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寺,始建於北魏孝文帝時,位於佛光山之山腰,依山勢而建,坐東向西、高低層疊,在會昌法難之前其中殿、堂、樓、閣將近兩百餘間,而其中僅正殿便占地十間,供奉有釋迦牟尼佛及文殊、普賢二脅侍菩薩,寺中僧眾兩百餘人,每日前來上香禮佛的信眾更是絡繹不絕,香火鼎盛。


    規模雖無法與京城裏的青龍寺相比,但佛光禪寺在佛門中的地位卻是青龍寺遠遠無法企及的。


    而當李湞等人穿過山門踏入寺院時,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不免為此倍感震驚。


    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殘磚敗瓦,甚至幾乎看不到一座完整的經幢、墓塔,而那兩座正殿以及四座偏殿早已化為一堆廢墟,至於客堂、經堂等處更是片甲不存,甚至連寺內的兩處蓮池都被生生填平,唯留了四五間僧堂以供包括願誠法師在內僅有的十名寺僧居住。


    而更讓人感到惋惜的是,在這座名噪數百年的大佛光寺之內,竟是再見不到一尊完整的佛像。


    似乎覺察到眾人的心中的痛惜之意,隻見願誠雙掌合十送了一聲佛號,道:“寺中無佛,卻心中有佛,隻要懷有一顆敬畏之心,雖此地無佛,但在老僧看來卻是處處有佛!”


    話音方落,便隻見有幾名年輕的寺僧迎了上來,願誠隨即對二僧吩咐道:“會聞、會見,這幾位施主來此禮佛,你二人務必安排周全些!”


    “禮......佛?”二人不約而同地驚道,均是一臉的詫異之色。


    雖心中不解,但畢竟是主持的吩咐,二僧也不敢怠慢,隨即從那僅存的四五間僧堂裏擠出了兩間,但這兩間堂舍實在太過局促,趙婉一人占了一間,剩下的幾人實在擠不下,而此時隻見趙婉紅著臉怯生生地對李湞說道:“若......若實在不行的話,你便與我一間吧!”


    話音方落,方才還吵吵嚷嚷的房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麵對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趙婉羞澀之下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而後眾人又咧著嘴衝李湞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李湞佯怒瞪了一眼鄭畋等人,而後一聲不吭地將自己的布衾搬到了隔壁。(布衾:被褥的叫法,質地為麻,綢緞質地的叫做“錦衾”)


    “二位兄長,你們說晚上他們會做那事麽?”嚴恆一本正經地沉吟道。


    鄭畋聞言瞥了嚴恆一眼,而後衝高駢咧嘴一笑:“他問你呢!”


    高駢則看了看嚴恆,而後默默將自己的布衾搬到緊挨著隔壁的靠牆處,“今晚為兄給你好好聽聽,明天一早告訴你!”


    嚴恆:“......”


    鄭畋:“......”


    用過齋飯之後,李湞等人在願誠的帶領下於這座無佛古刹內緩步而行,李湞望著四周破敗之貌,不由歎道:“可惜小子無法做到與法師那般,這寺中無佛可禮,倒真教小子為難了!”


    願誠聞言輕聲道:“小施主差矣,佛本無形無相,又有諸天法相,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乃至這寺中所見到的一切,皆是佛相所化,小施主又何必介意這寺中佛像的有無呢?”


    李湞點了點頭,雖然對於願誠和尚的話依舊無法明悟,但卻也不敢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畢竟與高僧糾結這些問題那就純粹是自己找虐的行為了。


    正在此時,李湞卻隻見願誠一臉的凝重之色,似是有什麽心事一般,隨即問道:“法師何故麵色如此凝重?”


    願誠搖了搖頭歎道:“老僧奉勸諸位施主還是早些離開此地,在你們來此之時怕是那些官軍早已得了消息,若再不走便晚了!”


    李湞笑道:“此事無需法師憂心,既然我等不走,那便有足以應付此事,倒是小子心中有一樁事,還需向法師請教!”


    見李湞執意留下,願誠也隻得作罷,隨即對李湞說道:“既然如此,中涼氣甚重還請小施主屋內說話,


    李湞點了點頭,而後衝高駢與嚴恆使了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自顧離去,而李湞、鄭畋與趙婉三人則隨著願誠進了一間僧舍。


    “此地稍顯局促,諸位施主勿要見怪!”願誠招唿三人入座,而後逐一倒了三杯清水,笑道:“寺中無茶可煮,唯有這杯清水可飲了!”


    “清淨之地自然要飲這清淨之水......”


    話還未說完,便隻見嚴恆闖了進來,而後對李湞附耳說道:“來了!”


    李湞點了點頭,“可能應付?”


    嚴恆答道:“高將軍說可以!”


    “記住留幾個活口!”李湞吩咐道,嚴恆應了一聲隨即轉身而出。


    鄭畋見狀也低聲說道:“我出去看看!”


    “千萬小心!”李湞點了點頭囑咐道。


    而一旁的趙婉則一臉的驚恐,向李湞身旁又挪了挪。


    李湞見狀,指了指自己身側笑道:“坐到這裏來吧!”


    趙婉隨即雙頰緋紅,但卻也乖乖地又挪到了李湞身側。


    “咳咳......”願誠輕咳幾聲,但望著二人的目光卻是滿帶笑意。


    “方才小施主說有一樁心事?”願誠笑問。


    李湞點了點頭,想了想後答道:“是心事,也是困惑,借此機會想讓法師為小子解惑!”


    願誠點了點頭,道:“小施主說說看,老僧為化外之人,所習所悟也皆是些佛理箴言,想來也能幫得到小施主吧!”


    聞言之後,李湞緩緩說道:“佛家以慈悲為懷,教人向善積德,小子自問雖不敢妄言善人,但卻也秉承慈悲之心不願多造殺孽,但小子將要走的這條路卻又難免要造殺孽,不知該如何取舍!”


    願誠聞言後想了想,道:“佛法乃是自省之道,小施主能有此一問便足以可見並非從惡之人,眾生善惡有度,七情六欲乃是眾生本性,唯待人須以善為先,若他人以惡為報,那麽其最終也難逃惡報,一切因果皆已注定,小施主又何須苦惱呢!”


    李湞緊接著又問:“正如這寺外的官軍,或許他們曾守護一方安寧,但如今卻成了瞞上欺下、妄造殺孽的匪軍,或殺或留都無法取舍!”


    願誠卻是大笑道:“小施主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諸法無我,諸我無相,又有八正道、三十七道品,皆以勸人自謹為本,殺孽惡報,均在乎一念之間,如能棄惡從善自然佛心未泯,若執迷不悟又造殺孽,惡報也終將而至!”


    正在此時,隻見嚴恆再度闖了進來,隻是這一次其神色顯得異常緊張。


    “大郎,是神策軍的人!”


    “什麽?”李湞聞言頓時起身訝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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