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湞想了想道:“通過今日一戰,迴紇人對我們的實力定然已經有所了解,之所以他們並不急於攻城也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就憑我們這點兵力根本守不住井陘城,若我預料不錯的話,今晚稍加歇息一夜,明日才是迴紇人全力攻城的時候!”


    高駢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盡管今日我們給迴紇人造成了一些麻煩,那也隻是因為我們出現得比較突然而已,若是讓我們重來的一次的話,我想我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著進城!”


    “嗯,所以說迴紇人恐怕根本就沒把我們這點兵力放在眼裏,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對我們來說或許是條絕路,但這卻也是我們可以充分利用一下的地方!”


    說到這裏,李湞緊緊盯著高駢,眼中流露出一絲期許。


    而高駢聞言後皺眉陷入沉思,片刻之後方才緩緩說道:“澤遠,你的意思是......”


    高駢沒有說完,而李湞卻知道他已經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不錯,隻要出其不意,雖然不能重創敵軍,但至少可以對其士氣造成沉重的打擊!”李湞緊接著說道。


    “好!既然沒有別的法子,也隻有這條路可以試試!一旦得手的話,便是明日迴紇人真的來攻城也會顯得力不從心!”


    家中世代為武將,高駢的身上具備了一名優秀將領所應該有的一切品質,果斷、冷靜、勇敢與無畏。


    更重要的是他能聽得進別人的建議,畢竟對於指揮作戰這種事情,素無經驗的李湞與高駢相比要差得太遠,而此時此刻高駢能夠很快地接受這個建議,便足以說明其絕非心胸狹隘之輩。


    “那我這便去準備,你好生養傷,其他的便交給我們!老骨,隨我來!”高駢衝李湞叉手行禮之後,不由分說地將骨朵達一把拉了出去。


    待高駢離去之後,李湞掙紮著撐起身子,對嚴恆說道:“扶我起來!”


    “不準起!”


    正在此時,隻見趙婉端著剛剛熱好的湯藥走了進來,一臉的陰沉之色。


    李湞苦笑道:“今夜所謀之事事關重大,我得去看看!”


    “那也不許起來,城裏的郎中說了你傷及骨肉,必須臥床調養才行!”趙婉固執地說道,而後手持銅匙將一口藥湯送至李湞唇前。


    嚴恆見狀訕笑道:“你們兩個能避諱一下俺麽?這也太不把俺當外人了!”


    趙婉轉而瞪了一眼嚴恆,道:“要不你來喂?”


    嚴恆聞言連連擺手道:“若是讓俺喂的話,怕是要掰開大郎的嘴直接往裏灌了!你舍得?”


    趙婉臉一紅,而後白了嚴恆一眼,自顧拿起銅匙為李湞喂藥,見李湞神情低落,趙婉隨即輕歎一聲,道:“唉,我知道你便是老老實實躺在這裏,心還是不得安寧,待喝完這碗藥後我陪你出去,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待得太久!”


    李湞聞言後頓時麵色一喜,連連點頭稱是,而後不待趙婉來喂便自顧端起碗將苦澀的藥湯一飲而下。


    ......


    李湞等人的到來無疑讓縣蔚張佐有種絕處逢生的愉悅,而今日在城外眾人以區區三百騎兵便讓迴紇人陣腳大亂的壯舉更令人備受鼓舞,然而當真正了解這一隊援軍的真實狀況之後,張佐的心隨即也再度跌落穀底。


    不可否認,這三百騎兵的戰力強悍,也不可否認,無論是兇猛如狼的骨朵達也好、還是睿智孔武的高駢也罷,甚至連看上去文弱書生般的鄭畋都表現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頑強而勇猛的一麵。


    但,這又怎樣?迴紇人的實力依然存在,對於縣城的威脅也絲毫未減,今日的那番苦戰不過是讓迴紇人的士氣暫時減弱一些罷了。


    在此之後,井陘城依然改變不了城破人亡的命運,自己剛剛上任不久的這個縣蔚,依舊要眼睜睜地看著百姓被迴紇人殘忍屠戮。


    沒有後續援軍的支持,隻憑這麽一點兵力,絕對無法讓迴紇人知難而退。


    此時井陘城的指揮防備任務已被鄭畋與高駢二人全權接管,城內十六至五十歲之間的青壯勞力皆被強行征召起來,沒有兵器便拿起家中的農具,沒有足夠的磚石修葺城防,便將自家空閑的房屋拆除以取其磚石。


    在外族的威脅之下,這座小小縣城內每一個人的表現都令高駢這些外來之人心生感動,說到底他們隻是普通的百姓,在迴紇大軍麵前顯得那麽地渺小,在殺戮麵前顯得那麽地無力,但即便如此,他們卻不甘引頸待戮,不甘讓自己生活的這座小城淪為迴紇人肆意泄憤和羞辱的目標。


    他們在反抗,即便最終的結果是一場仍無法避免的悲劇,但他們卻可以昂首挺胸地對天下人說上一句:我們無愧於大唐,無愧於父母妻子,無愧於子孫後代!我們是個男人,我們更無愧自己襠裏那玩意兒!


    夜風襲來,秋意正涼,李湞在趙婉與嚴恆的攙扶下立於城頭,傷勢正重,李湞的身子有些瑟瑟發抖,趙婉隨即為其披上一件裘皮袍子。


    透過漆黑的夜色,可以依稀看到迴紇人大營之內的點點篝火,而身後的井陘城內卻同樣是燈火通明,在這個時候幾乎全城的百姓都動員起來,參與到這場爭分奪秒的城防之戰中來,張佐瞪著滿布血絲的雙眼在指揮著人們向城頭運送沙石,縣令與縣丞則正在指揮收集各家的糧草,城內的婦女老人們則正在忙著為那些漢子們準備湯食。


    一切看上去忙碌,但卻井然有序,在每個人臉上看到的不是驚恐、不是茫然,而是自信,一種天然的自信。


    “嚴恆,你說他們的自信從何而來?”李湞迴身望著一群正在忙碌的婦女們輕輕說道。


    嚴恆看了看,想了想,卻始終不知如何作答,“俺不知道,反正有你在,俺就不怕!”


    聞言之後,李湞苦笑一聲,道:“你不怕,我可是怕得要命!”


    嚴恆一手扶著李湞的手臂,另一隻手則指了指城下正在搬運沙石的精壯漢子,口中說道:“看見那個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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