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大明宮含涼殿。


    李湞一臉苦楚地站在李忱麵前,而李忱則似笑非笑地望著李湞,道:“朕知道你來做什麽!是不是不想去?”


    “嗯嗯!”李湞的頭點得如同幼雉啄米。


    “唉,朕又何嚐知道這差事不易,朕繼位不久,甚至年號都還未改便生了這樣的事情,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後麵等著看朕的笑話?此事關乎民心,朝臣之中朕信得過,而且能用的還不多,所以朕隻能用你,畢竟你是朕的兒子,體內流淌的是我李氏皇族的血液,朕信你!”李忱放下手中書卷語重心長地對李湞說道。


    “說得再簡單些,此事打得朕有些措手不及,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天子是朕,但朝臣卻不是朕的!你可明白朕的意思?”李忱又問道。


    李湞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這皇帝老爹對武宗一朝采取全盤否定的策略,所以對武宗舊臣自然要進行一番徹底的清洗,而現在正處於青黃不接之時。


    “可.......”


    李湞忍不住想說對於武宗舊臣又何必如此偏執,隻要他們依舊效忠於大唐,依舊效忠於李唐皇氏便足夠了,但話一開口李湞卻又沒有繼續說下去。


    畢竟這是運數,李唐皇族的運數,也是整個天下的運數,李湞終究還是不願改變曆史大局。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這皇帝老爹也必然不會聽從自己的勸誡,畢竟,他與武宗的仇恨太深了。


    “怎麽?”李忱見李湞欲言又止,隨即問道。


    “沒什麽,孩兒定不辱父命!”李湞垂首答道,但此時的心中卻是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李忱笑著點了點頭,囑咐道:“有一點你需牢記在心,朕給你兵符不是讓你去大開殺戒的,他們不過是一群被天災逼迫得無路可走的災民罷了,這兵符絕不可用來對付百姓,天災猶可解,人禍不可恕,朕要你去挖出這背後的人禍!該免職的免職,該殺的也一定要殺!絕不姑息!”


    “還有,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李湞先是一愣,而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


    一日無話,到了第二日清晨,李湞與嚴恆、劉蛻三人背著行囊走出兵部大門,早有兩隊百人騎兵等候在外,為首的是一名緋袍文官,正是鄭亞。


    而在鄭亞身後還有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頭戴軟腳襆頭,中等身材,雖麵無表情,但眉宇之間卻隱隱透著一絲決絕與執拗,雖說比不上李湞的俊美清秀,但看上去卻比李湞更多了些豪氣。


    “謝天謝地,我們來得還不算晚!”


    正在此時,隻見鄭顥與劉瑑二人騎馬而來,但在二人身旁卻還有一名身著五品官服的青年男子,身材微胖但卻不顯臃腫,麵目含笑但卻毫無諂媚之色,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灑脫不羈之氣。


    待得三人走近,先是衝鄭亞行禮問安,而後才向李湞點了點頭,接著衝鄭亞身後的那名青年笑道:“台文兄,在下前來引薦一二,這位便是李澤遠賢弟,這位是嚴恆,這位乃是劉複愚!具是荊南人士!”


    聞言之後,那青年男子下馬而來走至李湞等三人跟前微微一笑叉手行禮,便算是打過了招唿。


    “澤遠賢弟,這便是昨日我向你提起的鄭台文!”而後鄭顥又指著身旁那位陌生青年笑道:“這位是鄭舍人!”


    李湞聞言後麵目含笑依次打過招唿,但心中卻不免暗暗震驚,沒想到在晚唐史上如雷貫耳的幾個人自己在這一日之間竟見到了兩個。


    這鄭舍人便是鄭從讜,而鄭亞身後的那青年便是鄭畋,這二人具是晚唐史上力挽狂瀾般的人物,隻不過現在看上去均是一副鬱鬱不得誌的樣子。


    都是同齡之人,再加上又是興趣相投,雖說是初次相見,但卻並沒有那種初見時的拘謹,到最後甚至嚴恆這憨貨也湊了過來,免不了幾句話出口引得眾人發出陣陣哄笑。


    “李副使,咱們該上路了!”


    就在幾人意猶未盡之時,鄭亞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口中趕忙催促道。


    聞言之後,李湞與鄭畋告別鄭顥等三人,一行人這才催馬上路。


    “待幾位賢弟歸來時,為兄做東紅袖招一醉方休!”


    身後傳來鄭顥爽朗的笑聲,但李湞的心卻隨之變得陰鬱了下來。


    鄭亞雖為官多年,但卻不善言辭,一路上與李湞極少交談,倒是鄭畋與李湞、嚴恆與劉蛻三人一見如故,每每相談得興高采烈時不由得朗聲大笑。


    原來鄭畋此前在宣武軍任節度推官,因表現突出前些日子剛被擢升為渭南縣尉,這還沒來得及上任便遇到父親鄭亞被派往河南,因此鄭畋也便奏請跟隨父親同往河南。


    “唉,台文兄啊,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好好的縣尉不去做偏偏跟著去河南淌渾水!”李湞不無感歎地說道。


    雖然李湞沒再多言其他,但鄭畋的臉色卻是猛地一變,而後附到李湞耳畔低聲說道:“澤遠是否聽說了什麽?還望如實相告!”


    李湞一愣,而後訝異地問道:“難道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嗎?台文兄何故有此一問?”


    鄭畋聞言目視遠方,臉色變得有些無奈,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澤遠也不必對我遮遮掩掩,洛倉民變一事看上去簡單,但細想之下卻又沒那麽簡單,雖然你沒說什麽,但我與父親都覺得此行兇險異常!”


    “你是指河南尹王凝舍近求遠借河陽兵一事麽?”李湞問道。


    鄭畋點了點頭,道:“愚兄在宣武軍任職四年,雖為文吏但對於宣武軍之事也了解頗深,此番王凝求河陽兵馬而不求宣武兵馬,這其中必有隱情!”


    說到這裏,鄭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李湞知道,鄭畋一定還有什麽事瞞著自己。


    既然鄭畋不想多說,李湞也便不好多問,隻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寬慰之言後便自顧言他。


    長安距離東都洛陽並不算遠,東出潼關後一行人策馬而行,大概當天傍晚時分便已抵達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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