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難忍的暑熱籠罩在長安城內,除了不知疲倦的知了在無休止地歡唿雀躍之外,一切變得死氣沉沉,甚至就連坊道兩側栽種的楊柳數都無精打采地佇立在原地,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延慶公主府。


    砰砰砰——


    偏門之外,一名十六歲少年拍打著門環,隻見其肩上背著一個布袋,看上去異常沉重,但少年卻毫無疲憊之態,反倒是一臉的精神抖擻。


    片刻之後,大門應聲而開,一名年青侍從見是一名少年,當即咒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這裏是公主府!”


    少年聞言也毫不客氣地迴罵道:“老子來的便是你這公主府!快叫總管滾出來,老子還錢!”


    侍從顯然不太理解這“老子”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正在此時卻隻見少年將布袋提在手中猛地一倒,滿地的銅錢頓時滾落一地。


    “告訴你們公主,劉蛻的錢俺代他還了,自此與你公主府兩清,莫要再來尋他的麻煩!”嚴恆說到這裏衝那侍衛咧嘴一笑,“俺們大郎什麽都怕,就是不怕麻煩!”


    ......


    李宅。


    “你說什麽?!”李湞在聽完嚴恆敘述之後頓時心驚肉跳。


    “俺說你什麽都怕,就是不怕麻煩!”嚴恆若無其事地咧嘴笑道。


    “你!”李湞頓時想找個地方一頭撞死算了,“我是這麽說的嗎?我說的是什麽都不怕,就是怕麻煩!”


    嚴恆:“......”


    李湞不由得悲歎一聲:“唉,明明是登門道歉,卻生生被你搞成了上門挑釁!這次怕是公主府不會善罷甘休了!”


    “少郎君,這,這可如何是好?”劉蛻戰戰兢兢地說道。


    李湞搖了搖頭,道:“唉,隻希望延慶公主莫要做出什麽讓我不希望看到的事來吧!”


    劉蛻聞言頓時一怔,滿臉不解地望著李湞,口中不禁喃喃說道:少郎君這話聽上去怎麽不像是擔憂,反而像是在警告呢?


    劉蛻自然做夢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少年人便是當今皇長子。


    劉蛻想不到,延慶公主更想不到,否則事情便會是另一種結局了......


    ......


    入夜,暑熱盡褪,但白日裏的燥氣尚不肯罷休地繼續糾纏在這座雄城的每一個角落。


    更夫之夜,金吾衛的兵士也開始了例行的夜間巡邏,整座京城的坊間的街道重新陷入一片寂靜之中,而那些尚且意猶未盡的人們則依舊在坊內夜夜笙歌。


    正在此時,隻見安邑坊內頓時火光衝天,濃烈的煙霧迅速扶搖而上,緊接著向四周蔓延開來。


    “失火了!”


    “救火啊!”


    ......


    一時間安邑坊內唿聲震天,因宅院之間連接緊密,所以一處失火若撲滅不及時的話很快便會波及到附近鄰居,不過好在安邑坊內住的都是些貴胄人家,府院之內人丁頗多,再加上巡街金吾衛士兵的相助,這場從天而降的離奇大火在不足半個時辰之內被盡數撲滅。


    失火之處,正是李宅。


    李湞望著麵前這遍地狼藉,地上的火雖已被撲滅,但心中的火卻驟然燃燒開來。


    雖然這場大火在眾人的奮力撲救下很快被撲滅,但還是將李宅的前院燒得幹幹淨淨。


    尤其趙婉,父親本就葬身火海,自己又是由火中逃生,此番再遇大火,頓時悲從中來,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定是延慶公主那狗賊幹的!待明日看俺不砸了她的府院”嚴恆頓時怒不可遏。


    “莫要胡鬧了,即便知道是她你又有什麽證據?這裏不是江陵府可以任由著你的性子胡來!”李湞輕歎一聲道。


    “嗯,少郎君所言不錯,而且這延慶公主為人陰狠毒辣,你若是闖了去勢必兇多吉少!而且擅闖公主府的罪名便是到了京兆府也要被殺頭的!”劉蛻點了點頭說


    說到此處,劉蛻此時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往事,緊接著又道:“據說在會昌五年時,延慶公主看上了在東市一家地段極好的鋪麵,當下便要出錢買下,主家自然不賣,當夜那家鋪麵便生了一場大火,那場大火持續了整整一夜,最後東市一千多家鋪麵被燒得幹幹淨淨、片瓦未留啊!”


    “這公主也忒狠了些!難道先皇陛下就不管不問麽?”嚴恆怒道。


    “唉,管又能怎麽管?畢竟是先皇的親生女兒,而且根本抓不到她的任何證據!如今一提起延慶公主,東西兩市的商家們便談虎色變,私底下大家流傳著一句話,寧可進了閻王府,不敢得罪公主府!”劉蛻搖頭長歎。


    “哼!這也太無法無天了,莫要忘了,現在可是當今陛下執秉朝政!”嚴恆冷聲說道。


    “那又怎樣?不都還是皇族宗室,難道陛下還能真的下狠手將她抄家流放不成?”劉蛻在歎息的同時,眼中流露出深深地失望之色。


    李湞看得出,劉蛻這一次是真的失望了,對這個大唐失望、對這個天下失望、更是對這個當今皇族宗室失望!


    “流放,嗬嗬,既然你說了流放,那便流放吧!”李湞的臉上現出一抹冷笑,讓劉蛻看了竟瞬間猶如置身冰雪之中。


    說罷之後,李湞將趙婉扶起,而後輕輕地將那個尚在哽咽著的柔弱身體擁進懷中。


    ......


    翌日。


    麟德殿。


    “你說什麽?!平白無故的竟無端失了火!朕要你這京兆尹何用?!朕要你這金吾衛何用?!查!三日之內必須要給朕一個結果!”李忱勃然大怒,甚至將手中正在翻閱的一卷《金鏡》都直接甩在了盧商的跟前。


    盧商與一旁的金吾衛將軍趕忙伏地謝罪,緊接著便隻聽盧商言道:“關於此次失火臣已尋李湞核查過,起火的源頭在柴房,而且他也親自說了是自己不小心引燃了柴草,所以此案的確是李湞一時疏忽所致,還請陛下明斷!”


    聞言之後,李忱眉頭緊蹙,“一時疏忽?他沒事跑去柴房做什麽?難不成生火做飯這些事也要他親自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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