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為耳目,行的自然便是耳目之事,李湞並沒有讓骨朵達親率右軍,畢竟盧龍軍與骨朵達並不相熟且又為藩將,難免會令眾將不服;二來則是因為骨朵達勇猛有餘而謀略不足,若是遇到什麽突發事件恐難以做出正確決斷。


    而相比骨朵達而言,那名旅帥無疑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旅帥名為王振,在盧龍軍內任職多年,原本不過是一名騎營隊正,在會昌三年盧龍軍北擊迴紇時因立“跳蕩功”(跳蕩功:臨陣對敵,矢石未交而先鋒挺入,繼而破敵者)而被張仲武擢升為正五品的旅帥,麾下五百精騎均是那時起便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而至於其他騎營士兵對於王振這般靠著軍功而上位的主將自然心服口服。


    且王振雖在張直方麾下,但脾性與張直方截然不同,最重要的一點是王振比張直方更懂得體恤士兵。


    為軍者,令出而行,再出而止,雖然王振對於李湞這種近乎送死的做法並不讚同,但主將命令已下,自己便是再心有異念也不得不全力而為。


    然而讓王振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行蹤早已被駐守在鹿城以西的“耳目”打探得清清楚楚,就當王振繞過鹿城之時,整個深州的烽燧便已燃起了滾滾狼煙。


    不過這卻並非王振的疏忽,因為繞道鹿城就不可能不驚動西部守軍,盡管王振此前已向李湞提起過整個路線的弊端,但李湞還是決定繞道鹿城,對於李湞的決定,王振不解,但卻並無異議。


    因為,他是軍人。


    但是令王振如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是,深州三十六所烽燧盡數燃起之後,不明所以的冀州、趙州境內烽燧也相繼燃起,而臨近冀州的邢州,臨近趙州的滄州、德州也相繼派斥候前來打探。


    而邢州、滄州、德州的斥候在附近接連搜尋打探一日後一無所獲,因為就連冀州、趙州都尚且不明所以,更遑論距離深州數百裏之外的其他三州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三州守軍毅然決然地將自己轄區的烽燧點燃,畢竟對守軍來說,錯報敵情至多挨一頓板子,但發現敵情而未報者卻是要殺頭的。


    就這樣,因為深州安平縣劉貫的一個小小舉動,因為李湞一個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小小“錯誤”,頓時引得河北中部整整三鎮六州的烽燧狼煙四起,不明所以的成德軍、盧龍軍,乃至魏博軍迅速調集軍隊準備迎戰。


    雖然至今尚且不知敵軍何在,但麵對四處燃氣的烽燧狼煙,沒有人膽敢冒這個風險繼續靜觀其變。


    但事情卻遠遠還沒有結束,河朔三鎮大規模調集軍隊勢必會被周邊藩鎮所察覺,再加上三鎮六州烽燧盡燃,如此一來又使得昭義軍、橫海軍、天平軍、義成軍、義武軍,甚至河東、河陽軍都變得異常緊張起來,雖然還不至於馬上調集軍隊,但各藩鎮節度使卻早已傳下整軍備戰的軍令。


    短短三日之內,整個河北連帶著山西、河南各道都已是厲兵秣馬,隻待朝廷調令一下,各藩鎮軍便可馬上拔營開赴戰場。


    冀州。


    原本成德軍的治所在鎮州,隻因在建中二年時因“四王二帝”之亂,將原成德軍轄區大幅縮小,此後暫定於冀州,而恢複此前成德軍所轄州縣也便成了曆任節度使的目標之一。


    王元逵黑著臉將麾下眾將大罵一番之後,臉上顯得既憤怒,又有些無奈。


    “我與張仲武那老匹夫素來不和,卻不想他竟敢公然挑起戰端,此番若不能斷其一臂,我成德軍的顏麵何存!”


    王元逵年方四十正值盛年,原本盧龍軍所轄州縣就比成德軍要多出三州,而且這三州均是出自原成德軍之手,雖說此事怪不得張仲武,但王元逵心中卻始終對盧龍軍心存芥蒂,此番聽聞盧龍軍無端派兵包圍深州之後,自然怒不可遏。


    “隻是,此次鬧得動靜也太大了些,不僅我們與盧龍軍,據說連帶著河北、河南、山西三道統共七個藩鎮都正在調集兵馬,不過按您的意思並沒有將深州的事情泄露出去,此時其他藩鎮也隻當時迴紇作亂!”堂下一名武將輕聲說道。


    “哼!繼續封鎖消息,此事鬧得越大越好,最好連京畿道的藩鎮一並攪進來,張仲武挑釁在先,鬧到陛下那裏也正好趁機奪迴我們三州!”王元逵冷哼一聲說道。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王元逵想了想後緩緩說道:“增派六千兵馬將深州團團圍住,但記住一點,隻將他們圍在深州,不可妄動,他張仲武妄動刀兵,一旦鬧到陛下那裏,而我們則能落得個顧全大局的好名聲,到時害怕三州奪不迴來麽?”


    ......


    深州。


    左右兩路兵馬於深州東西兩側順利匯合,不僅將深州城圍的水泄不通,而且還牢牢地控製住了前往深州的援軍路線。


    而直到此時,段崇簡方才明白了劉貫帶給自己的是一個多大的麻煩,盡管這其中劉貫實在是聽從了段崇簡的授意方才有這個膽子,但如今盧龍大軍兵臨城下,段崇簡也隻得將這個黑得徹徹底底的大鍋毫不遲疑地扣在了劉貫的背上。


    無需李湞動手,段崇簡第一時間將劉貫那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掛於城頭,並將程伶兒完好無損地送出城外,同時打出了一麵和字旗。


    麵對城頭段崇簡那副諂媚的神色,李湞頓覺有些反胃,如今罪魁禍首劉貫已死,阿姊安然無恙,但自己的心中卻沒有絲毫釋懷,因為,段崇簡還在。


    事到如今,李湞已是本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則,誓要將這深州的禍害連根拔除。


    或許在此之前李湞隻是以複仇為目的,但如今既然來了深州,那麽若是不將段崇簡這種奸佞之輩除掉的話,日後自己得繼大統,又如何對得起深州百姓?


    以前的李湞是百姓,所以有些事即便看不過去也不會去管,如今的李湞是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皇長子,所處位置不同,心中所思、所想、所謀劃之事自然也較以前有著雲泥之別。


    李湞不是聖人,他隻是在做一位明君該做的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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