


    “父親......”


    “閉嘴!這裏還沒有你插話的地方!”張直方剛要開口卻立時被張仲武喝止。


    “不止使君想要聽什麽?”李湞依然如故,昂首立於殿內,口中平靜地問道。


    張仲武當即答道:“李湞,你很聰明,但越是聰明人,本使便越是不能不防,本使想知道什麽,你清楚得很,若是再這般閃爍其詞,莫怪本使翻臉無情!”


    “使君此言便已無情,又何須惺惺作態!”


    話音方落,便隻見一名武將當即怒聲叱道:“大膽李湞!在使君麵前竟如此不敬,若不將你軍法處置我盧龍軍威何在!”


    “好!好一個盧龍軍威!這位將軍好大的威風!但不知藩賊入邊時閣下身在何處?檀州、薊州全境淪陷時,你在何處?北方四軍與二十萬藩賊浴血奮戰之時,你又在何處?而今在下算盡萬般計謀騙來了成德、橫海兩軍的兩千精騎,你卻在此大放厥詞,你居心何在?這盧龍軍究竟是朝廷的盧龍軍還是張使君的盧龍軍?難不成你要將使君陷入這等不仁不義之地麽?!”


    那武將本就不善言辭,此番被李湞一頓數落當即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而李湞則絲毫不給其反駁機會,當即順勢再度說道:“早在數日之前,我便已向使君建議無論如何勿動幽州兵馬,你道為何?仆固溫之心早已昭然若揭,隻是那時我說了也沒人會相信,但結局如何?”


    聞言之後,張仲武的臉上變得有些陰晴不定,李湞所言非虛,但張仲武生性多疑,所以對此並未多想,一來其斷定藩賊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大舉入侵,二來,其對李湞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娃子並無半分信任,但卻不想一切終究如李湞所料。


    說罷之後,李湞轉而望向張仲武,拱手答道:“使君明鑒,末將在心日月可鑒,若對我盧龍軍存有二心的話,末將便不會迴來,在深州城外雖苦了些,但至少不致有性命之憂,何必千裏迢迢出關送死呢?!”


    “什麽?你要出關?”李湞甫一說完,便隻見張仲武麵色大變,而眾將也是紛紛不解地望著李湞。


    張直方更是驚唿道:“你......你出關作甚?!澤遠,莫要信口胡說!”


    聞言之後,李湞的臉上不由泛起淡淡的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方才緩緩說道:“軍中無戲言,我既為盧龍之將便應為盧龍百姓做些什麽,此事說到底皆因我而起,於情於理我都無法置之度外,我密會王元逵、劉約不假,但卻絲毫未損及我盧龍利益,實乃為了借兵罷了,此番藩賊舉兵犯邊,其族內定然空虛,若能趁此機會直搗其巢,定然可解幽州之危!”


    “王元逵、劉約二人為何借兵與你?”一旁的李茂勳當即問道。


    李湞隨即看了看李茂勳,而後笑道:“因利!”


    “利從何來?”李茂勳緊接著問,而此時殿內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至李湞的身上,畢竟,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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